第325章 小心那大海的女兒！

  「小心，小心，大海的女兒，你聽他在呼喊……」伯拉勒斯的街頭，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兒哼唱著歌謠跑過，她還是懵懂之年, 不知道為什么半個月到處都是歡慶的氣氛，而現在大人們卻都戴起了黑紗，她也不懂這首突然廣泛被傳唱的歌謠到底有何含義，「大海的女兒」又指的是是誰，她只是單純地覺得好聽，所以開始跟著哼唱。

  今天，是前海軍上將戴林·普羅德摩爾的葬禮之日。

  三天前追擊獸人的艦隊回歸了庫爾提拉斯，王子德雷克帶回了一個沉重的消息：海軍上將已於卡利姆多海岸線戰歿，引發了舉國震驚。戴林生前受到了舉國上下的愛戴，他的逝世讓整個王國都陷入了悲痛之中。

  很快就有關於海軍上將戰死的各種「真相」謠言四處傳播，而神奇的是各種版本的謠言都提到了海軍上將的小女兒吉安娜·普羅德摩爾，並都隱晦地指出海軍上將是在「為女兒的過錯埋單。」

  當謊言被重複千萬次之後就會成為真理，更何況這種說法並不是純粹的捕風捉影，一時間吉安娜這個名字被無數人提起，庫爾提拉斯市民們面色複雜地討論著小公主。甚至有別有心機的人根據銀松森林的瘟疫而到處宣揚吉安娜是一個黑心女巫。

  外界的這些談論還暫時傳不到吉安娜的耳朵里，少女此時穿著純黑色的喪禮服，木然地看著眼前覆蓋著庫爾提拉斯國旗的棺槨，她的父親就長眠於其中，父女兩人最後一次交談甚至還是不怎麼愉快的爭吵。

  她沒有哭，因為眼淚早已經在達拉然就流幹了，在經歷了如此多的傷痛與打擊之後，少女原本嬌嫩的心已經逐漸麻木。

  一個又一個身穿莊重喪禮服的貴族來到了這座寂靜的墓園，這些貴族前段時間剛參加了海軍上將的凱旋宴會，現在卻又要來參加這位統帥的葬禮，大部分人都不由地感嘆人世無常, 他們看向吉安娜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帶有些怪異的神色，而少女對此毫不在意，她知道他們在想什麼。

  事實上吉安娜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與父親的死沒有任何關係，因而她只能獨自承受內心再度撕裂的痛苦，而讓她再度黯然神傷的則是母親凱薩琳的反應。在得知丈夫身亡的噩耗之後，凱薩琳這幾天幾乎都是以淚洗面，幾度昏厥，並且從始至終都沒有看過吉安娜一眼，仿佛已經忘了有這個女兒一般。

  「今天，我們聚集在此地，沉痛哀悼一位偉大的領袖的逝世。」在所有人都到齊之後，主持葬禮的海潮賢者派克修士用沉穩的聲音說道：「他是賢明的君主，體貼的丈夫、可靠的父親，願海潮安撫他的靈魂，給予他安息。海歸海，塵歸塵，潮歸潮。」

  所有人都低頭默哀，不少貴族女性開始低聲抽噎，就在這時一隻粗壯的臂膀舉了起來，派克修士顯得有些驚愕，「有什麼事嗎，艾什凡勳爵夫人？」

  這個身材極為高壯的勳爵夫人站起身，雙眼直勾勾地看向吉安娜，「我覺得吉安娜·普羅德摩爾小姐沒有資格參加這個葬禮。」她毫不客氣地說道。

  這無疑是一個非常失禮的行為，但並沒有人站出來指責這位勳爵夫人。艾什凡勳爵原本是凱旋的功臣之一，然而此時卻已經和戴林上將一起捐軀與卡利姆多。他的遺孀提出這樣的要求也在情理之中。

  畢竟，現在大部分人都把吉安娜視為導致海軍上將身亡的主要原因之一。

  「那麼吉安娜殿下，您是否能夠……迴避一下？」斯托頌勳爵遲疑地問道。

  讓女兒迴避父親的葬禮，怎麼都有些說不過去的感覺。

  吉安娜沒有答覆，而是看向自己的母親，「回你的房間吧，孩子。」凱薩琳閉上眼，頗為疲累地說道，這使她這幾天第一次和女兒說話。

  「明白了，母親。」吉安娜微微鞠了一躬，表情淡漠，隨即轉身默默地離開，少女形影單只的背影讓人心疼。

  被打斷的葬禮繼續進行，最終海軍上將的棺材被安放在了一個紀念碑的底部，無論在那一條時間線，似乎這都是海軍上將戴林·普羅德摩爾的最終歸宿。

  吉安娜跌跌撞撞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雙手抱膝蜷曲著身體靠牆坐下，她越來越習慣於這樣的坐姿了，因為這會給予她非常渴盼的溫暖與安全之感。

  悲傷如同潮水一般淹沒了她的心靈，吉安娜開始小聲地抽噎，同時露出了一絲苦笑，她大概能猜到她最後一片心靈的港灣也已經隨著父親的身亡而不復存在，親人與家庭似乎也要離她而去。

  她已經無路可走了，吉安娜的雙眼變得空洞起來，她覺得自己甚至已經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念，比格沃斯先生、感染瘟疫的平民以及滿身傷痕的父親接連出現在她的眼前，讓她幾欲瘋狂。

  為什麼我對這個世界的善意卻總會獲得如此殘酷的回報呢？吉安娜在心中問道，她回想著這一年多來所經歷的一切，幾欲窒息。

  因為這個世界本身就是醜惡的，所有人都在為各自的利益而不擇手段，然而在要付出代價時又會將罪責強行推給他人，在這方面人類、獸人，甚至惡魔都不會有太大區別，他們都是卑劣的，可笑的，有罪的……

  這樣的念頭陡然在吉安娜的心中產生，她覺得這就是自己真實的想法。

  那麼該如何面對這醜惡的世界呢？

  淨化這一切……

  那該如何去做？

  所以你需要力量，只有足夠強大的力量才會使你不再悲傷……

  ……

  一名身穿海潮賢者服飾的男人出現在普羅德摩爾要塞的側門，守門的衛兵本能地感到不對，這個時候能進入這裡的海潮修士都應該在參加葬禮，然而他們還未開口詢問，就都迅速化為冰雕，接著崩碎成細小的冰晶。

  在用極其殘忍而有效的手段解決了衛兵之後，這位「海潮賢者」大搖大擺地走進了普羅德摩爾要塞，他徑直來到吉安娜的房間，直接推開了房門。聽到動靜的吉安娜猛然轉過身，少女此時雙眼已經開始冒出藍瑩瑩的光芒，這似乎是某種心靈法術成功的表象。

  在經歷了瘟疫、失去愛寵、失去父親的三重精神打擊，又受到特定的精神誘導法術的影響之後，原本那個善良而天真的少女法師已經被徹底撕碎，至於重組成了怎樣可怕的存在還不到而知。

  「終於見到你了，導師。」吉安娜說道，語調平靜，沒有任何的感情波動。

  「你做的很不錯，我的學徒。」克爾蘇加德露出了讚許的微笑，作為聯盟最頂級的通緝犯，他沒有做任何偽裝就作為幕後推手首次現身，只不過他此時依然還是人類形態，那雙宛如星河的眼眸有著別樣的吸引力。「看來你已經看清世界的本質，做出正確的抉擇了。」

  吉安娜點了點頭，她的精神世界正處於一個非常奇特的狀態，那些記憶中的美好正在逐漸被剔除，並全部被封禁在心靈的最深處。

  「所以這就是你想做的？硬生生地奪走我曾擁有的一切，讓我只有在黑暗中沉淪？」

  「這是你的命運，我親愛的學徒。」

  克爾蘇加德伸出手，一道淡藍色的傳送門浮現，透過傳送門能夠看到通向的那邊一片冰天雪地的景象，目睹這種完全陌生的場景，吉安娜突然有些畏縮了。

  你已經沒有選擇權了，心中的那個聲音說道。

  「是的，已經沒有選擇了。」吉安娜低聲重複，她看向克爾蘇加德，「我們走吧，導師。」

  傳送門的光芒消逝，這座房間空無一人，唯有窗邊的風鈴在搖曳，時不時發出清脆的聲響。

  本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