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隱藏自己

  帶著秋寒的清晨，人們爭先恐後的趕到托洛尼亞廣場，只為占據一個好位置。

  絞刑是生活里美味的調味劑，聆聽伯爵的侍從唱詩般宣布罪犯的罪名，罪行越是可恨，一會看到罪犯被絞死便越是興奮。

  今天的幾名罪犯是煙海上的海盜，並且還是私通威斯特帝國的海盜。

  罪名宣布完畢，海盜的紋身也向民眾展示，斯圖亞特少將揮舞著有力的手臂，示意執行對罪犯的絞刑。

  罪犯脖子上的繩索被拉起，讓他們高高的懸掛在半空。

  事實上，這種場面沒有想像里的殘忍，三名犯人都被戴上了黑色的頭套。

  痛苦和猙獰都留在了頭套里，黑港城的居民只體會到復仇的快感。

  黑港城火夜，是所有人的痛。

  絞刑也是祈光教會聖人受難者的歸宿，每一次絞刑，都是對受難者的祭奠。

  在信仰的加持下，人群的狂熱達到了高潮。

  罪犯被絞死還需要一段時間，每一次罪犯的抽搐都會激起一陣歡呼。

  里奧和布萊德站在人群中，他們完成了自己的任務，現在一身輕鬆。

  對於他們調查出來的海盜基德，斯圖亞特·卡文迪許少將非常滿意。

  黑港城需要一個具有分量的敵人，流浪的波咒法師，海盜基德，是黑港城完美的假想敵，能夠激起人們的同仇敵愾。

  不過很可惜，黑港城的艦隊覆滅了，現在對海盜沒什麼好辦法。

  黑港城的船塢已經在加班加點的工作，當新的一批海船下水，就可以將海盜基德作為第一批必須消滅的敵人。

  對於絞刑，里奧並不能感受到和其他人一樣的興奮。

  他無聊的掃視人群，發現一雙幽深的黑眸也對絞刑同樣不感興趣，是莉迪婭·默里。

  莉迪婭看著里奧，里奧覺得，她可能有什麼話想對里奧說。

  絞刑結束，布萊德問到：

  「里奧，城防連隊說我們的任務結束了，如果他們有需要才會通知我們。現在我們該做什麼？」

  里奧說：「如果沒有任務，我們應該鍛鍊戰鬥的技巧。

  法師的能力被級別限制，很多情況下，技巧才是更重要的。

  基礎的身體素質也是戰鬥能力最好的保障。」

  布萊德此時並不想訓練，那太辛苦了，他說到：

  「比起鍛鍊戰鬥技巧，我更加喜歡騎馬，在大街上騎馬，在郊外騎馬。

  我得先去補個覺，昨晚折騰到太晚了。如果你摸索到什麼戰鬥技巧，請告訴我，就像我掌握騎馬的技巧會告訴你一樣。」

  里奧還能說什麼呢···二人就此分離，里奧向城北走去，而布萊德走向城西。

  倚靠在一處街角的牆邊，里奧等待著來人。背靠著堅實的牆體，讓里奧感到了些許的輕鬆。

  一身女式軍裝的莉迪婭從街角走出，二人默契的並排而行。

  沒走多遠，來到了城北一處小型的噴泉廣場。

  黑港城緊鄰著寬廣的羅亞爾河，城內擁有豐富的水資源。

  坐在小廣場的長椅上，二人欣賞著白色的噴泉水柱不斷的湧向天空，然後再散逸為白色的水花。

  莉迪婭說到：

  「感謝您沒有向城防連隊告發我們，里奧先生。」

  里奧無所謂的說到：

  「莉迪婭小姐，你們的事我並不想摻和。事實上，只要和我無關的事，我都不想去思考。」

  莉迪婭好奇的問到：「那裡奧先生，您一般都思考些什麼問題呢？」

  里奧猶豫之後，說到：

  「思考一些不好的事，例如···莉迪婭小姐，您知道的，我有一個朋友，他很不幸成為了墮落法師。

  這不是他主動選擇的，是在某種被動的情況下、不受控制的成為了墮落法師。

  我想替我的朋友打聽一下，墮落法師是否還有改邪歸正的可能···」

  莉迪婭忍不住笑了笑，說到：

  「您的『一個朋友』，現在的麻煩可不小。

  墮落法師，是因為踐行了墮落三原則而靈魂發生異變的法師。

  墮落三原則，會導致三種靈魂的異常。

  不知道您的『朋友』現在被哪種原則的異常困擾？」

  在另一個墮落法師面前，里奧覺得自己沒必要隱瞞，說到：

  「我那個朋友啊，正被墮落第三原則——恫嚇人原則困擾。」

  莉迪婭點點頭，她對這種情況並不感到意外：

  「領主、教會以及學宮，奧德利安掌握別人生死的當權者，發現墮落法師後都會毫不猶豫的絞死。

  這種情況已經持續了五十年，所以，因為很少接觸，普通法師對墮落三原則的了解也很少。

  如果你···你的朋友，被墮落三原則影響，那麼你首先應該小心學宮大法師和教會的牧師，他們都有能力分辨你的靈魂狀態。」

  里奧點點頭，這和他猜測的差不多，如無意外，他此生都不會踏足教堂和學宮圖書館。

  莉迪婭幽黑的瞳孔盯著里奧說到：

  「每一個墮落原則都有對應的靈魂異變，具體到墮落第三原則···

  恫嚇儀式的特殊之處在於，一旦恫嚇儀式開始，魂海中就會有烏黑的雲氣。

  烏黑的雲氣會讓人長期處於躁鬱中。

  躁鬱症是一種精神疾病，讓人在躁狂與抑鬱中不斷的搖擺，緊張、焦慮、不安、自虐、暴力傾向···

  這不是去散散心，不是勸自己心平氣和就能緩解的疾病。

  解決烏黑雲氣的方法只有一個，那就是儘快的完成恫嚇儀式。

  恫嚇儀式拖得越久，對人精神上的影響就越大。

  有些墮落法師因為貪婪而使用恫嚇儀式，但是有些恫嚇儀式是註定無法完成的。

  有些墮落法師會用親手殺死自己的家人，來向其他墮落法師證明，他的恫嚇儀式無法完成。

  貪婪的墮落法師貿然使用恫嚇人原則，但是又無法完成恫嚇儀式，最終會在痛苦中，完全墮落為魔鬼，被稱為『血縛法師』。

  血縛法師的魂海永久被烏黑的雲氣遮蔽，永久陷入躁鬱中。躁狂與抑鬱的終點，便是殺戮與自殘。」

  冷汗從里奧鬢角流下。

  布萊德說過，里奧的戰鬥方式很殘忍，而里奧卻覺得自己心中總是鬱結。這種暴力與抑鬱的感覺，總是纏繞著自己。

  莉迪婭繼續說到：

  「很多人不認同，但是躁鬱症也是種病，應該儘快治療。

  您···的那位朋友有些特殊，我的靈咒法力無法進入他的魂海，所以我也無能為力。」

  里奧皺著眉繼續問到：「莉迪婭小姐，如果恫嚇儀式完成呢？」

  莉迪婭聽到了這裡，鬆了口氣，她早猜測里奧已經完成的恫嚇儀式，因為里奧要比墮落法師正常的多，她繼續盯著里奧說到：

  「如果恫嚇儀式很快的完成，那對人的影響就會非常的小。

  魂海中的烏黑雲氣會減少很多，但不會馬上完全消失。

  烏黑雲氣的消失，需要長時間的修養身心，是一個緩慢的過程。

  如果烏黑雲氣徹底消失，那麼，即使是主教來了，也無法發現你的異樣。」

  里奧鬆了口氣，說到：「原來如此，我替我那個朋友謝謝您。」

  莉迪婭搖搖頭，淺金色的長髮在陽光中泛起波浪，說到：「不客氣。」

  里奧放鬆身心，說到：「我的那位朋友比您想像的堅強，即使不能得到您靈咒法力的幫助，他也會很快好起來的。

  還有一個疑問，如果守序法師的終付儀式長時間沒有完成，會有什麼副作用嗎？」

  莉迪婭說到：

  「這就是守序法師的優勢，終付儀式長時間未完成，不會有大的負面效果。

  這也是希爾昆斯聖法師提倡的，法師應該謹慎的遵守守序三定律，讓自己的靈魂不至於失序。」

  里奧此時卻有些不同意見：

  「以我淺薄的認知，守序與墮落是不是不能作為善惡的絕對標準？

  難道所有的守序法師都是善良的法師？難道所有的墮落法師都是殺人狂魔？

  所有的貴族都是法師，但是貴族不都是好人。

  如果貴族都是好人，為什麼還會有這麼多人連麵包都吃不上？」

  莉迪婭抬頭注視著里奧認真的臉，說到：

  「里奧先生，您真的很有勇氣。

  在這片大陸談論墮落法師的善惡，真的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我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會與另一個法師談論這些。

  我們從不討論守序法師的善惡，但是現行的評價體系中，墮落法師一定是邪惡的。」

  里奧說到：「我自認為我直到現在從未做過惡事。而美麗的莉迪婭小姐，您的心地也不像宣傳的墮落法師一樣邪惡。」

  莉迪婭低下了頭，說到：「

  每個人都有秘密···

  就像我不曾問您的朋友什麼情況下使用了恫嚇人原則一樣，我的墮落也無法向別人提及。」

  里奧與莉迪婭一起，陷入了沉默。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誰又想成為人人喊打的墮落法師呢？

  里奧能理解莉迪婭的壓力，最終，還是里奧打破了沉默：

  「我也曾彷徨過，但是力量就是力量，力量沒有善惡。

  使用力量的人才有善惡。

  雖然我不幸成為了墮落法師，但我仍舊堅信，我不應該陷入罪惡的旋渦，我會盡我可能的遠離罪惡。」

  莉迪婭聽後沉默了一會，說到：

  「您說的對，里奧先生。力量沒有善惡，使用力量的人才有善惡。

  里奧先生，我也不曾做過惡事。你我共勉，我們應該努力的遠離罪惡。

  我要去軍需處工作了，伯爵正在備戰，我的工作有些多。

  還有一件事需要提醒您，不要離開獨角獸軍團。

  如果發生戰爭，那麼軍團的目標是取得勝利。

  越是在戰爭中，軍團越是以結果為導向，對於某些事情，軍團的容忍程度遠高於教會和學宮。

  在離別之前，我鄭重的勸告您：

  隱藏自己，墮落法師不能暴露奧德利安大陸的陽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