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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9【單刀赴會】

2023-12-13 14:45:35 作者: 上湯豆苗
  「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做了所有事,請你不要傷害我的家人。」

  南琴此刻的表現出人意料的冷靜,並未露出絲毫驚慌的情緒。

  年輕男人吐出一口濁氣,極快地平復心境,淡然道:「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我並不在意你對谷范有了情意。只要你能記住自己的身份,記住梁周之間即便天滄江水也洗不乾淨的血仇,有些事我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南琴輕輕點頭,忽然以他沒有見過的肅然姿態說道:「可是我依舊認為這個決策是個錯誤。」

  年輕男人雙眼微眯道:「你在質疑我的決定?」

  南琴平靜地說道:「這裡是梁國腹心之地,距離京都僅僅數百里,就算你真的能殺了谷范,也絕對回不去故鄉。谷范是穀梁唯一沒有從軍的兒子,原本就代表著最重要的香火之意。如果谷范死了,上到梁國皇帝,下到京軍南營士卒,再加上無孔不入的太史台閣,一定會將我們所有人找到然後斬首,甚至可能引發兩國之間的大仗。」

  年輕男人聞言忽地笑出聲來,戲謔地望著南琴,譏諷道:「伱懂什麼呢?」

  南琴堅定地說道:「我不懂,但是我知道倘若谷范死了,後果一定非常嚴重。殺一個無心仕途的侯府子弟,要付出的代價可能是我們在北面的整個密探體系,這樣做真的值得嗎?」

  年輕男人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水,換了一個更加舒服的坐姿,輕蔑地道:「反正現在閒著無聊,那我就告訴你一些正確的道理。梁國這位皇帝總以為自己的心思沒人能猜到,這是一種非常自大又愚蠢的心理。莫說父親和大哥,就算是樞密院裡那些行走都知道,梁國皇帝從登基開始就幻想著一統天下,自以為是地定下先周后吳的國策。如果不是去年吳國突然發兵征伐,說不定現在南面邊境上就已經戰火連天。不管我們殺不殺谷范,兩國之間的這場國戰都無法避免。」

  「殺谷范沒有任何好處,只會激怒穀梁和梁國勛貴。」南琴緩緩道。

  年輕男人斷然道:「你錯了。很多人吹捧穀梁是谷閻王,說什麼南周小兒聞名止啼,這種說法何其可笑啊。實際上,穀梁這個人用兵極其謹慎狡猾,確實是一個非常難纏的敵人。梁國皇帝任命他為成京行營節制,毫無疑問是要用他來打這場仗。」

  他頓了一頓,面上浮現幾分決然,繼續說道:「在戰事開啟之前,倘若我們能殺了谷范,此人一定會心境受損,早晚會露出更多的破綻。對於以後絕對會發生的戰事來說,任何對我們有利的可能都要去嘗試,哪怕只是增加一丁點的勝算,我們都必須去做。」

  「為了賭一個無法確定的可能,將北面的諜網暴露出來,甚至有可能付出諸多人命,我不覺得鎮國公會同意你的策略。」南琴輕咬下唇,勇敢地說出那個人。

  鎮國公方謝曉,周朝總理軍務大臣,皇帝的左膀右臂之一。

  其長子方雲天,現任陷陣營主將,統率著一萬五千名重甲步卒,其中絕大多數中堅將官都出自平江鎮方氏一族。

  方謝曉與穀梁稱得上一生之敵,兩人當年交手互有勝負,穀梁略微占據一絲上風。

  方雲天出身尊貴,但是能升為陷陣營主將靠的是紮實的軍功,這一點就算是方謝曉的政敵都無可指摘。很多周朝官員都在猜測,這個極其優秀的年輕人究竟能不能超過乃父的功績,率領陷陣營擊破北梁邊境上最重要的堯山大營。

  此刻坐在南琴面前的便是方雲天的四弟,大名喚作方雲虎,他另外一個身份便是周朝在北梁境內諜網的實際負責人。換而言之,像南琴這些在很小時候就改換身份潛入梁國境內的探子,都是方雲虎的直系屬下。

  聽到南琴提起父親,方雲虎面露崇敬,繼而鄭重地說道:「家父的心思豈是常人能夠猜測?這次的行動是我本人一手策劃,但是我相信家父會支持這個決定。」

  南琴心中無比沉重,想方設法都無法打消對方的念頭,這讓她心中一片灰暗。

  方雲虎見狀輕笑道:「你不用擔心,現在梁國京都局勢混亂,成安候路敏之死引發權力洗牌,像王平章、李柄中、郭開山和穀梁這些人自顧不暇,就連沈默雲都無法倖免,這是最好也是唯一的時機。另外,我的身份只是梁國秦州沿海的匪人,這次來京都瞄上你這頭肥羊,為的只是那十萬兩銀票而已。」

  「可是……」

  南琴欲言又止,她很想說谷范不一定會來,不如趁早改變主意繼續潛伏。

  然而面前這個年輕男人掌握的信息渠道遠比她想像得要廣,對方既然決定動手,哪裡還會不查清楚谷范的性格?

  他真的會來救自己嗎?

  答案不言自明。

  方雲虎似乎猜到她的想法,語氣中多了幾分凌厲:「若非裴越這麼快回京,我甚至不需要這般大動干戈,有的是辦法在京都殺了谷范然後輕鬆脫身。不過他回來也好,當年他獻策橫斷山,殺了我們平江八百子弟,這個仇正好一併報了。」

  南琴想起裴越在離園那夜的悍然出手,心中一時百感交集,緩緩道:「裴越在,谷范肯定不會衝動行事。公子,現在罷手還來得及。」

  方雲虎笑道:「我在那封信上寫明與谷范同行的不得超過五人,你猜自詡忠義為先的裴越會不會陪他涉險?這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此人看似大義凜然,實則卑鄙狡詐,不然方銳那傢伙也不會平白死在他手裡,連累得大哥被家父訓斥了一頓,然後又飛書命我取回方銳的骨殖。」

  他忽然站起身,來到南琴身邊推開窗戶,望著北方說道:「你看,那裡就是綺水,北面就是綠柳莊,方銳和幾十名方家子弟的屍骨就被埋在那片荒林之中。要不是席思道日夜守在他身邊,前年我就會設法殺了裴越。如今那人不知去向,梁國官場局勢混亂,僅憑裴越和谷范再加上他們身邊一兩百親隨,想要躲過我這一刀,呵呵。」

  南琴終於絕望,臉色已然發白。

  方雲虎側頭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我要看著他們兄弟反目,然後送他們去地府和解,雖然都是我的仇人,但是送他們壯烈去死,也算是我的一片心意。」

  「報!」

  便在這時,屋外忽然傳來一個聲音。

  方雲虎面色隱隱振奮,說道:「進來說。」

  一個濃眉大眼的剽悍男子快步走進來,在屏風前面駐足,躬身道:「公子,眼線回報,谷范已經離京。」

  方雲虎笑了笑,滿意地問道:「幾個人?」

  男子略顯遲疑,緩緩答道:「僅他一人。」

  方雲虎微微變色,旋即立刻恢復正常,又問道:「裴越沒有同行?兩人是否決裂?」

  男子應道:「應該沒有,兩人談話的地方我們的眼線無法靠近,並不知道他們做了怎樣的商議。」

  方雲虎沉默片刻,最終冷笑一聲道:「不必慌亂,吩咐下去,一切按照既定計劃進行。」

  「遵令!」

  此人離開之後,方雲虎沒有去看神色略顯古怪的南琴,依舊站在窗前望著蒼茫的景色,許久之後才恢復正常,對南琴說道:「你就在這裡待著,我答應你的事情不會反悔。」

  「是,公子。」

  南琴面色平靜地應道,似乎沒有任何異常。

  ……

  開平六年,二月二十二日。

  辰時初刻,谷范策馬出京都。

  一人一騎,腰間懸著一柄長劍。

  南下。

  開平六年,二月二十二日。

  辰時初刻,谷范策馬出京都。

  一人一騎,腰間懸著一柄長劍。

  南下。

  開平六年,二月二十二日。

  辰時初刻,谷范策馬出京都。

  一人一騎,腰間懸著一柄長劍。

  南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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