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心中的背影

  「理由……」藍發男子微微閉目，那張完美無瑕的臉龐微微抬起，半揚向天，用一種幾乎飄渺的聲音說道：「如果你能打敗我，甚至殺了我，我會用我的一切去感激你……你，還可以得到藍魄。否則，我可以隨時將藍魄毀掉，這個理由，足夠麼？」

  葉天邪：「！！」

  葉天邪搖頭，冷然道：「這不是理由。」

  「有些事情，無論你，還是我，今生今世，縱然跨越輪迴，超脫時間和空間，也永遠不可能逃脫……這是註定的命運，怎麼逃都逃不掉的命運。我沒有的選擇，你，同樣沒有……」藍發男子目光無神的看著天空，說著葉天邪完全無法聽懂的話。也是在這一刻，他所釋放出的寥寂和悲傷氣息達到了極致，讓周圍的氛圍變得無比的壓抑。

  「呵，既然如此，我答應。」數秒的沉默，葉天邪忽然抬頭，不帶絲毫猶豫和勉強的給了他回答。

  藍發男子垂下頭來看向他。

  「你很強大，在我進入這個世界之前，我甚至沒想過這個世界的生靈力量可以強大到如此的程度。但你既然敢這麼說，不管你是誰，我都不會拒絕……雖然現在的我在你面前不堪一擊，但，十年也好，幾十年也好，總有一天，我必敗你……你可知我十歲那年發下的一個誓言是什麼？」

  藍發男子：「？？」

  葉天邪目光灼灼，猶若兩團火在目中燃燒：「我要全世界，只有不能敗我的人，沒有我不能敗的人……這個世界，我也會如此！」

  即使藍發男人表現的是那麼的神秘和強大，又是他將他從危難中救出，他也自始至終沒有在他面前弱了絲毫的氣勢。這個世界的他此時所站立的不過是剛剛踏出起點的第一步，實力在玩家之中或許根本沒有可與他相敵之人，但對存在於這個世界的強者來說，他的實力根本遠遠不如，但他的傲氣，卻不會輸給任何人。

  一個玩家本不會去不自量力去與實力被設定到遠遠超出玩家層面的NPC比較實力，而如果一定要找一個例外的話，那就是葉天邪。那深埋心底的曾經讓他的心在很小的時候就遠遠的異於常人。這種不允許被超越的傲氣並不是天生俱來，而是源自一場血與心的脫變。

  藍發男子的目光定格在他臉上，和葉天邪的目光直直對視，須臾，他忽然笑了起來……那抹笑很輕，也很柔和，配合他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他的這抹笑有著讓人沉淪的無比殺傷力，但，他明明是在笑……在面對這張笑臉時，他心中卻沒由來的傳來刺痛。

  這個笑意……為什麼會有那麼銘心的熟悉感……

  「我等你……可以擊敗我的那一天。」他微笑著說道。此時的他看起來才真正的像一個人，一個有著正常表情和神采的活人。「我……就再幫你一次，以後，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天邪。」

  葉天邪：「……」

  天邪……他叫自己……天邪！？

  天邪，自己在現實世界的名字，當年她所為他取的名字，也只有她，才會這麼親昵的叫他……而在遊戲世界，他的名字明明是——邪天！

  巧合，還是……

  「你……」

  葉天邪剛問出口，藍發男子的一隻手已經伸出，抓在了他的手臂上，周圍的場景頓時變成了一片空白。

  空間傳送……葉天邪的心中剛剛升起這個念頭，空白的世界便又恢復了色彩。但，重新出現的色彩卻已和幾秒之前的完全不同。

  「天邪，再見。該見面的時間，我們自然會見。」

  葉天邪還沒有來不及看清周圍的場景，耳邊便已經傳來了藍發男子那冷漠的無一絲感情的聲音。他迅速轉身說道：「等一下，你還沒告訴我這裡是什麼地方……還有，你告訴我，我們以前，是不是見過！」

  一個遊戲世界的NPC，一個來自現實世界的玩家，兩個原本不可能有過交集的人，他這個問題來常人看來是極其荒謬的，但，他那接連數次的內心悸動讓他依然問出了這個問題，並渴望著答案。

  「這是哪裡，你很快就會知道……很多問題的答案需要自己用力量去找尋，去自己的眼睛去看，用心去感覺。否則，即使從別人口中得到了答案，你也不會相信，更不會安心……再見。」

  葉天邪：「……」

  他的聲音虛無飄渺的如冷風中的浮雲。讓人根本無從捉摸他的話是真是假，是真實還是虛幻。藍發男子轉身，緩緩的走開，藍狼也默默的看了葉天邪一眼，無聲的跟在了他的身後。

  葉天邪下意識的上前一步，剛要再次呼喊一聲，忽然察覺到了什麼，目光猛的看向了後方。此時，他才駭然發現視線中竟然是漆黑與碧藍相連的一片——自己此時所處的地方竟然是一個萬丈深淵的邊緣。

  萬丈深淵，這是一個真正用「萬丈」來形容都毫不為過的深淵。向前看，深淵所覆蓋的面積極大，竟一眼看不到邊際，只能看到遠處的漆黑與藍色天空交錯的那一線。而向下，更是只能看到黑洞洞的一片，根本看不到底部。

  這裡是……

  從震驚中回神，葉天邪來不及去想這裡是哪裡，藍發男子又為什麼帶他來這裡，迅速轉頭看向已經離去，只留下一個遠去背影的藍發男子。他忽然的出現，此刻又帶他來到一個奇異的地方後忽然的離開。短暫的相處，他全身上下都仿佛圍繞著一層厚厚的迷霧，讓他看不清，看不透，無從捉摸。

  一個無比神秘，又有著無比魅力的男子。他的神情、眼神都在告訴葉天邪，他是一個死了一半的人……這樣的人，即使他有著完美的容顏，無可匹敵的實力，也永遠不可能快樂……甚至，他看到了他深埋眼眸深處的死志……

  他很想死……但有一件他不得不做的事成為了他今生最後的掛念，所以，他沒有選擇了結自己的一生，而是為了那個目標迷茫的生存著。

  這是葉天邪唯一能從他身上讀懂的東西……而這些，一個來自外人的情緒，竟然讓他內心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壓抑。

  他是誰……究竟是誰……又經歷過什麼……

  為什麼他的眼神……

  等等！！

  他帶著一襲藍發，落寞的背影在葉天邪的瞳孔中越來越遠，而葉天邪全身忽然驟然一震，如同被一道上空劈下的雷電狠狠劈中，隨之，情緒已經極少出現太大波動他全身上下竟然劇烈的顫抖起來……

  背影……那個背影……

  「等等……等等……你給我站住！！」一聲近乎歇斯底里的大喊從葉天邪的口中咆哮而出，他忽然如發瘋一般瘋狂向那個背影追逐而去。迅疾的風在耳邊呼嘯而過，一種仿佛要爆炸的感覺在胸腔之中劇烈的翻騰著……那一瞬間，他忘記了一切，忘卻了呼吸，空白的世界裡只剩下那個與記憶中那永不磨滅的背影重迭在一起的影子……他所有的力量，所有的意念都帶動著他瘋狂沖向那個遠去的背影，口中，以他所能喊出的最大的聲音咆哮著，呼喚他停下。

  藍發男子的身體頓了一下，那聲忽然而至的大喊讓他的身體僵硬了一下，藍狼停下身來，靜靜的看著自己的主人。藍發男子仰起頭，看向了對他來說毫無色彩的天空，緩緩的閉上了一瞬間充滿了欣慰、追憶和哀傷的雙眸，一隻手輕輕向後一揮。

  一陣風洶湧而至，拂在了狂奔中的葉天邪身上，頓時，在葉天邪那沒有停歇的大喊聲中，他的身體被高高帶起，向後帶飛而去，劃著名一道並不規則的拋物線從空中落下……落下了那道萬丈深淵，在大喊聲中沒入了那漆黑無底的世界。

  藍發男子轉過身來，無情無神的目光怔怔的看著葉天邪之前所在的方向，嘴唇微微動了一下，溢出了一絲連他自己都幾乎聽不清的呢喃……

  「小天……」

  他合上眼眸，緩緩轉身，走向了前方。

  他沒有目標，沒有方向，他不知道自己前方的路能到哪裡，不知道自己下一刻該去哪裡。

  蕭瑟清風，落葉飛舞，稀疏的落葉在風的帶動下三三兩兩的不知從何處飛來飄落，帶動著絲絲的淒涼和蕭寂。

  一人，一狼，他不是形單影隻，身邊永遠跟著一個形影不離的夥伴，但他的氣息，他的神情，他的背影，依然是那麼的孤單落寞。他明明是在走動著，卻沒有帶起絲毫的生氣，即使是落在腳邊的枯葉，也來得比他更有存在感。

  他的腳步均勻沉寂，所到之處，連空氣都仿佛為之變得淒涼。

  無意識間，當他發現自己的前方已經沒有了道路時，才他發覺自己已經站在了一個乾枯山丘的頂峰。

  他怔怔站在那裡，死水般的眼波直線著前方，卻看不到任何的色彩和自己的歸途。冷風吹過，帶起他輕舞的藍發，卻無法帶起他內心絲毫的漣漪。此刻的他，猶如一個只剩下生命，卻失卻了靈魂的活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