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9章 記憶之門(下)

  就算別人想讓他知道，她也會拼了命的去阻止。因為如果他就這麼將那些都忘記，他就可以像這半年以來一樣，總是活得那麼逍遙自在，雖然偶爾會因記憶的空白而迷茫，但有蘇菲菲陪著他，有辰心偷偷喜歡著他，有她和辰雪日夜相伴，還有司徒落雨與夢羽衣為了他不遠千里……身邊，還有左破軍、慕容秋水這些至交好友……

  就算他沒有了龍魂，就算神聖之炎也燃燒殆盡，還有她在旁邊保護著他，在這個地球之上，他想做什麼，她都會陪著他，為他做到。可以說，在這個世界，他無論想要安定，還是橫行，都可以隨心所欲。

  她喜歡著這種狀態，可以和他再無壓力，再無阻隔的在一起，然後看著他無論白天黑夜，都那麼的愜意逍遙。

  可是……

  如果被他記起他所忘記的事，一切的平靜，都會被打破。他會活在對璃仙兒的思念之中，永不可自拔，同時，會因無法救她而痛苦自責……他的龍魂已爆，沒有恢復的可能，要讓璃仙兒從封鎖中脫離，唯一的可能，就是切斷天域和魔羅的命脈，等同將天域和魔羅全部毀滅……這連當初的的胤龍都無法做到，何況現在的葉天邪。更何況……沒有神力，從地球到天域或魔羅，本就是入之無門。

  如果璃仙兒死，他縱然想起……會痛苦，但時間久了，他會為了身邊的人將這份痛苦埋下，讓璃仙兒永遠存在於記憶之中。而，璃仙兒沒有死，而是在另一個空間，度過著沒有自由的每一分每一秒，若他知曉……他的世界會變成怎麼樣，可想而知。

  所以，她一萬個不願意讓葉天邪記起忘記的東西。

  可是，聽著他此時帶著哀求，帶著深深心痛的聲音，但那句讓她驚慌的「永遠沉浸在囫圇」……她的心在慌亂中發顫。

  小希身體的輕微戰慄，葉天邪又怎麼會感覺不到，他再次輕聲的說道：「小希，聽哥哥的話，幫哥哥把那扇門打開吧。既然你知道裡面有什麼，一定也知道那是對哥哥多麼重要的東西……如果我不能知道那是什麼，我會感覺自己的生命和靈魂都是不完整的。你一定不喜歡哥哥永遠都這麼下去，對不對？或許，失去那些東西對我來說是好事，記起，或許帶來是本已離開自己的痛苦回憶，這種回憶也會就這麼伴隨著我持續很久很久，但是……即使真的會如此，我也很想知道。」他拿起手中的風鈴，放在了小希面前：「這串風鈴，一定是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送給我。我知道自己失去部分記憶的真相，他們說，我會忘記對自己最重要的那個人……但身邊，你和菲菲她們都在，我即使疑惑，但卻並沒有讓自己去在意，因為為了一個已經忘記，並且不在自己生活中的人而讓自己的生活和身邊的人都受到影響，這是一件很傻的事。但看到這串風鈴，我才真正的意識到，那個被我忘記的人，對我是多麼的重要……一定會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我想記起她，找到她……」

  「小希，我真的明白，你之所以不想打開那道門，就是害怕我記起已經忘記的東西，我能夠感覺到，那對我來說，會是很悲傷的記憶。但是，我寧願承受這種悲傷，也不要忘記比自己生命更重要的東西……」葉天邪捧起小希的臉，看著她閉合的眼睛，輕輕說道：「小希。你……願意忘記哥哥嗎？」

  忘記……哥哥？

  幼時的她，對未來有著無比美好的憧憬。因為她將來要嫁的人，就是她最喜歡的人。想著將來會永遠和他在一起，她即使是在睡夢時，都那麼的開心。後來，他在她的世界裡失去，她承受的是一種世界崩塌般的崩潰感，直到她再次遇到葉天邪的那一天，那一段時間，是她一生之中最痛苦的一段。

  而相比於那種撕心之痛，如果讓她將他忘記……完全的忘記……

  一種深深的恐懼感充斥起了小希的內心，那巨大的恐懼讓她連心跳都幾乎停止……失去了哥哥，她會帶著對他的記憶和思念，不惜一切的去尋找讓他復生的方法，而如果將他忘記……她竟再找不到自己存在於這個世界的理由，她的世界，將是空白一片，因為她幾乎所有不願忘記的記憶，都是由關於他的種種所拼成……

  「哥哥……不要忘記哥哥……」

  小希抱著他，害怕的哭了起來，這個性情受到詛咒影響，幾乎從不再流淚的女孩，此時被葉天邪的一句話，帶起了恐懼的眼淚。葉天邪連忙抱住她，柔聲安慰道：「不會的不會我，我就在小希身邊，小希怎麼會忘記我呢……遺忘雖然可以逃避很多好的、壞的的記憶，但同時，也等於是抽離了一個人的靈魂，讓他變成了一個不完整的人。小希一定不願意忘記哥哥，對嗎？如果哥哥有一天死掉了，小希是更希望把我完全的忘記，還是願意保留著這或許會很傷心的記憶，小希……」

  小希沒有回答，依舊緊緊的抱著他，葉天邪感覺到，她的身體顫抖的更加劇烈……他沒有再說話，就這麼靜靜的抱著她玲瓏柔軟的身體。逐漸的，他感覺到了小希不再哭泣，身體，也一點一點的安靜了下來。

  終於，小希抬起了頭，臉上依然點綴著淚花。此時的小希看上去才像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平時的她過於安靜，過於冷漠，所釋放出的危險氣息又讓人下意識的不敢去接近。晶瑩的眼淚，代表著她和常人並沒有太大差別的情感。她仰起臉，用生澀稚嫩的聲音，很緩慢的說道：「哥哥……不要離開……我……」

  葉天邪微笑了起來，用手指將她臉上的淚點一點點的抹去，說道：「我怎麼會離開你呢……放心好啦，我會永遠把小希留在身邊，永遠和小希在一起，因為小希是我最親的妹妹啊。無論我記起了什麼，我都不會丟下小希的。」

  小希靜靜的聽著，然後用力的「嗯」了一聲，花瓣一般的嫩唇輕輕的動了一下，似乎是在很努力的想要笑出來……但最終，依然沒有成功。在葉天邪的記憶里，小希從來沒有笑過。

  小希把身體從葉天邪身上離開，然後拉著他的手，離開了陽台，來到了那個葉天邪無論如何都無法打開的房間門前。

  她，的確有能力將這個房門打開。準確的說，是消弭封閉這個房間的神力封鎖。

  小希鬆開拉著葉天邪的手，雙手同時伸出，按在了門上，用白嫩纖細的手指，在上面畫了一個很奇怪的形狀，三曲三折之後，雙手同時收回……

  呼……

  葉天邪明顯聽到了一陣狂風吹過的聲音，定眼看去，眼前的空間微微發生了一些扭曲，仿佛是什麼透明的氣體在快速的騰空而起，然後迅速消散。這種扭曲並沒有持續太久，很快就又消失的無影無蹤。小希把身體退回，站到了葉天邪身邊，緊張忐忑的用手緊緊拉著他的衣服。

  「打開了嗎？」葉天邪問道。

  小希輕輕的點頭，雙手捏的更緊。在葉天邪面前，她實在太過溫順……即使本來下定了多麼大的決心，面對他的要求，她依然一點拒絕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就這麼默默的感覺著葉天邪離那個房間，離璃仙兒留下的最後的痕跡與氣息越來越近……

  葉天邪走向前去，手按在了門上……門把手很早就被扭壞，葉天邪的手輕輕一推，便已經輕易的推開了一條門縫。

  葉天邪的心跳驟然加快，這一刻充盈著胸腔的緊張感，竟勝過任何一次處在生死邊緣之時。

  這個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打開的神秘的房間被打開了。

  這裡面，究竟有什麼……有為什麼會被封閉，封閉它的神秘力量，又是什麼？

  裡面的東西，會讓自己想起那些被自己遺忘的回憶嗎？會嗎……

  在加快的心跳之中，在他無比之小心忐忑的動作之下，門，被一點一點的打開……

  而小希已經轉開身，悄然的走開。既然已經做出了選擇，還是將這扇門打開，那麼，她會很乖的讓哥哥一個人去看去回憶，她，還有任何人都不可以打攪他。

  門的打開帶起了一小股的輕風，帶動了風鈴的輕微激盪，水晶與金屬淺碰的聲音讓葉天邪的目光一下子落在了前方，那串吊墜在那裡的紫色風鈴上……

  眼前的風鈴，和他手中那串淡藍色的風鈴外形上一模一樣……唯有的不同，就是它的上面，吊墜的是紫色的水晶。葉天邪的目光定格在了風鈴上，失魂落魄的走向了它，然後伸出手，輕輕的去觸摸上面的紫色水晶……同時，一股馨香的味道徐徐傳來，這個味道從他鼻端流連而過，然後……重重的轟擊在了他的內心。

  一秒，兩秒……五秒……十秒……

  他已經無法去辨別時間流動的快慢。

  他伸出手，點在了自己的臉上……不知何時，他的臉上已經是一道又一道的淚痕，一滴又一滴的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