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是誰可憐

  視野盡頭，天地相交的地平線，已經被紅色的軍裝鋪滿。

  里奧與布萊德離開了東城牆，來到了南城牆，望著遠處地平線上密密麻麻的敵人。

  二人小聲交談著，轉移著壓力。

  「怕麼？布萊德？」

  「怕。」

  「你要不要稍微修飾一下，不要這麼直接。」

  「里奧，你怕麼？」

  「怕。」

  「你怕什麼？」

  里奧左右看了看，確定沒人注意到這裡，才小聲說到：

  「我怕這城牆太過堅固，我怕這城牆阻擋了內外。到時候，我們連跑都跑不了。我小時候被餓怕了，現在不經餓。」

  布萊德不斷的點頭：「呵，還是你想的更可怕一些，被餓死要比被殺死更難忍受。」

  左右都是忙碌的士兵，南城牆是最危險的防區，這裡將由亞述王國的龍甲軍團守衛。

  「走吧！回到我們的防區吧！」

  二人正快步往回走，有一人跟了上來。

  里奧腳下不停，卻不得不抽出時間和她說到：

  「阿芙拉殿下，我該教您的都已經教過了。

  請您相信我，我沒有藏私，剩餘的就是您自己摸索了。

  我很忙，請阿芙拉殿下自便。」

  阿芙拉一邊跟著里奧小跑，一邊說到：

  「里奧騎士，你不是說你沒有調查過我嗎？你怎麼知道我是『殿下』？」

  里奧低頭看了一眼只到他肋骨高的阿芙拉，忍不住笑到：

  「殿下，我只是沒有調查您，不是傻。

  您當然是王室成員，能讓國王陛下開口的小姑娘，當然不是普通人。」

  阿芙拉皺起眉，但是充滿膠原蛋白的臉，讓她即使用力的皺眉也皺不起多高：

  「那你為什麼還對我這麼凶？」

  里奧無所謂的聳聳肩：

  「如果戰爭贏了，我會回到我的家鄉，回到黑港郡，我們不會有什麼交集。

  如果戰爭輸了，當然阿芙拉殿下不願意聽這樣的話，如果戰爭輸了，那我都死了，我們更沒有什麼交集。

  不管怎麼想，我都不需要顧忌您的身份。」

  里奧快到了他的防區，他停下了腳步：

  「阿芙拉殿下，請回吧！

  如果有緣再見，我希望您可以長高一些。您真的有些矮。」

  阿芙拉再次被氣的臉通紅：

  「我只有13歲！我會長高的！」

  里奧和布萊德已經走遠。

  阿芙拉在身後大喊到：

  「如果我學會了你的天賦法術！

  如果你死了！

  我會追認你為我的王室教師！

  聽到了嗎？是追認！」

  里奧已經走遠，無所謂的向上揮揮手。

  阿芙拉還留在原地，鼓鼓的生氣。

  就像里奧說的一樣，他們以後不會有什麼交集。

  老僕安托萬在一旁躬身說到：

  「公主殿下，我們該走了。這裡太危險，您需要回到王宮。」

  阿芙拉確實是公主，是亞述王室年齡最小的覺醒者，D級密咒法師阿芙拉·尼尼微，亞述王室尼尼微家族還未長大的明珠。

  里奧回到了自己的防區，開始整理這10米長的區域。

  3支小隊異常忙碌，分頭行動。

  亞述王國的後勤兵將守城物資運到城牆上，然後各支部隊自去領取。

  有的小隊在搬運著滾石和粗樹幹，有的小隊在準備長矛和刀盾。

  而獨立中隊還要小心準備火藥。

  待到守城物資都放到戰鬥位置，太陽已經落山，天色微暗。

  布呂赫城的城牆上燃起火把，城外的威斯特營地上也燃起了篝火。

  看樣子，威斯特人不準備今晚攻城。

  亞述王國的後勤兵送來了不錯的晚飯，有酒有肉。

  里奧幾口吞下了肉湯和麵包，又大口的喝完酒。

  他的身邊，凱薩琳在安靜的吃著晚飯。他們一起坐在一段用來砸人的滾木上。

  里奧看看城下的威斯特連營，又看看自己的中隊，最後視線落在了凱薩琳身上。

  凱薩琳抬起了頭，看到里奧在看她，疑惑的問到：

  「里奧騎士，您在看什麼？您想要這酒嗎？我不喝杜松子酒，可以給您。」

  里奧接過了酒，掩飾著自己剛剛的失禮：

  「不知道為什麼，我剛剛看到您在小口的吃著東西，臉上略帶思索的神情，突然覺得您···」

  凱薩琳好奇的說到：「覺得我怎麼了？」

  里奧咽了口酒：

  「覺得您有些···可憐。

  我不知道該用哪個詞來形容那種感覺，但是可憐應該是最接近的描述。

  我知道，您是堅強而獨立的女法師，這樣描述您會有些冒犯。

  但是剛剛那一刻，我確實是那麼想的，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也許，是因為您放棄了自己伯爵小姐的生活，不遠千里來到這危險的異鄉，與一群大頭兵一起面對殘酷的圍城，總覺得您的選擇的路實在是太過艱難。」

  凱薩琳快速的吃完了屬於她的晚飯，也沒有起身，依舊與里奧一起坐在滾木上。

  她略微的思考後，說到：

  「里奧騎士，如果是在一小時前，有人說我可憐，我一定會生氣，真的生氣。

  但是現在的話，好像沒什麼感覺。」

  凱薩琳看著遠處的士兵，問到：

  「里奧騎士，您覺得我們獨立中隊的士兵可憐嗎？」

  里奧點點頭：「當然，他們當然可憐。」

  凱薩琳問到：「為什麼可憐？」

  里奧有些不願意說明白這個問題：「因為，他們可能要死了。」

  凱薩琳也沉默了下來。

  這個話題真的很沉重，即使是不關注戰略的大頭兵，也能從敵我現在展現出來的氣勢中看出來，他們凶多吉少。

  威斯特人竟然施施然的在城外紮營，而聯軍方面也沒敢去騷擾。

  想起獨立中隊的士兵可能會迎來很多死亡，凱薩琳也心情低沉。

  凱薩琳向里奧伸出了手，里奧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然後試探著將他手中的大杯杜松子酒遞給凱薩琳。

  凱薩琳拿過了里奧手中本屬於她的酒杯，小心的轉動了角度，從里奧沒碰的地方喝了口酒。

  「狠辣，稱不上美味。」凱薩琳舔了舔嘴唇後，繼續說到：

  「里奧騎士，不是我可憐，所以您覺得我可憐。

  而是您覺得我們會輸，這裡的人很多人都會死，您看誰都很可憐。

  里奧騎士，您是這支隊伍的長官，您應該展現出無畏。」

  凱薩琳抬頭盯著里奧的眼睛，眼神里竟然是鼓舞。

  里奧從未想過，他某一天會被一位貴族小姐鼓舞，這難道是領主小姐的某種天賦麼？

  他忍不住開始摩挲自己的釘頭錘：

  「我明白了···

  凱薩琳副隊長，我不應該恐懼，我不應該悲觀。

  我是隊長，我應該帶領士兵打贏這場戰爭。

  我應該帶領士兵守住我們的防區。」

  里奧站起身，火把照在里奧的臉上：

  「我不應該覺得您可憐，也不該覺得任何一名士兵可憐。

  我應該守護您，就像守護每一位士兵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