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 緋紅色的希望

  無盡之海，提瑞斯法林地海岸線附近，一頭紅龍飛過天空。

  與一般為赤紅色的紅龍不同，這一頭的鱗片呈現出有些夢幻的緋紅色，她身軀龐大卻並不顯得臃腫，即便以人類的眼光也能從其優雅而勻稱的形體中體會到美感, 她的龍角有著優美的弧度，鱗片宛如寶石般閃亮。

  紅龍的方向是東方那座繁華的人類城市，為了不被太多凡人看到因而飛的很高，她是克莉斯塔薩，紅龍女王的子嗣，「生命的傑作」, 五年前她依依不捨地離開了這裡，現在，她回來了。

  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出現過巨龍與凡人結合的例子，畢竟種族之間的生命層次的差異過於巨大。克莉斯塔薩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那個「可惡」的人類吸引，明明自己之前從沒有考慮過配偶方面的事情，但竟然就在不到一年的時間內就將身心都交給了他。

  是出於對他拯救了紅龍女王的感激嗎？還是說欣賞他的才華與天賦？亦或者在迷蹤島上的那段時光中默默生情？克莉斯塔薩自己也不清楚，或許這些只是產生這種感情的原料，當它們同時存在時就發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畢竟愛情總是突如其來甚至毫無理由的。

  因為生命漫長，巨龍對感情都格外重視，因而在當初在迷蹤島面對古神分化體時，她毫不猶豫地賜予了艾薩克斯生命祝福，將兩人的生命連接在了一起，而這也正是「生命縛誓者」這一稱號的意義所在，阿萊克絲塔薩作為守護巨龍掌握著艾澤拉斯的生命本源，所以她可以通過生命鎖鏈的形式向任何生靈傳輸生命之力，但克莉斯塔薩只繼承了母親一部分的能力，她本身的生命力依然是有限的，也就是說她主動和艾薩克斯共享了生命。

  這是一種極大的付出，甚至可以說是犧牲, 不過這也正好解決了根本的壽命差異問題, 消除了兩人結合主要的客觀障礙，因而紅龍女王並不明確反對他們的感情，而克拉蘇斯則一直對艾薩克斯這個拐跑女兒傢伙橫眉豎目。

  自巨龍之日之後，紅龍女王阿萊克絲塔薩不願留再格瑞姆巴托這片傷心之地，因而返回了龍眠神殿。而作為拯救母親的主要功臣，克莉斯塔薩受到了嘉獎，成為了第一個進入龍眠神殿下晶紅聖所的紅龍，這是紅龍一族最神聖的地方，充斥著濃郁的生命精華。

  擁有如此優越的修行環境，再加上母親時不時的私人教導，克莉斯塔薩的紅龍精華總量突飛猛漲，雖然還沒有達到史詩級別，但已經超越了絕大部分成年已久的紅龍。

  要知道巨龍的等階可並不等價於凡人，計算他們的戰力往往要包括龍軀，而任何一頭成年巨龍的肉搏能力都要超過一名英雄級戰士。

  最近一次沉眠而又甦醒之後，克莉斯塔薩已經無法阻止自己再不去想那個名字了，她想向母親辭行，卻被告知女王不在龍眠神殿，因而克莉斯塔薩只留下了一道訊息，接著義無反顧地回到了東部王國。

  以巨龍的飛行速度，半天就穿越了大半個提瑞斯法林地，而距離洛丹倫王城越近，克莉斯塔薩的心情就越雀躍，她仿佛已經看到了艾薩克斯那驚喜的表情，以及接下來的……

  她開始降落，化為一道緋紅色的流光，到接觸地面時就已經變成了人形態，她的降落點正是洛丹倫王宮的的東南部區域，艾薩克斯的居所。不過她並沒有在這裡感受到那股熟悉的氣息。

  不在？克莉斯塔薩有些不開心地皺起了眉頭，顯然艾薩克斯有事外出了，不過沒關係，她知道該去向誰詢問關於他的動向，她開始向北方的王座廳走去，雖然總計只在這裡短暫地停留了一天一夜，但克莉斯塔薩已經記住了洛丹倫王宮的大致布局。

  衛兵們似乎很早就得到了吩咐，並沒有對克莉斯塔薩有任何阻攔。紅龍妹子很快就到達了王座廳，大門突然打開，一個身穿華貴長裙的少女走了出來，姣好的容貌在人類當中可以說是頂尖水平，甚至與克莉斯塔薩相比也並沒有太大的差距，只不過氣質上就有些相形見絀了。

  這位貴族少女在看到克莉斯塔薩顯然有些吃驚，隨後露出了標準的微笑，「您好。」她說。

  「怎麼了，卡莉亞？」王座廳內傳來了泰瑞納斯的聲音。

  「沒什麼，父親，只是遇到了一個奇怪的紅頭髮的貴族小姐。」卡莉亞回頭說道。

  「讓她進來吧。」老國王說。

  卡莉亞做了個請的手勢，為克莉斯塔薩拉開了王座廳的大門，接著自己又走了出去，顯然她剛才就是準備離開的，克莉斯塔薩微歪著頭看著她的背影，感到有些奇怪。

  五年前她可是和米奈希爾一家共進過晚餐的，與巨龍一起吃飯對任何一個人類來說都應該是一個難忘的經歷，沒道理說艾薩克斯的妹妹會是一副完全不認識她的模樣。

  當然這可以用卡莉亞記性不好反射弧比較慢這點來解釋，但為什麼身為紅龍的克莉斯塔薩卻無法從這個人類公主身上感受到任何正常生命的氣息？

  「歡迎你，尊敬的紅龍女士。」泰瑞納斯在見到克莉斯塔薩時有一點小小的意外，但很快就表露出了歡欣的姿態，「艾薩克斯那小子如果知道你回來一定會高興壞了的。」他甚至調皮地擠了擠眼睛。

  雖然用的是敬稱，但是泰瑞納斯完全是一副看兒媳的架勢。

  克莉斯塔薩微微欠了欠身，雖然她的年齡實際上差不多是泰瑞納斯的四倍，但因為艾薩克斯的關係似乎又要自認為晚輩，這讓紅龍顯得有些尷尬，像艾薩克斯那樣稱呼父親？還是喊伯父？似乎都不太好，於是克莉斯塔薩乾脆省略了稱呼，「請問艾薩克斯他現在在哪兒？」

  「那小子正在奎爾薩拉斯，處理惡魔入侵的事情，他現在應該很需要你的幫助。」泰瑞納斯答道。

  惡魔入侵？克莉斯塔薩突然有些明白阿萊克絲塔薩為何會離開龍眠神殿，她微微點頭，「我這就趕過去。」然而在返回王座廳入口時她突然停住了腳步，轉身問道：「剛才那是你的女兒？」

  「是的，那是卡莉亞，艾薩克斯的妹妹。」泰瑞納斯耐心地回答道。

  「她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她的生命氣息很不正常。「紅龍妹子直言不諱地說出了自己的感覺。

  「你的意思是說她生病了？」泰瑞納斯皺起了眉頭。

  「不，我的意思是說她感覺不像人類。」克莉斯塔薩肯定道。

  此時在王宮扮演卡莉亞的是高階魅魔梅麗薩，她的幻術無可挑剔，但再高明的偽裝也改變了不了生命的本質，她可以掩藏自己的惡魔屬性，卻無法憑空產生人類的生命氣息。

  泰瑞納斯勃然色變，但很快又恢復了鎮定，只不過那深邃的藍灰色眼睛中不斷有光芒閃過，「感謝你的提醒，克莉斯塔薩，我會非常注意我這個女兒的。」他沉聲說道。

  他似乎不準備立即採取措施，也不會說出自己會採取什麼措施。克莉斯塔薩突然明白艾薩克斯經常做出的那種故作高深的姿態是跟誰學的了。

  於情於理她似乎都沒有資格管人類內部事情，大不了等找到艾薩克斯後把這事告訴他就好了。克莉斯塔薩走出王座廳，在守衛震驚的目光重新化身為龍，接著騰空而起，準備向奎爾薩拉斯所在的北方飛去。

  然而她突然感到了一種讓她極不舒服的氣息，一種完全與生命對立的氣息，這種氣息是絕不應該出現在大批凡人聚居的地方的，因為它代表著死亡。

  這股氣息來自於西南方向，克莉斯塔薩猶豫了一下，雖然對艾薩克斯充滿了思念，最終還是調轉了方向。

  她是紅龍，生命的縛誓者，維護艾澤拉斯的生命是泰坦賦予他們這個種族的責任，在這個責任面前，任何的私人感情都必須放在一邊。

  ……

  瑟伯切爾此時一片混亂。

  無數的居民哀嚎著死去，接著化身為無腦的殭屍，開始殺死併吞噬活人。

  一個健壯的農夫用乾草叉刺穿了已經殭屍化的鄰居的喉嚨，接著一直被他保護在身後的妻子突然狠狠地咬住他的脖子。

  一名城鎮衛兵哆嗦著，即便拿著銳利的長矛也無法對眼前宛如厲鬼一般瘋狂撲咬的老婦人下手，因為這是他的母親，幾個小時前還笑眯眯地跟他說以後買麵包不需要花錢了。

  一名大腹便便的孕婦無助地奔跑著，但跑不了幾步便被撲倒在地，接著在幾隻殭屍的撕扯下宛如布娃娃一般地破碎，殷紅的血量流淌在石板街道上，殭屍們瘋狂地啃食著血肉、骨頭，以及半成型的胎兒。

  腐爛的惡臭味，伴隨著血腥氣在整個城鎮兼蔓延，混雜著之前烘烤麵包的香甜味，形成了一股非常奇特的、令人癲狂的氣息。

  羅娜此時已經面如白紙，她完全想像不到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末日般的景象，顯然她受到了極大的心靈衝擊。

  天災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此，對生靈來說它是最讓人憎恨和膽寒的敵人，因為它會撕扯一切人們所珍視的溫情。

  那種詭異的味道湧入鼻腔，在看著那些狀如厲鬼的人們對倖存的人進行屠殺，羅娜終於忍不住了，她彎下腰乾嘔起來，她畢竟只是個不到二十五歲的年輕姑娘，即便精通管理學與政治學，但看到如此血腥而恐怖的場景依然遭受不准。

  不過此時並沒有人體諒她，「該死，為什麼感染擴散的如此之快？」執法者盧瑟滿臉怒色，「到這個時候你還不肯透露吉安娜到底幹了什麼嗎？」他直接質問羅娜道。

  「糧食，吉安娜帶來一種名叫『金色希望』的小麥……」羅娜斷斷續續地開始講述，讓所有人都了解了具體的情況。

  「在沒有任何其他法師證明安全的情況下，你竟然允許直接將一種新型魔化植物進行推廣種植？您難道不知道達拉然頒布過《奧術控制法令》？」在聽完羅娜的講述之後，盧瑟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奧術控制法令》規定，除非有肯瑞托議會的許可，在非達拉然地區進行任何中大型魔法實驗都是非法行為。這個法令被廣泛認為是達拉然壟斷魔法知識的表現之一。

  「看看這座城鎮，看看這些可憐的人，這都是因為你，因為你們克羅雷家族！」盧瑟嘆了一口氣，「我只希望這種情況只局限於城鎮之內，如果是整個銀松森林……」

  羅娜咬著嘴唇，沒有說話，她可以想像至少大半個北吉爾尼斯都已經發生了類似的慘劇，畢竟新收的小麥幾乎發到了每一座村莊。她的腦海中再一次浮現出那個永遠一副可愛的認真姿態的魔法少女，吉安娜，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含淚在心中問道。

  「夠了，現在顯然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一直旁觀的瓦莉拉冷冷地說道，也只有她這個精靈才能做到足夠的冷靜，「你們現在應該做的難道不是儘可能挽救更多的生還者嗎？」

  羅娜點點頭，「是的，錯誤已經犯下，我們要做到的是必須儘可能挽回損失……」羅娜站起身，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

  拯救倖存者並不是什麼難事，瑟伯切爾的衛兵大多還處於完好的狀態，而新轉化的殭屍雖然看起來可怕，但實際戰鬥力並不會比生前高太多，也就是就說連民兵都可以對付它們。不過在救援當中發生了不少麻煩，很多人阻止士兵殺死他們的親人，即便他們剛剛還在遭受這些曾經的親人襲擊。

  羅娜把倖存者們聚攏起來，而瓦莉拉則又冷靜地向這些人問了一個問題，「你們當中有多少人吃過新麥做得麵包？」

  鎮民們惶惑著，互相對視，接著一個接一個默默地把手舉了起來——足有大半數。

  羅娜眼前一黑。

  「分開站，吃過新麥麵包的站到那邊去！」盧瑟大聲叫嚷道，鎮民的隊伍亂了一會兒，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按法師老爺的吩咐去做。盧瑟站在吃過新麥麵包的鎮民面前，望著這一雙雙驚恐的眼睛，面色陰沉如水，雙手中開始閃爍著火花。

  「你要幹什麼？」羅娜厲聲問道。

  「閉嘴，公爵小姐。」盧瑟頭也不回，「這個局面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你的過失，這些人已經被感染了，為了避免瘟疫再度傳播，他們必須……被淨化。」

  「淨化？可他們還活著！」

  「他們已經和死人沒有區別，你必須認清現實，女士！」

  「但是……」

  「難道你能提供更好的辦法？」

  就在盧瑟與羅娜爭吵之時，這一批鎮民當中已經有不少人開始嘔吐，這是即將轉化成殭屍的徵兆。周圍的鎮民驚恐地避開他們，但接著接著更多的人人也開始俯身嘔吐起來。

  局面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羅娜絕望了，淚水從她的臉頰流下，無辜的人正在一個接一個地死去，而她卻無能無力……

  聖光啊，請救救這些可憐的人吧……

  「新的生命將在烈焰中綻放！」一個天籟之音突然想起，羅娜驚愕地看過去，發現竟然是一頭龍，一頭漂亮的緋紅色巨龍。她噴吐赤紅色的火焰，飛過瑟伯切爾，留下了一條寬達十多米的烈焰之道，而羅娜他們所在的位置恰好處於烈焰之道的範圍。

  赤紅的火焰讓羅娜險些叫出聲來，但當皮膚觸碰到這些火焰時卻沒有任何的灼痛感，相反是一種極為溫暖的感覺。這些火焰中隱隱有翠綠色的能量光芒閃爍，甚至連木板、茅草之類的易燃物品都沒有點燃。

  那些正在發生異變的居民沐浴在紅龍之炎當中，幾乎所有的感染都被淨化，他們的臉色變得紅潤起來，極度驚訝地觸碰著這些溫暖的火焰，接著再看向天空中那個巨大的身影。

  「這是生命之焰！竟然是生命縛誓者的直系子嗣！太好了！這些人有救了！」作為一名法師，盧瑟自然知道的更多，這位執法者終於露出了輕鬆的神色，畢竟沒有人生來就是鐵石心腸，他也不想背負殺死同胞的罪責。

  瓦莉拉也在注視中空中盤旋的緋紅色巨龍，她知道那是誰，克莉斯塔薩，艾薩克斯一直念念不忘的女性，女精靈內心陡然升起一絲酸澀之感。

  克莉斯塔薩在瑟伯切爾上盤旋了一圈，散布了大量的火焰，最終懸停在城鎮的正上方，隨著一聲清麗的龍吟，一座巨大的翠綠色法陣出現，接著那些赤紅色的火焰開始逐漸蔓延至整個瑟伯切爾，治癒受感染者，同時將已經被轉化的亡靈化為灰燼，與此同時大片大片翠綠的植物在火焰中生長，攀附在建築之上，將這裡變成了一座翠綠之城。

  這座城市得到了真正意義上的淨化。

  被拯救的鎮民們依然宛如身出夢境中一般，他們都只是最普通的人類，很多人一生都沒見過幾次超凡力量，但此時卻突然見到了一頭強大的紅龍，並且這頭紅龍拯救了所有人，他們下意識地想讚美聖光，卻發現無從開口，畢竟此時解救他們的可不是聖光啊。

  不過從理論上來說讚美聖光是正確的，畢竟如果沒有艾薩克斯，紅龍此時也不會和人類產生交集。

  克莉斯塔薩在半空中化為人形，宛如紅寶石般的眼睛中帶著一絲疲倦，顯然釋放如此多的紅龍精華對她來說也是極大的負擔。她緩緩降落，地面上的鎮民們完全想不到紅龍竟然變成了一個絕世美人，一時間甚至都屏住了呼吸，沒人敢隨意開口。

  「感謝您，紅龍大人！」盧瑟迅速趕了過來，一臉正式地說道，「我代表肯瑞托議會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您的仁慈拯救了成千上萬的人！」

  羅娜怔怔地看著紅龍，不知道該說什麼，而一旁的瓦莉拉卻突然開口了，「瓦莉拉參見主母。」她以一種非常平穩的聲調說道。

  「你是……瓦莉拉。」儘管只在失落群島有過幾面之緣，克莉斯塔薩依然還記得這個艾薩克斯的頭號「心腹」，因而對她微微點了點頭。

  主母？也就是說這位紅龍竟然是艾薩克斯的……羅娜心中一驚，同樣五味陳雜起來，她突然明白當初艾薩克斯為什麼要寧可放棄與克羅雷家族成為盟友也要拒絕與她聯姻，畢竟與容貌絕美而實力強大的克莉斯塔薩比起來，即便已經可以稱為天之嬌女的羅娜也不禁自慚形穢。

  紅龍用平淡的目光看著這裡的所有人，既沒有表現出太多的傲慢，也沒有什麼欣喜或是悲憫之色，高冷的仿佛一朵血色玫瑰，「有誰能告訴我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什麼死亡能夠如此猖狂地肆虐？」

  「因為肯瑞托出現了墮落者。」執法者盧瑟說道，他的聲音變得極為冷冽，「她給這片森林帶來了災難，而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找到她，然後把她送上達拉然的真理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