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9章 忠犬

  北方邊境，塔盧斯鎮。

  三個身披綠色斗篷的身影出現在鎮口的道路上，他們的裝束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那些長耳朵的精靈，因而城鎮門口的衛兵陡然有些緊張起來，這裡可是洛丹倫北方軍團指揮部的駐紮點，而軍團長奧斯瑪爾·加里瑟斯可是出了名的反感精靈。

  守衛隊長羅傑斯上士感到有些疑惑, 這三個人是遊俠打扮沒錯，但他們騎得是非常普通的馬匹，就像是鄉下農場主餵養出來的那種，並且其中有兩人帶著兜帽幾乎看不到臉，而唯一露面的卻並沒有長耳朵，竟然是個人類。

  「你們是誰？」上士警惕地問道。

  「我代表銀月城遊俠將軍希爾瓦娜斯求見加里瑟斯大人，我們有重要軍情稟告。」露面的遊俠說道。

  羅傑斯上士上上下下打量著他, 眼神透露著怪異，「你一個人類竟然能代表精靈？」

  「沒錯。」人類遊俠肯定道，他身後的兩個同伴此時也掀開了罩帽，標誌性的長耳朵和無瞳孔藍眼睛表明了他們純正的精靈血統。

  羅傑斯這才收起了懷疑，「你們等一會兒，我這就去向軍團長大人稟報。」

  「麻煩你了。」納薩諾斯·瑪瑞斯微微點頭，表示了自己的謝意。

  他並不在意前羅傑斯上士之前怪異的目光，事實上自從他加入銀月城的遊俠部隊之後，無論精靈還是人類看他的目光都像是在看珍惜動物，他成了兩個種族都不認同的異類。

  但他不在乎，為了她甘願忍受任何白眼。

  他原本只是瑪瑞斯農場一個普通的農家小子，過著放牧的生活，喜好狩獵，直到那天他一不小心誤入了精靈的土地，被一支遊俠部隊給擒獲，他在那些翠綠色的斗篷中看到了她，即便是在容貌普遍姣好的精靈當中，她也美得令人窒息。

  其他的遊俠想讓他自生自滅, 甚至有人提議直接就地處決，但她卻主張將他遣送回國，「姐妹們，別忘了我們和人類還是盟友。」她說，聲音宛如風琴般優美，讓人迷醉。

  再之後他們的隊伍遭遇了巨魔的襲擊，戰鬥中納薩諾斯鬼使神差地撿起了一把掉落的長弓，一箭精準地射殺了隱藏在巨魔戰士身後的巫醫，使得這場本該折損一半的戰鬥變得異常簡單。

  「你很不錯啊。」在戰鬥之後，她的讚許讓他欣喜地顫抖，「有沒有興趣當一名遊俠？」

  納薩諾斯當然求之不得，而直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了這個美麗的遊俠地的名字，希爾瓦娜斯，念起來宛如風一般輕柔。

  她親自對他進行了訓練，極其殘酷與嚴格的訓練，但他甘之如飴，事實證明她的眼光確實沒錯，僅僅幾年時間，他就已經達到了遊俠領主的實力標準，而這個過程中他也逐漸了解到希爾瓦娜斯的真實身份，風行者家族成員、遊俠將軍，她是高等精靈中最高貴的那一批。

  納薩諾斯自慚形穢，他只能把那份愈發濃烈的情感隱藏起來，而只留下最堅定的仰慕與忠誠。

  但兩天前，一向堅強而冷傲的她竟然哭了，在面對筋疲力竭的兄弟、聽到銀月城陷落以及長姐生死未卜時，她背對著她的部下，雙肩聳動，無聲地抽泣。

  納薩諾斯心如刀割，雖然他不明白為何強大的奎爾薩拉斯為何突然直接就到了滅亡的邊緣，但他並不關心這些，他只希望她不要受到傷害。因而在她將聯絡人類的任務交給他時，即便他並不想回歸故鄉，他也滿口答應並用自己的生命保證完成。

  「等見到加里瑟斯之後你們別說話，由我來交涉。」納薩諾斯低聲對兩名精靈同伴說道。

  羅傑斯上士回來，帶著一個傳令兵，「加里瑟斯大人允許你們的求見，請跟我來。」傳令兵說道。

  他們被帶到了一個訓練場，坐騎則暫時寄放在了一旁的馬廄，這三匹農馬是由納薩諾斯從自家農場帶出來的，必須要保管好。

  訓練場中有兩位身穿高級軍官服的壯漢在對練，納薩諾斯判斷那個棕色頭髮的是加里瑟斯，因為他軍銜更高也更年長。加里瑟斯專注於戰鬥，似乎完全忘了自己答應了精靈使者求見，直到砍斷了一把訓練劍，「這次算平局，賭注繼續存著等下一次。」他開口道。

  「你是長官，你決定。」他的對手攤開手表示無奈，這是一個身高兩米多的金髮猛漢，有著發達的胸大肌，皮膚在汗水的浸潤下泛著油光。

  加里瑟斯接過僕人遞過來的濕毛巾擦了擦汗水，看向納薩諾斯的方向，「好了，特使們，快告訴我那些眼高於頂的精靈有什麼消息要告訴我？」

  「加里瑟斯閣下，奎爾薩拉斯遭到了惡魔的侵襲，銀月城危在旦夕，這是比獸人還要可怕的敵人，我們需要幫助，請你派出援兵，並立即將情況上報給泰瑞納斯國王陛下。」納薩諾斯上前說道。

  加里瑟斯仿佛沒有聽到納薩諾斯的話一般，而是饒有趣味地上下打量著納薩諾斯，「我聽說精靈那邊這幾年突然出現了個人類遊俠，似乎就是你？」

  「沒錯，我是納薩諾斯·瑪瑞斯。」納薩諾斯耐著性子回答道。

  「看你的樣子似乎並不像一個貴族，你在成為遊俠之前是什麼身份？」加里瑟斯又問道。

  「我之前生活在瑪瑞斯農場，是一個平民。閣下，這是一場必然會席捲整個大陸的災難，您必須立刻行動！」納薩諾斯急迫地說道。

  加里瑟斯呵呵一笑，「一個農家小子，抱上精靈的大腿之後就敢這麼跟我說話。」他仰起下巴，一副倨傲的神態，「回去告訴你的精靈主子，沒有泰瑞納斯陛下的命令我不可能派出一兵一卒，請他們直接去跟陛下交涉。」

  「但是您顯然是有自主決定權的，大人，奎爾薩拉斯的情況刻不容緩，每拖延一刻都會是危機加重一分，閣下請出兵吧，我相信國王陛下在收到報告後必然會容許您率先行動的。」納薩諾斯勸說道。

  然而加里瑟斯依然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聽著小子，奎薩爾拉斯和洛丹倫可不再是同盟關係了，我的士兵一旦過境就會被視為入侵，屆時任何精靈都可以合法地向他們發起攻擊，而能解決這個難題的只有你們的太陽王，必須由他做出重新加入聯盟的決定，洛丹倫才能對你們進行援助。」

  「但是第二次戰爭時奎爾薩拉斯在最開始就對聯盟進行了援助！」納薩諾斯據理力爭。

  「這樣啊。」加里瑟斯撫摸著自己的鬍鬚，「奧姆中尉！」他大喊道。

  「到！」一個身披堅甲的軍官立即趕了過來。

  「帶著你的手下跟著這位外籍精靈先生去援助奎爾薩拉斯。」加里瑟斯說道，同時看向納薩諾斯，「怎麼樣，一個營的重步兵，人數可比當初銀月城派過來的多得多。」他露出了一絲嘲諷的微笑。

  「這……」納薩諾斯還想辯駁，卻無從開口，他突然明白了，加里瑟斯此時的態度就是音樂城之前對人類的態度，他只不過是在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而已。

  這是多麼的諷刺。

  看到納薩諾斯啞口無言，加里瑟斯冷冷地笑了笑，「精靈自認為高人一等，視其他生物為低等種族，但在真正面臨危險的時候卻又不得不拉下臉面尋求我們的幫助，前倨後恭，滑稽至極，三千年前是這樣，第二次戰爭時也是如此，既然精靈總是排斥我們這些外族，那想必他們應該更願意獨自處理自己的問題。」

  他突然猛地靠近，眼中露出危險的光，「聽著，來自瑪瑞斯農場的納薩諾斯農夫，你要清楚並不是所有人都會像你一樣心甘情願地去跪舔那幫愚蠢的精靈、當他們的走狗的。」

  如果是一個政治嗅覺敏銳的人，會聽出加里瑟斯的真正意思是要好處，正如當年阿拉索王國幫助奎爾薩拉斯對抗巨魔，同時也精靈手裡獲得了魔法知識一樣。但農家出身的納薩諾斯自然不會有這種覺悟，他只知道自己這次的外交任務失敗了。

  希爾瓦娜斯希望他的人類身份能夠更易於與洛丹倫高層溝通，但沒想到竟然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

  「既然閣下不願意答應，那我就告辭了。」納薩諾斯深吸一口氣說道，帶著兩個明顯一臉怒意的精靈遊俠離去，他準備快馬加鞭趕去洛丹倫王城直接求見國王，但看著馬廄里的三匹農馬他又陷入了深深的憂慮，這些牲口能走到這裡都有些夠嗆，根本不可能支撐到王城。

  自己就不應該為了低調而把陸行鳥換成這些劣馬，納薩諾斯苦惱地想著。

  「嘿，那個誰，」身後突然想起了一個粗獷的嗓音，「你能保證你說的都是真的？奎爾薩拉斯就快完蛋了？」

  納薩諾斯轉過身，發現是那個之前和加里瑟斯對練的金髮壯漢，他顯然也是一個高級軍官，人類遊俠點頭，「是的，情況非常危急，可以說整個世界都危在旦夕。」

  「見鬼。」金髮壯漢嘟囔了一聲，「我是萊因哈特，天罰軍團的代理團長，你的消息應該會得到某一個大人物的重視，跟我來。」他揮了揮手，三位遊俠面面相覷，最終還是選擇相信了這個看起來還算靠譜的傢伙。

  萊因哈特將他們帶去了距離塔盧斯鎮不遠的另一個營地，這個營地的旗幟是白底黑色劍形十字，納薩諾斯驚訝地發現這支軍隊中哪怕最底層的士兵都帶著聖光的氣息，也就是所有人都是職業聖騎士。

  但更讓他驚訝的還在後面，萊因哈特帶著他們來到一個房間，房間內部一道藍色的永固傳送門，「我會帶著你們傳送到提瑞斯法林地的傳送點，然後直接去王城面見那位大人物。」萊因哈特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