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克莉絲塔薩

  克莉絲塔薩，這名字艾薩克斯還有印象，他早在意識到自己穿越到艾澤拉斯之後，就刻意強化了自己前世關於這個世界的所有記憶。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按原本的時間線中，這頭小母龍會被瘋狂的瑪里苟斯俘獲。藍龍王瑪里苟斯是五大守護巨龍中「性趣」最廣泛的龍王, 他並不在意伴侶的種族——據說他有一位四千多歲的精靈配偶，而對於同族龍類，他似乎也不是太過介意顏色的差別。

  或許是因為藍龍一族自被死亡之翼近乎滅族之後，瑪里苟斯就對配偶與繁衍有了一股執念，克莉絲塔薩看起來非常符合他心目中「能生養」的標準，於是這頭幾萬歲的老龍就恬不知恥地玩起了監禁play, 將以龍類年齡來算還只是幼女的克莉絲塔薩囚禁在魔樞之中, 逼迫她給自己生龍蛋。

  克莉絲塔薩當然抵死不從，於是就一直被囚禁在冰霜之中, 冷酷的嚴寒與她的烈焰之力發生了不可調和的激烈碰撞，以至於失去了理智，最終死於冒險者之手，成為了艾澤拉斯無數不多的冒險者可以合法剝皮的紅色巨龍。

  紅龍天性喜歡炎熱乾燥的環境，因而被冰封對他們來說無異於酷刑，這也就是克莉絲塔薩此時心情如此不爽的原因。

  聯想到眼前這位紅龍妹子未來的悲劇，艾薩克斯的目光不禁露出了一絲同情，這種情感來自於穿越者的預知能力，因而他不禁露出了一絲超然的態度，一種生而俱來的優越感，事實上他已經不是第一次表露這種情緒了，但之前和他接觸的那些人，譬如司闊爾、圖拉揚甚至安東尼達斯，都認為這是一個王子理所當然的自命不凡。

  但是紅龍卻皺了皺眉頭，她習慣了巨龍對其他種族的壓制感以及凡人對龍族的敬畏之情，但眼前這個人類, 卻表露出了一絲巨龍對待凡人的態度。

  按照一般的言情套路，艾薩克斯這樣獨特的態度會給克莉絲塔薩留下深刻的印象，不管是好奇還是厭惡，總會讓他們有進一步發展的可能。

  然而現實卻是殘酷的，人類和巨龍的生命參差差距就如同螻蟻之於人類，一隻螞蟻再耀武揚威，它也不會得到人類真正的重視，因為對巨龍來說，一場休眠的時間，都足以讓螻蟻和人類化為塵土。

  至於所謂的愛情，發生的機率就更渺茫了。

  「那麼，克莉絲塔薩女士，你能夠聯繫到你的族群嗎？我想就關於如何對付死亡之翼和你們交流一番，也許我能提供一些幫助。」艾薩克斯開口道。語調極為誠懇，畢竟這可能是唯一聯繫到巨龍的機會。

  「所以這就是你把我帶到這裡的原因？看來你似乎知道一些事情。」紅龍若有所思，「但是凡人，我勸你還是不要妄圖插手為妙，巨龍之間的戰鬥並沒有你想像中的那樣簡單，你只需要守好你的本分就行了。」她的聲音非常悅耳，但話語卻非常的直白。

  她快步向屋外走去，原本有些破損的衣物在一陣瑰紅色的光芒之後，變得完好如初，「我沒時間再和你們進行這樣無謂的閒聊了，你們在未經我同意的情況下將我帶到了這裡，但鑑於你們沒有心懷敵意，我就大度地容忍你們的冒犯。」

  這就走了？艾薩克斯有些瞠目結舌，來到世界上一直的順風順水已經讓他將自己當主角看待，但現在，他體會到了來自上等種族赤裸裸的輕視。

  但他還是不死心地追了出去，「聽著紅龍，現在已經不是死要面子的時候，巨龍的時代就要結束了，早在一萬年前你們就已經無法獨立守護艾澤拉斯！」他儘可能採取了激烈的言辭。

  然而紅龍並沒有放慢自己的腳步，她的速度極快，「那你又能做什麼？就憑你這些雜牌軍？光是我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將你們輕而易舉地燒成灰燼！凡人終究是凡人，你們在面對像死亡之翼的強大威脅時，又能表現出怎樣的勇氣和力量？」

  「但是現在你的母親，就在忍受著一群凡人的折磨。」艾薩克斯冷冷地說道，紅龍不屑於交流的態度也激起了他的火氣，因而年輕的王子毫不客氣地點出了事實。

  獸人雖然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原住民，但顯然，他們並不能超出巨龍所謂凡人的範疇。

  這句話顯然戳到了克莉絲塔薩的痛楚，她猛然停住了腳步並轉身，漂亮的紅色眼瞳死死盯著艾薩克斯，年輕的王子下意識地隨之停下，這是他才注意到他們已經來到了海邊。

  「我們的目的其實是一致的，那就是救出紅龍女王和擊敗死亡之翼……」艾薩克斯乾澀地說道，他懷疑自己已經把這頭母龍惹毛了。

  克莉絲塔薩不出意料地打斷了他的話，「讓開。」紅龍冷冷地說道。

  什麼？艾薩克斯愣了一下，但還是迅速乖乖照做，與此同時克莉絲塔薩身上的瑰紅色光芒愈發耀眼起來，這些光芒徐蘇延展出來，並勾勒出一頭巨龍的形象。

  她是要恢復龍形態，艾薩克斯立刻明白了。

  然而紅龍妹子的變形卻並不順利，她突然發出了一聲痛呼，那個由瑰紅色能量構成的巨龍虛影迅速地扭曲，接著就散逸成了最基本的能量分子。

  重新露出身形的紅龍妹子半跪著，她捂著自己的心臟，嘴角流下一絲殷紅的血跡，眼中有著難以置信的光芒。

  「怎麼可能？我竟然無法回歸巨龍之軀？」她艱難地說道：「該死的巨龍之魂，該死的黑龍！」

  巨龍之魂？黑龍？在聯想到突然回歸的托爾斯洛，艾薩克斯立刻大致猜出了具體的情況，他露出一絲驚奇的表情，「你竟然莽撞地獨自去直面巨龍之魂？而逃跑的路上有碰巧遭遇了奧妮克希亞？」他嘿然一笑，「這就是巨龍的處理方式？」

  這番話的嘲諷意味極濃，但現在的克莉絲塔薩已經失去了反駁的能力，她痛苦地蜷曲著，近乎失去了意識。

  艾薩克斯不禁暗嘆一聲，俯身抱起了已經全身無力的克莉絲塔薩，雙手以及兩袖的衣服都被紅龍身上滲出血液浸染。雖然短暫的相處並不愉快，但總不能見死不救，自己果然還是太心軟了，他自嘲地想到。

  克莉絲塔薩只覺自己的意識陷入了無盡的黑暗，那種骨髓的虛弱始終包裹著她，但身體卻又陷入了仿佛被裂解的痛苦，她無法動彈、無法呼喊，只能默默承受。

  突然一股溫暖而充沛的力量注入她的身軀，撫慰著她的傷痛，這股能量和紅龍掌控的生命之力有些相似，但卻有著本質上的不同，克莉絲塔薩知道它，聖光，信仰的力量。

  她獲得了安寧，但意識還是仿佛著沉浸著，過了許久才浮出水面。她睜開了眼睛，看到了一張模糊的人臉。

  這次甦醒和不久前的那一次截然不同，上一次她還能感受到自己的力量，而這一次，卻全身無力，連抬手都困難，這是克莉絲塔薩自出生以來都從未感受到的虛弱，就像一個普通凡人女性一樣。

  視力逐漸清晰，紅龍認出來眼前的人，不出意外的是那個不依不撓的人類王子，他叫什麼來著？亞歷克斯？

  「下午好，紅龍小姐。」艾薩克斯用一種很輕鬆的語調說道，遞過去一杯熱氣騰騰的蜂蜜糖水，「我不太清楚龍族偏愛什麼飲料，但我想甜味應該也能給你們帶來愉悅感。」

  克莉絲塔薩費力地撐起身子，窈窕的身材曲線在薄被下暴露無遺，她發現自己還是在第一次甦醒的房間，牆壁上那個被艾薩克斯砸出的窟窿已經被草草地填補上了。紅龍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接過了艾薩克斯遞過來的茶杯。

  「我到底怎麼了？」她問道，聲音虛弱的連她自己都難以執行。

  艾薩克斯聳了聳肩膀，「根據我所知道的情況以及對你身體的檢查結果，大致可以的出一個診斷。你被巨龍之魂吸走了大量的紅龍精華，而剩餘的精華經過你逃跑時的強制變身以及和奧妮克希亞的交戰後，降低到了一個臨界值，已經不足以再支撐你龍化，因而你去強行變身的後果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身體崩潰。」

  克莉絲塔薩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茶杯，但這個由普通陶土製成的杯子竟然完好無損。

  「不過情況並不算太糟。」艾薩克斯依然是那種輕鬆愉悅的語氣，「我很驚訝地發現聖光對龍族的治療效果竟然不錯，在我和帕爾崔絲近乎耗干精神力的情況下，我們穩定了你逐漸崩潰的身體。現在有一個好消息和壞消息，你想先聽哪個？」

  「壞消息。」克莉絲塔薩冷冷地說道，她一點都不覺得此時自己的情況算是「不太糟」。

  「壞消息就是你的大部分紅龍精華被巨龍之魂奪取，而自我恢復極為緩慢。這意味著如果不摧毀那玩意兒的話，你在未來相當一段時間都無法再變成龍形態，考慮到你母親和其他守護巨龍類似的情況，這段時間可能會是以萬年為單位。更何況你的狀況比他們還要糟糕的多，他們是主動獻出一部分的力量，而你在實力不足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巨龍之魂強行奪去了絕大部分精華。」

  克莉絲塔薩的臉色逐漸變得蒼白起來，被困於人類形態，這對於任何一頭巨龍來說都無異于晴天霹靂。「那麼好消息呢？」她緊接著問道。

  艾薩克斯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個一天前還滿臉高傲但此時卻宛如一個較弱無助的人類女性的小母龍，突然覺得很有意思，當超凡的力量不再存在的時候，巨龍的高貴與不凡就失去了支柱。

  他露出了自認為帥氣但在克莉絲塔薩看起來怎麼都帶著幸災樂禍意味的笑容，「在這樣莽撞的冒險並承受如此嚴重的代價後，你竟然還活著，這難道不是最好的消息嗎，克莉？」他擅自用了一個比較親昵的稱呼。

  克莉絲塔薩咬緊牙關，強忍著將手中還剩半盞的蜂蜜糖水潑到那張臉上的衝動，畢竟對方這次確確實實救了自己的性命，甚至說如果這些人類不把自己帶到自己，那麼當克莉絲塔薩自行甦醒並變身起飛的時刻，就會是她生命的終點。

  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眼前這個討厭的傢伙都是真正的救命恩人，而紅龍向來恩怨分明，對恩人和朋友產生惡感是不合適的。

  克莉絲塔薩的內心糾結著對艾薩克斯該有的態度，而某人則開始毫無顧忌地開始欣賞她的精緻面容，即便是以高等精靈苛刻的省美標準，克莉絲塔薩都可以說是第一流的美人，更何況她還有那宛如生命傑作般的傲人身材。

  這讓艾薩克斯不禁產生了一個疑問，巨龍在化形的時候，究竟是自己捏臉還是依據龍形態而產生的固定形態？這是個很有趣的課題，因為龍族的化形並不是簡單的幻術，而更像是同一生命體的不同形態。不過很可惜此時此地唯一的巨龍顯然不會配合他做這樣的研究。

  他站起了身子，「好了，你剛甦醒，需要靜養，我就不打擾了，門口有兩個女性守衛，如果你有什麼要求的話，可以直接跟她們提。」

  艾薩克斯向著屋外走去，在接觸到門把手的時候，他卻突然停住了腳步，「相比生命近乎無限的守護巨龍，個體孱弱、生老病死的凡人似乎非常卑微，」他側過頭說道，「但卑微並不意味著弱小，無論你怎樣否認，這個世界的責正在逐漸從巨龍轉移到凡人的手中，這已經不再是巨龍的時代了。你現在失去了變形的能力，那為什麼不藉此機會，用凡人的眼光來再次觀察一下這個世界呢？」

  他似乎並不想得到回應，直接推門走了出去，留下有些呆滯的克莉絲塔薩。紅龍舉起自己的雙手，與鋒銳的龍爪相比，這對纖細白嫩的手掌不具備任何的直接戰鬥力。

  但它們更柔軟、更敏銳、更靈活。

  「體會凡人的生活？」她喃喃重複了一句。自從學會化形術以來，她一直將之作為一個偽裝技能，用以隱藏巨龍的真實身份以及達成某些目的，比如這次不成功的救援，但卻從沒想過藉此體驗巨龍之外的視角。

  她想起自己母親常說的一句話，阿萊克斯塔薩總會將「要珍惜一切生命」掛在嘴邊，但龍母並沒有說全，似乎「尊重」比「珍惜」的意義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