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深埋在海底的傷悲

  庫爾提拉斯，提拉加德海峽，伯拉勒斯港口。

  還只是凌晨時分，海面漂泊著濃重的霧氣，然而碼頭上卻已經聚集了一大批人，他們大都穿著鮮艷的服飾, 顯然絕不是港口常見的海員、苦力或是商人。他們翹首以盼，視線都集中在在霧氣瀰漫的海面，似乎是在等待著什麼。

  隨著沉悶的聲響，一個巨大的黑影撞破了海霧，那是一艘巨艦，艦首是所有庫爾提拉斯人都非常熟悉的船錨雕塑，「海上王權號」, 正如它的名字一樣，這艘巨艦代表著庫爾提拉斯海上霸主的地位。很快在海上王權號之後更多的艦船從濃霧中出現，而碼頭上的人群發出了極大的歡呼之聲。

  庫爾提拉斯遠征艦隊回來了！這支集合了庫爾提拉斯大半海軍力量的艦隊如今艦船數量只有原先的三分之二，不少船還帶著累累傷痕，然而庫爾提拉斯的旗幟依然高高飄揚，他們帶回的不只是傷痛，還有榮耀。

  奎爾薩拉斯之戰是關乎整個世界安危的戰鬥，而庫爾提拉斯是除了洛丹倫之外貢獻最大的人類國家，海國男兒用鮮血與勇氣證明了自己。

  普羅德摩爾一家此時站在隊伍的最前列，無論是王后凱薩琳還是王子坦瑞德都是都有著隱隱的激動神情，唯獨吉安娜面色有色遲疑。

  她有點怕見到父親。

  算算時間，她應該有三年多沒有父親見過面了，當初她是帶著父母的希望前往達拉然的，但現在……

  海上王權號靠港了，海軍上將戴林·普羅德摩爾出現在在眾人的視線中，無論是貴族還是商人還是普通市民都發出了歡呼，但海軍上將本依然繃著臉，毫無欣喜之情。

  凱旋儀式的主角似乎毫無興致，於是氣氛突然有些尷尬起來了, 大家都有些手足無措, 但還是盡力維持那種歡慶的感覺。「歡迎回家，親愛的。」凱薩琳走上前去，親吻丈夫的面頰，同時使眼色示意他說些什麼，但海軍上將無動於衷。

  歡迎儀式草草結束，就連之後的凱旋宴會海軍上將也沒有什麼好臉色，當貴族們都識趣地離開之後，城堡里只剩下普羅德摩爾一家，戴林終於開口了，他威嚴的目光看向坦瑞德。

  「我在返航的途中發現了一批地精船隻，上面竟然載滿了獸人，我不明白為什麼這些骯髒的畜生會堂而皇之地領海，而更荒謬的是那些地精還聲稱獲得了庫爾提拉斯的通行許可，你難道不打算說些什麼嗎，我的兒子？」

  吉安娜心理咯噔了一下。

  「呃，請聽我解釋，父親。」坦瑞德連忙說道，「我們確實很早就發現了獸人，但是他們並不是入侵我們的國家，只是借道，並且那些地精表示願意付買路費。海潮賢者告訴我說獸人當中有非常強大的薩滿，強行攔截的話必然兩敗俱傷，考慮到留守的艦船並不多，必須保持足夠的守備力量，所以我就並沒有與他們起衝突……」

  出於兄長對妹妹的愛護，他並沒有提吉安娜在整個事件中發揮的作用。

  「很早以前?」海軍上將的臉色迅速黑了下去，「也就是說之前還有更多的獸人穿過了庫爾提拉斯的海域？」

  「是的。」坦瑞德低頭道。

  西渡卡利姆多可不是什麼輕鬆的事情，即便加里維克斯如同原本的時間線一樣加入了部落並提供了他掌握的所有運力，也依然需要來回多次才能完成運輸所有獸人的任務，這是一個非常浩大的工程。

  「荒謬至極！」海軍上將斥責道：「我從沒想過我的兒子竟然會這樣的懦弱以無能。」他的眼神中露出失望，「看來我就不應該將庫爾提拉斯的防衛工作交給你，你比你的兄長差遠了。」

  坦瑞德苦笑，但只能依然保持沉默。

  「好了，親愛的，消消氣，」凱薩琳王后打圓場道：「坦瑞德畢竟還年輕，年輕人總有犯錯的時候，他會吸取教訓的。」

  「那是對普通的年輕人而言，坦瑞德不同，他是我的兒子，他犯的一切過錯都會由整個庫爾提拉斯來承擔，我原本還在苦惱該選哪一個孩子繼承海軍上將的位置，但現在看來我不用抉擇了。」

  坦瑞德只能繼續苦笑。

  「請別責難泰瑞德，父親。」吉安娜開口了，她無法眼看著兄長為她承擔罪責，少女鼓起了勇氣，「是我讓他給獸人放行的。」

  整個房間都陡然陷入了寂靜，坦瑞德和德雷克拼命地向吉安娜使眼色，但是少女仿佛沒有看見，她認真地注視著父親，眼神純淨，一副問心無愧的樣子。

  戴林沉默了一會兒，「好吧，我親愛的女兒，這就是你回家之後給你父親的禮物？我需要一個解釋。」

  「那些獸人已經不再有入侵和殺戮的想法了，他們是主動離開東部王國，前往卡利姆多建立新的家園，我認為我們不應該阻止他們追尋生活的新希望，所以我勸說坦瑞德給他們放行，避免比必要的流血與衝突。」吉安娜說道。

  「卡利姆多？追尋新生活？」海軍上將揚起了眉毛，「你確定嗎？那些獸人真的去往了那片大陸？」

  「是的，是那個獸人首領親口跟我說的。」吉安娜盡力解釋道：「他們在追尋和平，不打算再與聯盟為敵了。」

  「是嗎？獸人將在卡利姆多過上與世無爭的生活？」海軍上將嗤笑了一聲，「德瑞克，傳令所有艦隊立刻集合，現在還不是我們休息的時候，那些獸人竟然趁著我們對抗惡魔時卑劣地逃走了，我們決不能放過他們。」

  所有人都感到驚詫，王后凱薩琳立刻驚叫起來，這位青春不再但依然端莊大氣的夫人看起來真的生氣了，「你要幹什麼戴林？「她嚴厲地問道：」難道你剛一回來就要再次離開你的家人去打仗了嗎？」

  海軍上將看向他的伴侶，眼神罕見的露出溫柔，「我很抱歉，親愛的，請原諒我，我不得不這麼做，這是身為一個人類君主的責任。」

  「為什麼，父親？」吉安娜感到有些難以接受，「那些獸人已經不再是我們的敵人了，他們只是想尋找新的家園而已！」

  「我必須糾正你一個觀念，吉安娜。」海軍上將恢復了嚴肅的神情，他腰板筆直，再次成為了威嚴的海上戰神，「獸人並不能稱之為『人』，這些畜生有著驚人地繁殖能力和破壞力，即便是處於收容所中他們的數量也在快速增長，如果讓他們在一個沒有聯盟的大陸上休養生息，那麼我們很快就會面臨一個新的部落，一個比十年前並不會弱小多少的新部落！」

  歷史證明，海軍上將的眼光是如此的準確。

  「我立刻就去傳達您的命令。」德雷克說道，迅速離開，他是三兄妹當中唯一參加過第二次戰爭的，因而最能夠理解父親的想法，任何一個參加過那場戰爭的人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獸人的可怕。

  然而吉安娜依然非常困惑，「那為什麼兩個種族之間就不能維持和平呢？除了膚色和獠牙，人類和獸人本質的區別又在何處呢？為什麼一定要執著於仇恨呢？艾澤拉斯這麼大，完全可以容納兩個種族！」

  「你還是太天真了，孩子。」戴林已經重新穿上了他的盔甲，海軍上將在短短數分鐘內重新做好了出征的準備，「這是我教育的缺失，看來把你送去達拉然是一個錯誤的決定，這讓你缺乏了同齡人應有的眼界與見識，要知道艾薩克斯也只比你大兩歲而已，但他已經是帶領聯盟抗擊惡魔的英雄，這也難怪你會在銀松森林犯下那種可怕的錯誤。」

  吉安娜臉色突然變得煞白起來，後退了一步，銀松森林的瘟疫一直都是她最大的夢魘。

  「戴林！」凱薩琳叫道，看到女兒的樣子作為母親的她心疼了。海軍上將也意識到自己失言了，但他還是必須維持父親的威嚴。「我希望你能明白，吉安娜，只有戰爭才能帶來和平。雖然有你的兄長們和我在，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放棄那些可笑的幻想，看清這個世界的真實。好了，凱薩琳，帶著她回房間休息吧。」

  卡瑟琳走上前來拉住吉安娜的臂彎，她是標準的賢妻良母，與戴林感情甚篤，幾乎不會反對丈夫的決定。被提到傷心事而有些失魂落魄的吉安娜並沒有抗拒母親，兩個普羅德摩爾家的女人向著樓梯走去。在即將上樓時，吉安娜突然回頭問道：「你是怎樣處置那些被你碰到的獸人的，把他們抓捕起來再送回收容所嗎？」

  「不，庫爾提拉斯並沒有建立收容他們的監獄，那些野獸現在已經和鯊魚做伴了。」海軍上將平靜地說道。

  吉安娜有一個踉蹌。

  現在只剩下海軍上將和坦瑞德了，「我可以跟您一同去嗎？」庫爾提拉斯二王子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行，你必須好好反省。」海軍上將毫不客氣地拒絕了，「我實在不明白你是有多沒有主見才會任由吉安娜胡鬧。」

  「是，父親。」坦瑞德又耷下了腦袋。

  戴林看向吉安娜的背影，他突然覺得自己需要好好和女兒談一談，糾正她的一些觀念，只不過必須等到追擊獸人回來之後才能進行這場父女談話了。

  凱薩琳王后將吉安娜送回了她的房間，少女以想獨自一人的理由支開了母親。她坐在床上，雙手抱膝，開始發呆，一想到又有更多的的死亡因她發生，她就感到心理堵得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