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以聖光之名

  安度因·洛薩的營帳里聚集了盟軍最好的治療者，顯然聯盟統帥的安危受到了最高級別的重視。

  艾薩克斯見到了一個老熟人，艾瑞斯·哈文法，他微笑著衝著女牧師點了點頭。

  這位來自斯坦索姆大教堂的修女有著充足的仁愛和耐心，在這場戰爭中她至少挽救了四位數的生命，因而受到了所有士兵的尊敬。

  但哈文法卻不是主治牧師, 負責治療洛薩的是一個銀頭髮的中年女士，她看起來四十多歲，臉上有些許皺紋，神情專注而威嚴，正在嚴厲訓斥圖拉揚作為副官的疏忽。

  圖拉揚一臉苦笑，唯唯諾諾, 無法反駁。

  能讓現聯盟統帥無法辯駁的女性在這個營地里只有一位, 高階神官瑪拉·弗塔根，你可能並不熟知這位女士本身, 但一定聽說過她優秀的兒子，暴風城大公爵、未來的巫妖王繼任者伯瓦爾·弗塔根閣下，他目前還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剛加入白銀之手騎士團。

  弗塔根家族本就擁有世襲的公爵爵位，而在當初部落攻破暴風城時，瑪拉女士無常貢獻出了弗塔根家族大部分資產僱傭船隻，至少數萬人因此而活命——這份功績已經足以讓她的雕像立在即將重建的暴風城大教堂。

  因而艾薩克斯並沒有打擾這位尊貴的公爵夫人，「洛薩元帥的傷勢如何？」他低聲問哈文法。

  「聖光保佑。」女牧師雙手合十，「元帥大人的顱骨至少三處破裂，並且有顱內大出血，但所幸有弗塔根夫人在，因而元帥並沒有生命之憂。」

  艾薩克斯點點頭，聖光教會可是自人類誕生之初就存在的，數千年下來醫療水平已經發展到一個極高的層次，想必不會給洛薩留下什麼類似腦震盪、植物人之類的後遺症。

  雖然有種種巧合，但聯盟統帥還是驚險地活了下來, 這將對即將重建的暴風城，對聯盟甚至整個東部王國都有舉足輕重的影響, 時間的長河再次偏斜，至於它是繼續流向未知的領域，還是最終重歸主流，就不得而知了。

  艾薩克斯關注的不僅僅是洛薩，還有另一位在這場戰爭中同樣身受重傷的戰士，雖然對聯盟來說，大酋長奧格瑞姆·毀滅之錘是最頂級的戰犯、冷血無情的劊子手，但僅從歷史的角度考慮，毀滅之錘確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英雄人物。

  他的傷勢並不比安度因·洛薩輕多少，不過只是得到了基本的救治，畢竟只需要他活著就成了。

  艾薩克斯覺得有必要找毀滅之錘談談，那個逃走的獸人術士始終讓他有些惴惴不安，尤其是在哈文法告訴他獸人酋長之前受到了大量腐蝕性的創傷，而能造成能量性腐蝕的就只有暗影。

  顯然毀滅之錘受到了那個獸人術士的襲擊，雖然史詩級戰士栽在一個二流術士手裡似乎有些不可思議。

  這更加證實了那個術士背後有一個不得了的存在。

  在圖拉揚賠笑得臉直抽搐時，瑪拉女士終於饒過了他，「你作為副官是完全失職的。」最後她嚴厲地指責道。

  「打擾一下。」攝於公爵夫人強大的氣場，艾薩克斯下意識地舉起了自己的手，「我可以去見下那個獸人酋長嗎？」

  瑪拉女士同時也負責毀滅之錘的救治，不同於對圖拉揚的咄咄逼人，她對艾薩克斯的態度竟然有些親切，艾薩克斯猜測可能是那個頭盔的原因，「想去見一見那個聯盟的最大的敵人，是嗎？」公爵夫人顯然把艾薩克斯當成了想滿足自己好心的年輕人。

  艾薩克斯討好地點了點頭。

  「當然可以，他被囚禁在營地南部。「公爵夫人說道，」不過你可能要失望了，他現在完全就是頭垂死的野獸。」

  她說的沒錯，這個曾經器宇軒昂的大酋長似乎完全失去了心智，只會機械地吃喝，對艾薩克斯一切互動都毫無反應，哪怕是被聖能光刃駕著脖子他的神情都沒有絲毫的變化。

  如果不是知道毀滅之錘會在之後逃跑並成為薩爾的導師，艾薩克斯甚至都開始認為他毫無威脅。

  不過這實在太不正常了，艾薩克斯試著提及古爾丹和杜隆坦以及還是個嬰兒的薩爾同學，但都沒有沒有得到任何想要的回應。

  難道是比原本時間線中更快速的敗亡，使得毀滅之錘受到的打擊過大？

  艾薩克斯最終只能悻悻地離開，他沒能獲得任何有用的信息，但他也並不著急，畢竟毀滅之錘一時間還跑不了。

  至於那個潛在的威脅，只能放任了，艾薩克斯不是神，作為穿越者他也沒有一個全知全能的系統，他能做到的唯有不斷加強自身，以不變應萬變。

  這使得他對力量的渴望愈發強烈。

  盟軍在黑石塔內駐紮，由於銅須以及蠻錘矮人的共同反對，圖拉揚放棄了和黑鐵矮人交涉的手段，而這個名聲頗為不佳的矮人氏族似乎也並不想搞事，繼續龜縮在黑石深淵中。

  相較於以往戰後處理，盟軍現在面臨一個更棘手的問題：該如何如理一千多名獸人俘虜。大部分聯盟軍官的態度都非常一致，血債血償。但卻遭到了聖職者們的強烈反對。

  在洛丹倫和聖騎士們的支持下，圖拉揚順利如同原本的時間線那樣接過了盟軍的指揮權。在一番頭痛之後，他最終做了決定，分出一部分士兵押送這些俘虜返回丹莫羅，暫時交由銅須矮人看管。

  「單純的殺戮是毫無意義的行為，這些俘虜完全可以作為苦力。如果我們對這些放下武器的獸人舉起屠刀，那我們和這些野獸有什麼區別？」圖拉揚是這樣說的。

  於是一切的異議都被壓下，圖拉揚的命令得到了執行，盟軍開始進行短暫的修整，為接下來的長途追擊做準備。

  翌日，在艾薩克斯的要求下，盟軍所有領主級以上的聖騎士齊聚在黑石塔附近一片寬廣的空地上一共224人，其中英雄級更是有十餘位。

  這是聯盟最高端的戰鬥團體，艾薩克斯看著這些或蒼老或年輕的面孔，油然而生一種心潮澎湃之感。

  這可能是最盛大的一次聖騎士集會，戰後的聯盟必然逐漸淪為形式，而白銀之手也將從一個職業組織變為倫丹倫軍事組織，這也就意味著其他國家聖騎士的離去。

  「諸位袍澤們，兄弟們。」艾薩克斯取出了那個裝著暗影水晶的盒子，開門見山地說道：「我從一個獸人術士手裡獲得了一個被腐化的神聖之物，我需要你們的力量來淨化它。」

  他打開了匣子，雖然璀璨之辰的能級大幅度下降，但其純正的暗影能量瞬間引發了一片驚訝之聲，靠近匣子的聖騎士紛紛皺起了眉頭。

  「聖光啊，這個水晶所蘊含的黑暗令人震驚。」烏瑟爾感嘆道，他看向艾薩克斯，「淨化邪惡是吾輩的天職，但很難相信這個水晶曾經是一個神聖物品。」

  聖騎士帶著質疑的態度，而艾薩克斯則有些啞然，他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搬出光暗轉化理論，這必然會引發大量的爭論。好在圖拉揚為他解了圍，年輕的暫代統帥雖然事務繁忙，但還是抽出時間參加了這次聚會。

  圖拉揚已經不再是那個充滿疑慮和自我懷疑的迷茫年輕人了，晉升英雄級讓他的心態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可以確定這個水晶曾是一個神聖之物，我在晉升英雄級時和聖光有過靈魂的交集，這顆水晶給我的感覺和聖光的本質頗有些相似之處。」

  烏瑟爾點點頭，不再有疑問，但艾薩克斯卻驚異地張大了眼睛。

  見鬼的聖光本質，璀璨之辰是納魯贈送給德萊尼的七顆聖光水晶之一，但納魯只不過是一種聖光能量生物，它們絕對代表不了聖光。

  然而圖拉揚說他在小宇宙爆發的時候接觸到了和璀璨之辰相似的存在，那豈不是那些聖光七巧板已經和圖拉揚進行了靈魂交流？

  難怪圖拉揚會在之後義無反顧地率軍沖入黑暗之門，為了所謂的其他世界的安全甘當萬界維和部隊。

  艾薩克斯感到有些荒謬，納魯的這種強行洗腦效果和天災軍團的亡者復生效果似乎差不多，只不過後者是強制性的，而前者則借著正義之名，能讓被徵召者心甘情願。

  這種強大的洗腦能力甚至能將恐懼魔王轉化為聖光生物。

  艾薩克斯對納魯和其背後的聖光軍團全無好感，這種看似正義的組織確實對抗燃燒軍團，但他們絕對不是值得親近的對象，保持梳疏離的友善即可。

  一個圖拉揚就夠了，艾薩克斯可並不希望人類的信仰體系被納魯接管。天知道這些狂熱的傢伙會借著正義的名義干多少破事，原本時間線中的伊利丹的遭遇就是最好的證明。

  正義確實值得維護，但正義卻是相對的，而一個明智的統治者不一定總站在正義的一邊。

  艾薩克斯看圖拉揚的眼神立刻就變了，但他很好地掩飾了自己怪異的情緒。年輕的王子揮了揮手，一道神聖的光芒就進入了暗影水晶。

  沒有預想中的排異反應，這道神聖的能量如果泥牛入海一般被水晶吸納。

  這再一次引發了一眾聖騎士的驚訝。

  「這顆水晶有著神奇的力量。」艾薩克斯開誠布公地說道：「它會成為對抗邪惡的利器，因而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烏瑟爾點了點頭，「我們該怎麼做？」他簡短地問道。

  「向它灌注聖能，直到水晶完成轉化。」

  聖騎士們立刻開始行動起來，先是五名聖騎士初代機，接著所有的聖騎士都開始凝聚聖能。兩百多名領主級以上的聖騎士的爆發是恐怖的，神聖的光芒沖天而起。

  暗影水晶似乎來者不拒，以驚人的速率吸收著聖能，但卻依然維持著漆黑的實質。艾薩克斯對此並不著急，聖騎士可以說是艾澤拉斯續航能力最強大的職業，這種能量輸出至少能維持兩個小時。

  平原上耀眼的聖光整整持續了近一個小時，幾乎驚動了大營內所有的人類士兵，他們瞠目結舌地看著這恍如神跡的景象，一些虔誠者甚至直接開始祈禱。『

  璀璨之辰似乎終於達到了飽和，水晶在瞬間就化為了刺眼的太陽，這耀眼的光芒一時間使得聖騎士們施放的聖光都黯然失色。

  艾薩克斯一時失神，下意識地伸手向璀璨之辰抓了過去，水晶似乎認同了他，因而艾薩克斯並沒有感受到灼熱刺痛。

  在接觸到水晶的那一刻，艾薩克斯也對璀璨之辰的效果有了了解，與能增幅友軍的士氣和戰鬥力的憤怒之心不同，璀璨之辰完全是對個人實力的加強，它具有極高的能量增幅效果，並賦予持有者聖焰的能力。

  神聖之火是聖騎士都掌握的通用技能，但這顯然和璀璨之辰的聖焰有著天壤之別，簡單來說，艾薩克斯覺得自己如果現在施放奉獻的話，實際效果會等同於神聖版烈焰風暴。

  難怪以它為核心的大柴刀會被稱為「灰燼使者」。

  獲得強力裝備的感覺那是極爽的，而在璀璨之辰的能量反哺中，艾薩克斯實力的瓶頸迅速破碎，年輕的王子在短短數分鐘內就成為了艾澤拉斯目前除麥迪文之外最年輕的高階職業者。

  然而艾薩克斯的好心情卻並沒有維持太久，天下當然不會有免費的午餐，一股威嚴的意志突然從璀璨之辰中湧出，直擊艾薩克斯的靈魂。

  「不要反抗，孩子，接受你的命運吧。」這個意志傳遞的信息非常和善，但其侵蝕艾薩克斯靈魂的速度一點都不慢。

  該死！艾薩克斯瞬間就後悔了，他想放開璀璨之辰，卻發現自己完全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大意了，在被轉化為暗影水晶和抽取大量能量後，璀璨之辰竟然還保留著如此強大的意志。

  艾薩克斯很清楚，無論這個意志是屬於水晶本身還是納魯，一旦讓其侵入自己的靈魂核心，那麼艾薩克斯·米奈希爾就會徹底成為聖光的僕從。

  年輕的王子不禁打了個寒顫，如果失去了自由的意志，那麼自己還是自己嗎？

  所幸烏瑟爾看出了艾薩克斯的異狀，經驗豐富的老騎士不禁皺起了眉頭，雖然不太明白艾薩克斯遇到了什麼問題，但他做出了最明智的決定。

  「維持聖能輸出！」他下令道。

  圖拉揚有些猶豫，他能感受到艾薩克斯身上逐漸濃郁的「聖光」氣息，但對烏瑟爾的信任使他最終還是依言行事。

  艾薩克斯的靈魂雖然早已超出了領主級，但在面對這股意志時卻幾乎沒有什麼招架能力，但來自聖騎士們的援助使他堅守住了靈魂核心的防禦。

  「你為什麼要抵抗呢？」那道意志顯得頗為困惑，「你是既定的聖光使者，你會成為正義的利劍，而需要付出只是微不足道的信仰。這種信仰和你的性格理念並沒有什麼太大的衝突，你只需要做一些微小的改變。」

  「丟！你！螺！母!」艾薩克斯面目猙獰，用一句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語言一字一頓地回應道。

  』這道意志只是單純寄居於水晶之中，它的消耗是無法補充的，而艾薩克斯有兩百多名高級聖騎士作為後盾，因而他很清楚，只要堅持下去，勝利的必然是他。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艾薩克斯忍受著巨大的痛苦，一點一點地逼迫那道侵入自己靈魂的意志，其艱難程度無異於撕裂並重組自己的靈魂，但他堅持了下來。

  終於，在艾薩克斯近乎瘋狂的努力下，那道意志被逼迫回璀璨之辰，艾薩克斯的全身也近乎被汗水濕透。他面目扭曲，發出了震徹人心的怒吼。

  「我所信仰的即是正義！」他聲音沙啞，「但這並不意味著你所謂的正義就是我的信仰！」

  一道清脆的聲響，伴隨著這聲怒吼，璀璨之辰的意志陡然崩碎，艾薩克斯的意志帶著兩百多名聖騎士的意念勢不可擋地沖入了水晶的核心。

  璀璨之辰耀眼的光芒迅速內斂，最終在水晶內部凝聚成了一個金色的手掌。

  艾薩克斯無力地半跪於地上，他此時的感覺就好像剛和一頭巨龍肉搏了一番。他看向手中的璀璨之辰，不禁露出了一絲苦笑。

  這顆水晶還是變成了記憶中的模樣，但其中的過程卻充滿了如此的艱險。艾薩克斯不禁感到有些疑惑，作為水晶的原主人，老莫格萊尼在原本的時間線中是否也受到了這股意志的侵襲？

  然而歷史並沒有留下證據，因為拿到神器的老莫格萊尼並沒有爽上幾天，就遭到了洛丹倫第二孝子的背叛。

  艾薩克斯勉強站起了身，舉起手中的水晶，不管怎麼說，他勝利了，他維護住了自己靈魂的自由，這顆水晶已近和納魯沒有了任何關係，它現在屬於他艾薩克斯，屬於白銀之手，屬於艾澤拉斯！

  璀璨之辰，不，它不應該再叫璀璨之辰了。艾薩克斯凝視著水晶中的金色手掌，緩緩轉過身，面向一眾聖騎士。

  「這顆水晶有著非常強大的力量。」他緩緩說道，水晶損失的能量已被聖騎士們補充完畢，但艾薩克斯依然保留了對它的掌控，因而並不像憤怒之心那樣必須到達英雄級才能使用。

  「它是整個白銀之手騎士團團結和榮耀的象徵，我們攜手創造了它，它會出現在最黑暗的地方，散布將正義的光輝。」年輕的王子掃視著聖騎士們，「所以我將它命名為——」

  「銀手之輝。」艾薩克斯一字一頓地說道，表情嚴肅而鄭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