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教會

  洛丹倫王城的聖光教會總部。

  前大主教阿隆索斯·法奧的逝世無疑對教會乃至整個人類都是巨大的打擊，多年來，這位聖光的化身一直在無私地播撒聖光的恩澤，足以稱得上是一位聖人。

  聖光教會一時很難找出能力和聲望都足夠的人來繼承大主教之位。但作為一個並不是很嚴密的宗教組織，也並不一定需要一個絕對的領導者，於是大主教職位就暫時空缺, 各大郊區的主教組成的主教議會成為教會的決策機構。

  洛丹倫地區的主教之位由最年長的牧師海萊恩繼承，他是個脾氣比較急躁的老者，對無信者極不待見。

  兩個月前，一名少女牧師回到了這座地處於貴族區和平民區交界的大教堂，她是法奧最得意的弟子，這位少女看起來只有十四五歲，但階位已經達到了驚人的高階牧師水平，這在整個人類史上都是鳳毛麟角的, 因而她一回歸就再次受到了所有人的關注。

  這種關注的另一大原因是據說少女牧師和某位王子有著非常不清不楚的關。

  但少女仿佛並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她依舊早照常完成牧師該做的工作：布道、救濟以及教育那些教會收養的孩童。他已經不是三年前的小女孩了，聖潔的外表、甜美的嗓音以及一視同仁的關懷，使她幾乎快成了信徒們心中的「天使」。

  這位「天使」一直表現得恬淡安靜，仿佛什麼都無法引起她心情的波動一般，但幾天前她的情緒卻變得極其高昂起來，那雙會說話的眼眸中的喜悅簡直都快溢出來了一樣。

  那一天正是某位王子歸來的時刻。

  但之後，「天使」的喜悅就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熄滅，直到第三天她再次回歸了那種平靜的狀態，但眼神中已經帶起了隱隱的冷意。知曉一些情況的牧師們都不禁搖頭嘆息，某個「負心」的王子實在是太過分了。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一輛不怎麼起眼但卻有「L」型徽記的馬車拐進了這座大教堂的大門。

  馬車停下，車門打開，一個金髮年輕人跳了下來，對教堂一眾神職人員來說這位實在是再熟悉不過了，正是洛丹倫大王子艾薩克斯殿下。

  相比速度緩慢的馬車，艾薩克斯其實更傾向於騎馬，但考慮到出行的隱蔽性, 就又不得不選擇了馬車這種一般是女性和中老年貴族比較偏向的交通工具。

  「您的到來真是讓我們感到不勝榮幸, 殿下。」主教海萊恩迎了上來，表示對艾薩克斯的歡迎，他確實脾氣比較暴躁，但並不愚蠢，知道對什麼樣的人還用什麼樣的態度。

  他也沒有像對其他貴族子弟那樣稱呼艾薩克斯為孩子，因為整個教會當中只有阿隆索斯·法奧能夠以長輩的身份對待這位洛丹倫王儲，至於他海萊恩就完全不夠格了，對面這個年輕人和他同樣是英雄級的聖職者，在教會中的地位彼此相當，而論世俗地位對方又是整個王國除國王以外最尊貴的存在，因而海萊恩非常理智地沒有表現出任何架子。

  艾薩克斯點點頭，「我要去祭拜一下法奧大主教的墳墓。」他說道。

  海萊恩面露為難之色，「大主教的遺體已經送往聖靈修道院安葬，這是他的意願，他希望以一個普通聖光侍奉者的身份逝世。」

  艾薩克斯回憶了一下，想起來聖靈修道院差不多就是教會公墓的存在，每一個虔誠的信徒死後都會安葬在那裡。這座修道院位於提瑞斯法林地的東部，在原本的時間線中它在將來會有一個更廣為人知的名字：血色修道院。

  年輕的聖騎士覺得自己有必要抽個時間去法奧之墓探查一番，要知道按照原本的歷史，大主教會在幾年後天在入侵是轉身為亡靈，這說明他的靈魂到那個時候還保持著完整，不然復生的只會是一隻無腦的高級殭屍……

  那如果給大主教遷下墓呢？遷到聖光之願禮拜堂？要知道聖光之願禮拜堂可是足以稱得上教會聖地的地方，那裡埋葬的可不是低階信徒，而是所有教會以往的先賢，其沉澱的神聖力量就連巫妖王也不得不退避三舍。

  艾薩克斯思索著，海萊恩則在一旁靜靜等待，良久王子才回過神來，「帕爾崔絲現在在哪？」他問道。

  「莉莉安娜牧師正在給那些孩子們上課，我這就派人去將她請來。」海萊恩殷勤地說道。

  「不用了，我親自去。」艾薩克斯抬手制止了他，向著教堂的內部走去。

  收養孤兒是一項教會牧師們自發進行的工作，所用錢款均來自信徒的饋贈。沒錯，教會也是需要募捐的，畢竟牧師們也需要吃飯喝水，但絕不存在富有的牧師。和艾薩克斯前世那個世界藉助宗教名義大肆搜刮的神棍不同，聖光本身就是對其信徒品質的最大考驗，能得到它垂青的人基本上不會在私節上有什麼虧損之處。

  換句話說，等級越高的牧師，他的基本道德和職業操守就越值得信任。

  這裡畢竟是王城，而且戰爭也已經過去了四年，因而這座教堂收養的孤兒只不過兩百之數。收養孤兒的養育院就在教堂的側旁，艾薩克斯很快就看到了小牧師的身影。

  這個當初在塔倫米爾撿來的小姑娘現在已經是一個婷婷的少女，或許是因為同樣是由修道院撫養長大的孩子的原因，她對這些孤兒非常的耐心而溫和，不厭其煩地約束他們不安分的行為。

  「傑洛斯！不要去扯安吉利的辮子！」

  「斯托爾克，上課不許吃東西！」

  然而因為形象太溫婉，並且聲音太柔和的原因，雖然帕爾崔絲很努力地做出兇惡的樣子，但孩子們完全不怕她，當帕爾崔絲的目光轉向別處時，他們又自顧自地開始玩鬧。

  「你們再這樣，我就去告訴莫麗莎嬤嬤！」被逼無奈的帕爾崔絲終於氣鼓鼓地寄出了殺手鐧。

  孩子們瞬間都安靜了下來，顯然莫麗莎嬤嬤就是那種孩子們最懼怕的嚴厲老修女。

  艾薩克斯在外饒有趣味地看著，他並不想打擾他們。年輕的王子很快就發現帕爾崔絲教導的這三十多個孩子基本都處於同一年齡段，這說明教會在對收養的孤兒們進行有計劃的分批次教育。

  看來他們已經形成了一個較為完善的教育體制，艾薩克斯暗自思忖道。

  終於熬到了下課時間，帕爾崔絲如釋重負地放孩子們離開，而在她最後走出教室時，卻發現了一個她朝思暮想的身影，於是瞬間變得手足無措起來。

  「你……你來啦。」她有些結巴地說道。

  艾薩克斯沒有回話，兩人就這樣相互對視著。最終王子伸出手，像一直以來的那樣撫摸著帕爾崔絲的頭頂，化解了這種無形的尷尬。

  「我們家的帕爾崔絲長大了哦。」他用一種寵溺的語氣說道。

  小牧師緊繃的身軀也放鬆下來，她一眨不眨地看著艾薩克斯，眼眶中突然充盈著淚水。

  「好啦好啦，我這不是回來了嘛。」艾薩克斯趕忙說道：「今晚就和我回去一起吃個飯吧，父王母后他們還挺想念你的。」

  帕爾崔絲沉默了一小會兒，她有無數話想和這個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說，她想傾訴她在之前幾個月內心的擔憂；傾訴對他到現在才來看自己的怨念；傾訴對介入兩人之間情感的瓦莉拉以及克莉絲塔薩輕微的醋意……她想說的有很多，但最終出口的只有這樣一句話：

  「不用了，我畢竟是個『外人』，既然已經不是孩子，再隨意出入王宮就有些不妥。」

  「怎麼能說是外人呢？」艾薩克斯當然不同意她這個說法，「對我和我的家庭來說，你幾乎就是我的親妹妹啊。」

  帕爾崔絲嘴角泛起一絲苦澀，只是妹妹而已嗎？

  「還是不了。」帕爾崔絲最終搖頭道：「這裡需要我，這些孩子需要我。」她看向那些正在玩鬧的孩子們。

  艾薩克斯啞然，他總不能再繼續強求下去，於是兩人間又陷入了尷尬的沉默，

  人的成長是非常快速的，僅僅幾年的時間，兩小無猜、青梅竹馬的日子就一去不復返了。

  「你應該還有很多事情要忙吧。」最後還是帕爾崔絲開口了，「你能來看我這讓我很開心，但洛丹倫王儲的時間非常寶貴，他不應該再繼續在這裡浪費時間了。」

  艾薩克斯一愣，這是在送客嗎？「那我就走了哦。」他下意識地說道。

  帕爾崔絲向他行了個非常漂亮的屈膝禮。

  艾薩克斯遲疑了一下，還是補充了一句，「如果你想念我的父母和我的話，隨時可以來王宮，守衛們不會阻攔你的。」

  小牧師輕輕點了點頭。

  艾薩克斯愣了愣，最後只能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他沒有回頭，因而也不知道帕爾崔絲是以怎樣的一種目光注視著他的背影，直到他徹底消失在她的視線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