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熱情好客亞楠人

  「人類最古老的和最強烈的情感是恐懼，而最古老和最強烈的恐懼又是對未知的恐懼。」

  ——H.P.Lovecraft

  ……

  樣式古舊的搖椅在散落一地的文件和紙張中，前後搖晃著。

  黯淡的燭光散照在了搖椅的主人身上，繁複而古樸的花紋在燈光的映照下不斷變化著，精美的權杖隨著搖椅的搖晃而在光線中來回擺動。

  「威廉大師，我來向你告別。」

  一個年輕的聲音在老人的背後響起，但被稱為「威廉大師」的老人並未回頭，而是自顧自地晃動著搖椅。

  威廉大師的身體臃腫，他已經很老了，寬大袍子下的軀體無比地衰弱，而他的面容則被一頂獨特的罩帽所覆蓋著，僅露出鼻子以及往下的部分。

  他仿佛是個盲人，又或許他已經捨棄了自己的眼睛，放棄了視力。

  「哦哦。」他間隔了一會兒，才有了反應。

  「我知道，我知道。你現在也想背叛我了麼？」

  他用不緊不慢的語調，詢問著站在他身後的年輕人。

  短暫的沉默。

  年輕人開口了，用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不，絕對不會……但你永遠不會聽的。」

  他繼續說道：「我說過，我絕對不會忘記我們的古訓。」（*）

  年輕人的這句話似乎勾起了威廉大師的回憶，那布滿皺紋的面龐扯出了一個笑容：

  「我們生於古神之血，在古神之血的陪伴下長大成人，最終也因為它走向毀滅。」

  說到這裡，他的語氣一頓：「我們的眼界，還不夠開闊……」

  年輕人上前一步，站在老人身旁，與他一同念出了這句話的後半段。

  「敬畏古神之血。」

  蒼老的聲音與年輕的聲音交匯一起，最終化作回音，在這鋪滿紙張的房間內迴蕩，直到消散。

  在回音徹底消失後，年輕人緩緩向後退了一步，按在搖椅椅背上的手掌也隨之鬆開：「我必須要動身了……保重，老師。」

  說完這句話，他再也沒有留戀，踩著地上的紙張，在昏暗的光線中離去。

  緊接著，威廉大師身後便響起了大門關閉的聲音。

  老人一動不動，身下的搖椅依舊保持著之前的頻率，在所有聲響都消失之後，他抬頭，「望」著天花板，喃喃道：

  「對神起誓吧，勞倫斯……敬畏古神之血。」

  ……

  威廉大師……和勞倫斯？

  鮑爾溫只覺得腦袋昏昏沉沉，意識不清醒，周圍一片灰濛濛，看什麼都是模糊不清的樣子。

  他知道自己失去了意識，失去了控制，他記得在惡魔化期間，他聽到了歌聲。

  他很肯定，那是普西拉的歌聲。

  再然後，或許他被喚醒了，被普西拉喚醒了，雖然不知道她用什麼什麼樣的方法，但他記得有什麼冰涼的液體澆滅了他心中的火焰。

  至於做夢，他一點都不意外。

  對於夢境的內容，他也不意外。

  既然月之魔物已經出現，那麼出現與它有關的東西又有什麼好奇怪的？

  這個夢境，他太熟悉了。

  《Bloodborne》的過場CG。

  在這個遊戲中，卑鄙的外鄉人輸血清醒過來後，成為了hunter，也就是獵人，接著就踏上了殺怪，殺古神，殺死自己上司的傳奇旅程。

  夢境中的老人是威廉大師，他主持著一個著名的學院——拜倫金沃斯。

  年輕人正是威廉大師的得意門生勞倫斯。威廉非常看重勞倫斯，因此，勞倫斯「離去」這件事，被他當成了「背叛」。

  他們在是否繼續研究【血液】這一問題上，發生了分歧。自那以後，勞倫斯離開了拜倫金沃斯，帶走了一小群學者，緊接著創立了治癒教會。

  【血液】，這並不是普通的血液，至少在這裡，血液不是普通的血液。

  呼……他來到了bloodborne的世界嗎？

  可就在他繼續回想自己所知道的情報時，耳邊傳來仿若野獸的嘶吼，破風聲。

  他聞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不管怎麼說，這都不是人類的味道。

  看來，自己必須要醒過來了！

  他猛地睜開眼睛，手上傳來的感覺……是皮毛。

  他的眼睛還沒適應光線，只能隱約感覺到周圍的景物在飛快地倒退，頭頂上似乎是橘黃色的夕陽。

  他應該是騎在哈士奇的背上。

  鼻子一動，他意識到有什麼玩意撲了過來！

  「趴下！」他大吼一聲，下意識地調動魔力撐起護盾，卻感覺到一股疲憊襲上心頭。

  魔力……耗盡了？

  身下的哈士奇猛地趴下，一股腥風撲面而來，有什麼東西擦著他的腦袋飛了過去。

  一聲慘叫。

  躲過去了。

  這時候他的視線漸漸恢復清明，看向慘叫聲傳來的方向。

  那是一頭狗，綠色圖標已經暗淡下去，它撲在半空中沒能止住身形，張開的血盆大嘴就這樣，一口狠狠地撞上了他們身邊的鐵柵欄上。

  顯然，這條狗的身體硬度不如鐵柵欄。

  仔細一看，這條狗並不是普通的狗。

  長相怪異，身上的毛髮短到看不見或者根本沒有，全身上下呈淡灰色，外皮非常粗糙，布滿了坑坑窪窪，那張嘴幾乎要將整張臉分成兩半。

  很正常，他玩遊戲的時候，就沒有見到過正常的狗。

  看來，他真的來到了「血源詛咒」的世界，這裡……應該就是亞楠吧？

  亞楠，號稱血療之鄉，無數身患絕症的外鄉人趨之若鶩的地方，但是誰能料到，這裡已經變成了獸化瘟疫蔓延之地？

  鎮民隨時都有獸化的可能，更別說這些狗了，又有誰會理會它們？

  鮑爾溫抬起手，將飛濺到臉上的血液抹乾淨，他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已經癒合了七七八八，身體四處雖然還有些刺痛，嗯……他的皮甲已經爛得不成樣子了。

  這體質還真是不錯啊，原本以為要躺幾個月才能恢復，沒想到惡魔化居然還能加快恢復速度？

  不過，現在不是探究這個的時候，他從趴著的哈士奇背上下來，轉頭說道：「你先別下來。」

  他阻止了普西拉，這女孩一直坐在他身後，防止他摔下去。

  「小哈，保護好她明白嗎？」他對哈士奇吩咐道。

  「汪！」

  「鮑爾溫？你沒問題嗎？」

  普西拉詢問了一句，但還是聽從地騎在哈士奇背上，手上握著那把匕首，似乎還泛著奇異的銀光？

  對於普西拉的配合，鮑爾溫非常滿意。

  說不定她來到這個世界能起到出其不意的效果，畢竟她是被選為月之魔物容器的女人。

  他走到哈士奇身前，抽出鋼劍【誘惑】，火紅色的劍身仿佛有岩漿在蠕動。

  鮑爾溫在腦海中飛快地思索著這個世界的信息。

  雖然他已經記不清這裡的地圖了，但是他知道，這裡有一處地方可以作為避難所，那就是歐頓小教堂。

  那裡，會是他們的第一站。

  這個世界太危險了，並不適合帶上普西拉探索。

  另外，他還是很好奇，普西拉的能力會在這個世界產生什麼樣的奇異效果，還需要慢慢試驗，首先就要保證她的安全。

  說實話，來到這個世界後，他並沒有太多的興奮，只想快點離開。

  只是，他現在還不能用上古之血的能力穿越時空。

  因為……他沒魔力了。

  是的，他發現自己的魔力已經所剩無幾，根本不足以支撐長距離的空間穿梭。

  而且就算穿越了，他也不敢保證他們會在第一時間回到原來的世界。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但沒有混沌之力的存在，體內的魔力也基本不會自行恢復。

  不過，總會有辦法的，走一步看一步吧，要往前看。

  所以，眼前……這些熱情好客的亞楠人，又能給自己帶來什麼呢？

  他看著迎面朝他走來的兩名鎮民。統一瘦高的男性，穿著黑色的外套，頭頂是禮帽，左手拿著燃燒的火把，而右手則提著一把粗糙的斧頭，指節粗大，手臂細長，而且……手背上長滿了長毛！

  就算他們低著頭，鮑爾溫也能看見他們長滿堅硬質感毛髮的下巴。

  這算是人類，還是野獸呢？

  不管是什麼，他知道，這些人都會非常熱情地歡迎外鄉人的到來。

  看，他們看到他就直接跑了過來！

  似乎想要給他一個火熱的擁抱！

  多麼熱情好客的亞楠人啊！

  頭頂上綠色的倒三角，嗯，很弱。

  他看準時機，猛地向後一躍，恰好躲過那狠劈過來的斧頭。

  粗糙但堅硬的斧刃就砸在他身前的地面上，製造出了一片火星。

  這是亞楠人對外鄉人的歡迎儀式，比較特殊。

  「啊！」

  另一隻怪叫著，拖著手裡的斧頭緊逼而來，二話不說，手裡的斧頭便直接掄向了巫師的腰部。

  但他沒能得逞，一把赤紅色的長劍搶先一步，划過一道火焰般的弧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斬在了獸化人的身上，鋒利的刀刃輕而易舉地撕裂了獸化人胸口的衣服與皮肉。

  滋滋作響，下一瞬間，噼里啪啦的聲音響起。

  熾熱的火焰順著赤紅的劍身蔓延到了獸化人的胸膛，然後猛地炸開，紅色的火焰順著獸化人的衣服、毛髮徹底蔓延開來。

  鮑爾溫縱身向後一躍，沒有理會在火焰中翻滾咆哮的獸化人，看也不看，就向著身體左前方，一拳轟出！

  火花四濺。

  一隻暗紅色的爪子擋住了迎面而來的斧頭，另一隻手揮舞著長劍，劍刃從第二隻獸化人的脖子處划過。

  血肉撕裂的聲音響起，鮮血飛濺。

  這個頭臉都被獸化毛髮覆蓋的男人癱軟在了地上，那顆腦袋依靠脖頸處的皮肉勉強與身體相連。

  一陣抽搐之後，獸化人徹底沒了動靜。

  緊接著，兩具獸化人的屍體上跳出了兩道血色光芒，沒入了鮑爾溫的體內

  他閉眼感受了一會兒，他沒有變回原形的左手指尖燃起了一團蒼白的火焰，在他的注視下跳動著，變化著不同的形狀，大概變換了三種造型，突兀地熄滅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殺死這些怪物會得到一種名為『血之迴響』的東西，嗯……在我這裡表現為魔力嗎？」

  鮑爾溫笑著轉過身，拍了拍哈士奇的頭，示意它繼續前進，然後詢問普西拉：「你還能使用你的能力嗎？」

  普西拉閉目感受了下，片刻後，一道聲音在鮑爾溫腦海里響起：

  「我的能力不是魔法，所以不需要魔力。不過，你殺死的那兩名……是怪物嗎？我能感覺到，他們的內心在恐懼地顫抖，他們好像在做噩夢？」

  鮑爾溫愣了一下，然後搖了搖頭，警惕地打量著四周，或許是因為還沒有入夜，街道上徘徊的怪物並不多。

  「這些人都是這裡的居民，只不過感染了獸化病，變成了現在這樣子，哦，還有剛才那一隻不過是一頭狗，獸化後變成了那副鬼樣子。

  至於做噩夢……既然是你感受到的，那麼他們應該就是在做噩夢吧，看來，你的能力的確能夠派上用場。

  對了，這個地方叫亞楠……哦，別問我是怎麼知道的，我也解釋不清楚，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你不知道我現在想什麼。」

  普西拉皺了皺眉，她的能力進化後，已經不是單純的感知欲望了，而是直接讀取了對方的內心世界，剛才還能讀懂鮑爾溫的想法，現在卻像是陷入了一片迷霧之中。

  「你知道原因？在你說出這句話之前，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你的內心世界，為什麼現在卻不行？」

  「所以，我也說不清楚。哦，除此以外，對我懷有惡意的人也無法讀取我的內心。」

  鮑爾溫一邊說著，一邊檢查著腰間的東西。

  前者是葉奈法教導他學習的時候發現的，葉奈法經常使用讀心術，也的確能夠讀取到鮑爾溫內心的聲音，但當他回憶前世的記憶時，她的讀心術就失效了。

  至於後者，懷有惡意的威戈佛特茲就沒能讀取他的內心。

  像是想起了什麼，鮑爾溫突然轉頭說道：「沒事不要使用能力讀取我的內心，對了，你能感受到他們的心靈，那麼你能把他們從噩夢中喚醒嗎？」

  普西拉撇了撇嘴，沉吟了一會兒：「他們的心靈陷入噩夢太深了，我也沒有把握。」

  「太深了……那好，我會去給你尋找沒有獸化的亞楠人，說不定你的能力能夠幫助他們。當然，如果你想要獸化人的話，我可以幫你綁一隻。」

  「……先試一試正常的吧，不過，幼稚鬼先生，我們現在要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