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輓歌輕唱

  第三天的訓練由希爾瓦娜斯作為教官，瓦莉拉陪練。再次見到女王陛下艾薩克斯內心頗為激動，但希爾瓦娜斯竟然贊同瓦莉拉制定的訓練計劃，這無異於一潑冷水澆在艾薩克斯頭上。

  這真是一段糟糕的體驗，但成效顯著。艾薩克斯明顯感覺自己有明顯的進步，短短四天他的戰鬥技巧在希爾瓦娜斯那兒的評價就由不堪入目上升到了炮灰水準，實在可喜可賀。

  當然更重要的是聖騎士的修行，艾薩克斯近乎是神速一般地在兩天之內完成了聖光迴路的建立，成為了一名勇士級預備役聖騎士。但奇怪的是，他依然無法使用任何神聖系法術，哪怕是一發最簡單的懲擊。

  艾薩克斯很快就找到了原因，構建聖能迴路後，他在驅動精神力引導聖光的時候總會不自覺地輸出一部分聖能，聖能雖然脫胎於聖光，但比單純的聖光能量要更為凝實，因而原本的法術模型無法繼續適用。

  這個問題對擁有前世記憶的某人來說並不難解決，既然所有的法術模型都是先人在不斷摸索中創立的，那麼他也可以。更何況他知道聖騎士的法術該是什麼樣子，即便是按圖索驥，也比大主教他們摸橋過河要強。

  於是艾薩克斯每天下午又多了一項新的任務，即改造起源盛典上的法術模型。真言術：盾這種模型簡單的法術應該是最容易改造的，艾薩克斯很快就出了成果，摻雜聖能的護盾不僅更為堅固，在被擊破後還能引發能量衝擊傷害周圍的敵人。

  這無疑激發了艾薩克斯的信心，他將這一全新的聖騎士專屬法術命名為復仇之盾，並再次滿投入新一輪的研發工作。不過一件他刻意迴避的事件打斷了他的計劃，阿爾托莉雅·晨星的葬禮即將舉行。

  作為風行者家族尊貴的客人，以及阿爾托莉雅犧牲的見證人，艾薩克斯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出席這場重大的儀式。因而即便內心十分尷尬，他還是得做出嚴肅的表情，站在送行隊列靠前的位置。

  對於長生種來說，死亡無疑是一件重大的事情，更何況阿爾托莉雅在風行者家族有著卓然的地位。整個莊園都陷入了沉靜肅穆的氣氛中，空氣中一直瀰漫著一支充滿哀傷的曲調。

  艾薩克斯很熟悉這個樂曲，《上層精靈的輓歌》。在原本的時間線中，奎爾薩拉斯會被墮落成死亡騎士的阿爾薩斯攻破。遊俠將軍希爾瓦娜斯在不甘中戰死，最終化身為黑暗女王，領導著脫離天災的亡靈們占領了洛丹倫王城廢墟，並自稱為被遺忘者。

  當冒失的冒險者在風行者之塔找到希爾瓦娜斯的項鍊並將其交還給她時，這位被遺忘者女王才會褪去冰冷的偽裝，短暫地表露自己柔弱的內心。她斥退了冒險者，卻又在不久之後召集了那些慘遭同樣悽慘命運而化身為女妖的精靈靈魂，一同頌唱這首悽美的輓歌。

  《上層精靈的輓歌》因此而廣為流傳，被認為是對高等精靈，也就是之後的血精靈多舛命運的最好詮釋。

  但事實上這首歌曲的歷史足以追溯到上古時期。千百年來，無數精靈傳唱這首歌以訟念那些勇敢抗爭強大怪物的犧牲者，以便他們的靈魂能得到安息，這幾乎就是高等精靈一族的安魂曲。

  當然，艾薩克斯現在聽到的版本與前世的還是有所區別的，最明顯的就是歌詞中代表血精靈意思的辛多雷現在還是奎多雷。

  眾人先在莊園進行了沉痛的追悼儀式。因為還處於戰時的原因，參與者都是風行家族內部成員。當代家主和夫人此時正在銀月城，因而奧蕾莉亞承擔了家長的職責。女精靈以平穩而深情的語調描述了阿爾托莉雅的生平。

  時隔數天艾薩克斯總算見到了里拉斯，他此時欣榮枯槁，雙眼無神，顯然是受到了沉重的打擊，他身邊的溫蕾薩此時已經哭得稀里嘩啦。風行家貴族中也響起了一片抽噎之聲，聽起來都非常的情真意切。

  艾薩克斯完全無法描述此時的糟心感受，他是場中唯一知道阿爾托莉雅真實情況的人，女精靈的靈魂正安穩地沉睡在他的聖典當中。雖然知道靈魂保全的消息足以沖淡眼前這些精靈的吧悲痛，但他卻完全無法開口，因為這涉及到了他的核心秘密——起源聖典。

  但孤身杵在一眾痛哭流涕的精靈中實在太顯眼了。艾薩克斯把心一橫，埋頭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發出一陣陣哭聲。畢竟演技還不到家，他實在無法故意裝出悲痛的表情。

  好在此時也沒人注意到他。在儀式完成之後，眾人便前往墓園，那裡已經開出了一個新的墓穴。阿爾托莉雅的遺體被盛放在一個華麗的棺槨之中，周邊擺滿了素雅的花朵。

  所有人肅立、低頭，直至棺槨被送入墓穴之中。奧蕾莉亞輕聲吟誦者自己為她撰寫的墓志銘：

  「這裡長眠著阿爾托莉雅·晨星，風行家族的守護者。」

  「她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義無反顧地迎戰兇惡的敵人。」

  「她是風行家族的守衛者，但她也同樣守護著數以千計的無辜生靈。」

  「她為他們而戰，直至獻出自己的生命。」

  「願你在先祖的身旁得到安息，我的導師、我的姐妹，願星光永遠明亮。」

  奧蕾莉亞眼眶發紅，聲音哽咽，親自封鎖了墓穴。這也昭示著葬禮的結束。艾薩克斯暗自鬆了一口氣。他看向依然精神不振的里拉斯，不禁又皺起了眉頭。

  「不用安慰我。」里拉斯在艾薩克斯還未走近就開口了，他的聲音非常低落，「無論你說什麼都無法改變是我間接害死阿爾托莉雅姐姐的事實。」

  「你說的一點兒都沒錯。」艾薩克斯一屁股坐在里拉斯身邊，無視了他錯愕的眼神。「我也不是來安慰你的。因為客觀來說正是你的天真讓阿爾托莉雅用掉了閃光最後的次數，這直接導致了她死於祖爾金的偷襲，並使局勢徹底陷入了對我方不利的狀況，險些讓整場戰爭徹底失敗。所以你的錯誤比你想像中的要嚴重的多。」

  里拉斯目瞪口呆，完全沒有預料到艾薩克斯說出這種話。

  「當然這也可以理解，畢竟你只是一隻戰場菜鳥。」艾薩克斯頗為老氣秋橫地說道「阿爾托莉雅為你的失誤買了單。你可以選擇繼續沉浸在悲痛與自責之中，直到同樣的悲劇發生在你更親近的人身上，你的父母、你的姐妹……」

  里拉斯的呼吸突然粗重起來，他雙眼充血，一把拉起了艾薩克斯的衣領，引起周邊精靈一片驚呼。

  儘管雙腳都已經被提離了地面，但艾薩克斯依然面不改色，「或者將這份哀痛與仇恨壓制在心底，努力提高自己的戰鬥技巧與指揮才能，儘自己最大的努力守護好自己的親人和家族。」他無所畏懼地直視著里拉斯的眼睛，「你認為哪一個才是正確的選擇？」

  感覺到拉住自己衣領的力道在逐漸減輕，艾薩克斯不動聲色地掙脫開來，「聽著，里拉斯，你是風行者這一代唯一的男丁，是註定要成為頂樑柱一般的存在。阿爾托莉雅是不會冒死去救一個只會沉浸在自己感情中中的廢物。你應該清楚你要怎麼做。」

  里拉斯怔住了，這個始終保持漠然的傢伙終於開始流淚，「我不知道。」他搖著腦袋，「我現在只要一閉眼睛就仿佛還能看見她死去的樣子，我無法寬恕我自己，如果我當初再警覺一點……」

  艾薩克斯長嘆一口氣，他不是神，無法通過幾句話就改變一個人的思想。看來得祭出殺手鐧了，艾薩克斯環顧了一下四周，突然神秘兮兮地把頭湊了過去，「如果我告訴你阿爾托莉雅的靈魂並沒有消散呢？」

  「這怎麼可能？」里拉斯訝然。

  「你知道牧師對靈魂都非常敏感的。一般來說靈魂會在生命死亡後的八至十小時內消散。但我去檢查阿爾托莉雅的遺體時卻沒有感到任何靈魂波動的殘餘，這可不是一個正常現象。」艾薩克斯編瞎話向來是眼睛都不眨一下，阿爾托莉雅靈魂的問題是隱瞞不住的，倒不如給風行家一個「正確」的答案。

  「那又是為什麼？」里拉斯的注意力顯然被吸引了。

  「想一想阿爾托莉雅的信仰。」艾薩克斯不動聲色地開始帶節奏，「那一位可是徹頭徹尾的真神，她顯然有救贖她虔誠信徒靈魂的能力。你可以去問下那幾個倖存的風行射手，他們都說曾在風行村的方向看到大量銀色光芒。」

  最後那個情況是真實的，因為心虛地艾薩克斯早就向那些倖存的精靈詢問過他們所知曉的東西。幸運的是他們都沒有看到之後那道金色光芒，不然艾薩克斯就該考慮滅口了。

  「所以，里拉斯，在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死亡可不一定是終點。暫時收起你的悲痛吧，說不定阿爾托莉雅就在注視著你。」艾薩克斯最後總結道，他下意識地把掛在腰間的聖典向身後拉了拉。

  「好吧，這倒是一個值得高興的猜測。」里拉斯苦笑，他並沒有注意到艾薩克斯，「你沒有騙我，對嗎？」他充滿希冀地看向艾薩克斯。

  「當然，正如你所知道的，聖光從不容許謊言。」男孩的笑容溫暖而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