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破碎

  「大魔導師有令，所有破法者前往太陽聖殿前集合！所有人！」一條命令傳遍了整個太陽井高地。

  毫無疑問，大魔導師在太陽井就是絕對的權威，他下達的命令從來不需要理由，雖然這一次的有些不合理，但所有正在休息、巡邏或者駐守的破法者都自發地向中心的神殿集合。

  里拉斯此時正在裝備陳列室, 剛剛穿上破法者的盔甲，在聽到傳達的命令之後他下意識地就要跟隨其他同僚一同前去，卻猛然放慢了腳步，故意地落在了最後面。

  他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

  自里拉斯那遇到那個莫名其妙的人類先知之後，疑心就已經種下，並且即便察覺不到更多的端倪, 這種心慌感也隨著時間愈發嚴重。這次的命令非常反常, 首先大魔導師是很少親自發布命令的，大多是由固定的幾個魔導師管理日常事務，還有就是里拉斯看到了幾個本應該駐守要地不得輕易走動的守衛，他們竟然也在徵召之列。

  年輕的精靈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

  走過一條長廊的拐角處時，隊伍最後端的里拉斯身子猛的向後一仰，乾脆利落地滾入了一旁修剪整齊的灌木叢中，並迅速放緩呼吸。這一列動作產生的動靜非常微小，並且似乎是因為其他人和里拉斯不熟並且都急匆匆趕路的原因，竟然沒有人發現突然少了一個人。

  靜靜等待了五分鐘左右之後，里拉斯長舒了一口氣，好在當初兩位姐姐對他的訓練足夠嚴格，使他到現在都沒有忘記偽裝和潛行的技巧，此時應該不會有人發現他。

  「我真是瘋了。」里拉斯自言自語道。僅僅因為一個奇怪先知的預言就整天疑神疑鬼的，現在還公然抗命，如果這次的集合命令只是單純地考勤或是宣布條令的話，那麼他故意缺席的情況就會立即被發現，接著到來的就是處罰，甚至很可能直接被革除破法者的身份……

  里拉斯胡思亂想著, 他突然不知道此時該怎麼辦了，難道還要繼續去神殿集合？承認自己的失誤, 或許那樣還能減輕一點罪責。然而一瞬間他所有多餘的想法都消失了，因為他突然和一個怪異的生物打了個照面。

  這是一個姑且被稱為「犬」的生物，足有一頭牛犢的大小，它全身布滿了細密的鱗片，脊背上長滿了細小的尖刺，兩條長長的觸鬚宛如手臂一般，額上則是一對尖角，雙眼血紅，牙齒細密而鋒利。

  里拉斯發誓自己以前絕對沒有在奎爾丹納斯島見過這種可怕的生物，它也不太可能是某個魔導師大人的魔寵。這頭怪物張牙舞爪地發出威脅，里拉斯舉起的破法者盾牌與之對峙，同時緩緩後退。

  無論發生了什麼情況和這頭野獸戰鬥都不是明智的想法。里拉斯決定認慫，然而對面的這頭地獄犬卻不想這麼輕易地放過他，精靈每退一步它就逼近一步，就在里拉斯意識到這一場戰鬥不可避免時，一道咆哮聲波卻幾乎讓他瞬間失去了意識。

  這是一聲直入靈魂的咆哮，里拉斯第一個感覺就是耳膜生疼，接下來就是內心的恐懼仿佛被喚醒一般，他的眼前開出現各種紛亂的幻想，大部分都是幾年前那場獸人戰爭，當他回過神來時，卻發現自己躺在地上，而那隻怪物已經撲了過來，腥臭的嘴巴幾乎就快貼到他的臉上，那兩隻觸鬚在破法者盔甲快速遊走，尋找著空隙。

  里拉斯沒有任何遲疑，直接將鋒利的破法者戰刃捅入了這隻怪物的腹部，顯然這種怪物也是有致命弱點的，地獄犬發出痛苦的哀嚎，但里拉斯沒有任何留情，他扭轉戰刃直至這隻怪物徹底停止了掙扎。

  他站起了聲，呆呆地看向自己的右側，那裡正是剛才那聲咆哮傳來的方向，此時他還能聽到金屬撞擊聲、慘叫聲以及怪異的嘶鳴聲、甚至能看到沖天而起的慘綠色光芒，而那裡正是太陽聖殿的所在地。年輕的精靈面如土色。

  他的預感是對的，先知的預言也是對的，災難在大陸的最北端浮現，太陽之井的光輝已經暗淡。

  兩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從那個方向跑了過來，是兩個盔甲破碎的破法者，眼神中充滿了絕望與難以置信，他們在看到里拉斯時顯得非常激動，顯然是想要說什麼，卻被追擊的地獄犬撲倒，接著更多的怪物從他們過來的方向出現，開始他搶他們的軀體。

  里拉斯只感到一陣寒氣從腳底直到頭頂，乘著那些地獄犬被兩名同僚的屍體吸引的機會，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太陽之井顯然發生了巨大的變故，並且絕不是他這個小小的破法者能參與，他現在唯一想的就是逃出去，回到假人的身邊。

  太陽聖殿之前，龐大的瑪諾洛斯扛著巨大的雙頭劍傲慢地巡視者，他的身上與武器上沾染著不少血液、碎肉和骨渣。五分鐘前這裡聚集著近千名破法者，五分鐘之後之後就只剩下一地不成形的碎屍和破碎的金紅色盔甲。幾隻地獄犬在這片殘骸中尋找著還沒有被邪能之焰燃燒殆盡的新鮮肉塊，高等精靈常年生活在高魔環境中，他們的屍體對喜好魔力的地獄犬來說差不多就是天然的醃漬食品，雖然不太健康，但足夠美味。

  這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魔導師斯特林德面色蒼白地站在一旁，強忍著嘔吐的欲望，他完全沒有想到奎爾薩拉斯最精銳的破法者竟然如此的不堪一擊，他們精緻的反魔法盔甲和戰刃在瑪諾洛斯面前無異於玩具。深淵領主雖然頭腦是弱點，但都是實打實的殺戮機器，而作為首領的瑪諾洛斯更是目前軍團中除污染者和欺詐者之外的最強戰力。按照艾澤拉斯的等級來算，他的破壞能力毫無疑問是傳說級別的。

  覆滅了破法者的瑪諾洛斯看起來並沒有得到太大的滿足，此時一旁的犬王哈卡開口了，「有一個漏網之魚，瑪諾洛斯大人，我的獵犬們正在追捕他。」

  「一個小雜魚而已，放跑了也無所謂。」深淵領主揮了揮他那巨大的武器，宛如燈籠一般的巨瞳又落在了魔導師斯特林德身上，「告訴我你們的國王在哪，軟弱的傢伙。」

  斯特林德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拳頭，逐日者王庭也在奎爾丹納斯島上，但是帶這樣一個殺神去見阿納斯塔里安……但隨即他緊握的拳頭就鬆開了，他突然意識到了一點，在向破法者們下達集合的命令之後，他就再沒有回頭路可以走了，既然已經選擇了做走狗，那麼唯一能做的就只是期望軍團勝利之後獎賞幾根骨頭……

  斯特林德明白了，他努力克服心中的恐懼，讓自己鎮定下來，接著像達爾坎那樣對瑪諾洛斯行了一個標準的禮節，仿佛對方不是一個醜惡的惡魔而是一個高等的精靈貴族，「請跟我來，大人。」斯特林德說道。

  日光將熄……

  里拉斯拼命地逃竄著，身後跟著大量的地獄犬，這些怪物越來越多，並且天空中還出現了暗紅色的魔蝠。

  這數量也太可怕了，他們不會再用太陽之井的能量來召喚這些惡魔吧。里拉斯心想。

  無論地獄犬還是魔蝠都是有遠程攻擊手段的，每一秒都會有數枚邪能火球向里拉斯襲來，不過好在他並沒有將破法者盔甲脫掉，這件凝聚了高等精靈最高魔法技術的盔甲發揮了理論上最極限的作用，替里拉斯抵擋了大量的遠程傷害。

  年輕的精靈狂奔著，利用自己的速度和對地形的優勢不斷甩開追兵，顯然並沒有什麼太高端的敵人注意到他，所以他現在還算活蹦亂跳，此時該考慮的是如何離開奎爾丹納斯島，里拉斯當然不會愚蠢到直接跳海，在有空中追兵的情況下那幾乎是死路一條，他的目標是東部的傳送點。

  傳送門是連接奎爾丹納斯島和銀月城最主要的交通方式，而東部的傳送門遠離太陽井高地和逐日者王座，里拉斯做出了最正確的選擇。

  破法者盔甲已經有些不支了，畢竟它的耐久度不是無限的，不過好在東部傳送門近在眼前，里拉斯隔著近十米左右就將自己的名牌精準地扔到傳送門一旁的平台上，進行了身份認證。處於隱蔽狀態傳送門被激活，淡藍色的光芒逐漸浮現，里拉斯猛地轉過身將破法者盾牌樹在胸前，抵擋下了又一輪邪能火球的攢射，藉助爆炸產生的推力，他的身體順利進入了傳送門之中。

  活下來了。

  在眼前的景象變化之前，里拉斯看到了最後的場景，密密麻麻的地獄犬和魔蝠後面，一頭宛如肉山的舉行惡魔邁著沉重的步伐，向著逐日者王庭的方向走去……

  空間變化，里拉斯跌坐在地上，眼前看到的是淡金色的牆壁，他已經從奎爾丹納斯島逃出來了，現在位於銀月城當中，死裡逃生的精靈感到有些胸悶，「哇」地一聲吐出了一大口鮮血，這才感覺好受了一些。

  一路逃亡，他其實已經受了不清的傷勢。

  他掙扎著起身，用僅剩的力氣舉起戰刃砸碎了傳送門的底部水晶，應該不會有人再從這個傳送門逃出來了，雖然不確定那些惡魔會不會使用傳送門，但總歸還是保險一點比較好。

  然而這只能延緩惡魔出現的速度，奎爾丹納斯島可是有五座傳送門與銀月城連接，並且一個小小的海峽也不可能阻擋那些怪物，銀月城同樣危在旦夕。里拉斯掙扎著站起身，他必須回家，他必須去告訴奧蕾莉亞，銀月城永不陷落的神話怕是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