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9章 928.門派也是小社會

  韓陽看著談雲傾，笑著說道：「事後結果，是檢驗事前計劃成功與否的唯一標準，你說事實證明我在玩火，但在我看來恰恰相反, 事實證明我成功了。」

  談雲傾盯著他，徐徐搖頭：「你賭贏了，不代表你這麼賭就是正確的。」

  「如果必須要兵行險招，那麼我也並非頑固不化之人，又或者懦弱無膽之輩。」

  「但明明有更穩妥的方法，為何還要行險？你這次賭贏了，不代表你每次都能賭贏，不代表你永遠都能賭贏, 只要失敗一次，後果就可能極為嚴重。」

  談雲傾來到韓陽面前，冷冷與他對視：「別和我說什麼一切後果你來承擔的鬼話，很多事情，後果嚴重到根本不是你說承擔就能承擔得起。」

  「就像這一次，如果你失敗，不僅僅你自己有危險，更會牽累黃師兄。」

  「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要一意孤行，我也無心強行干涉，但是牽連到了旁人，就不能簡單由著自己的性子來，這個道理，我們入門第一天，師門長輩就耳提面命，你這麼自我, 最終不僅害己，更會害了其他同門。」

  韓陽哈的笑了一聲, 轉頭看向談雲傾，說道：「正相反，談雲傾，你總是看不到事情的關鍵。」

  他笑了笑：「正因為同伴是你們，我相信你們能跟得上我，所以我才會那麼做，因為我清楚知道你們的實力，所以我有把握我的方法可以成功。」

  「如果換了其他實力弱一些的同門師兄弟，我自然就不會那麼做了，如果換了唐俊和周師兄、柳下師兄他們，我又會是另外一番打算。」

  談雲傾冷冷說道：「你太自負了，韓陽，明明可以九成把握成功的事情，你偏要去挑戰七成把握，六成把握甚至於五成把握的方法，須知道運氣不會永遠伴隨著你。」

  韓陽眉毛揚了揚，雙眼目光陡然變得銳利，刺得談雲傾甚至雙瞳微微生疼。

  「談雲傾，你還是不明白啊。」他平靜說道：「我不否認，我的運氣不算壞，但事實上做任何事情都要講運氣，只不過是或多或少罷了。」

  「誠如你所言，我運氣不會永遠這麼好，所以……」韓陽冷淡的笑了笑：「……如果我全憑運氣的話，我早就已經死了。」

  談雲傾目光微微一凝，盯著韓陽，韓陽則點了點頭：「現在你明白了？在你看來只有五、六成把握的事情，在我看來卻是八成、九成乃至於十成把握。」

  他輕笑一聲：「所以還是那句話，我既然敢這麼做，我就有把握，只不過在你看來，有很大危險，可是在我看來，不說如履平地，但也不過是一些小風險罷了。」

  兩個年輕人面對面站立，直視著對方的眼睛，韓陽笑了笑，只是這笑容與他往日那嬉皮笑臉完全不同，而是將隱藏在深處的桀驁和尖銳盡數展現出來。

  「這正是你與我之間的差距，也是為什麼你勝不過我的原因。」

  聞言，談雲傾瞳孔微微收縮。

  玄門天宗第三次開山大典拜入山門的晚輩弟子，平均素養極高，其中又以唐俊、韓陽、談雲傾三人最為出色。

  這其中唐俊一入門就是築基初期修為，起步點比韓陽和談雲傾高出許多，所以始終領先，之前已經成功結丹，修為進境速度比黃震霆、諸葛婉秋這些早他一步入門的人還要更快。

  而剩下兩人，不管是修為境界提升速度，還是實戰鬥法，韓陽始終穩勝談雲傾。

  對於嚴以律己，冷靜自持的談雲傾來說，他不會因此而對韓陽產生嫉恨的情緒，並刻意針對，他與韓陽的爭端，純粹是性格理念不合。

  也正是因為與韓陽不對盤，所以談雲傾才會更加嚴格要求自己，更加刻苦修練，以期能勝過韓陽。

  嚴苛冷靜的另一面，談雲傾同時也是個執著要強的人。

  只是可惜，兩人之間不管是宗門內部正式較量，還是私下交流，勝者始終是韓陽。

  談雲傾看著韓陽：「韓陽，你太自負，也太自我了，自負讓你看不清自己，自我讓你看不清他人。」

  韓陽淡淡笑道：「看不清自己也看不清他人的人，是你啊，談雲傾。」

  「你說你並非頑固不化懦弱無膽之輩，需要兵行險招的時候你也能下定決心，這話我倒是相信，但是談雲傾，在那之前，你心中所思所想，對人對己，永遠是求全責備，追求盡善盡美，追求一切都在你自己掌握，只有在萬不得已時，你才會試著去拼一把。」

  「但世事瞬息萬變，哪能盡如你所願？就在你不停追求十足把握，追求穩妥的過程中，很多本來應該能抓住的機會，本來有八成、九成把握的機會，就被你白白浪費掉了。等你確定自己做不到十足把握，需要拼一把的時候，很多時候你會發現自己面前只有七成、六成乃至於五成把握，甚至成功希望更低的機會。」

  「這時候，你就真的只能拼一把，只能寄希望於自己運氣好了。」

  韓陽輕笑一聲：「別管是其他人給你鋪路，還是你自己鋪路，總習慣走已經鋪好的路，當遇到實在無法鋪路的天塹，需要躍過去，衝過去的時候，或者時間緊迫到你完全來不及鋪路的時候，你怎麼辦？」

  談雲傾斜睨他一眼，冷哼道：「冰炭不同爐。」

  韓陽臉上桀驁之色消失，重新露出嬉笑神情：「本也不是我先挑起話頭。」

  談雲傾徐徐搖頭：「你遲早會玩出火的，韓陽。」

  韓陽笑了笑：「或許吧。」

  看著他那一副滿不在乎的神色，談雲傾搖了搖頭，也不再多說什麼，韓陽這副樣子他不是第一次見。

  玄門天宗二代真傳弟子中的三大刺兒頭，就是英羅扎、韓陽和黃震霆，是二代弟子中平日裡觸犯門規條例最多的三個人。

  周雲從雖然不善於和人相處，但多數時候也不跟人接觸，對於門規戒律他也沒什麼機會觸犯。

  但不同於經常受罰的英羅扎和黃震霆，韓陽受罰要少得多，但這絕不是因為他犯錯少，而是因為這個桀驁與油滑並存的小子，更善於鑽門規戒律的空子。

  這廝對門規戒律的熟悉程度，其實絲毫不比對人對己都嚴厲的談雲傾來得差。

  如果不是掌管執律堂之人是對門規更熟悉的李元放，韓陽每次犯戒甚至都能逃過責罰。

  也正是因為他的存在，門規中的漏洞後來基本都被堵上了，令韓陽本人也時常自嘲。

  當他犯到李元放手上避不過去的時候，就是現在這副模樣了，標準的態度良好，心裡怎麼想的就很難說了。

  林鋒的神通法身看著這一幕，也失笑搖頭：「果然一樣米養百樣人啊。」

  宗門也是小社會，每個人的生長環境不同，性格不同，對待很多事情的看法想法自然也不同，彼此之間出現分歧是很正常的事情，指望所有人相親相愛，才是完全不現實。

  除非統一洗腦。

  所以，對於宗門弟子內部因為性格理念不同而帶來的爭端，林鋒並不太在意，只要保證有理有節，不影響宗門整體團結繁榮即可。

  不管是林鋒還是蕭焱、朱易、李元放、洛輕舞他們，對弟子的教導，也在於此，只導引弟子走在正軌上不偏離，而不會想著所有弟子都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比方說像現在，韓陽和談雲傾之間的爭執，雙方就自動使用法力傳音，保證不會讓仇塵還有遠處的大周皇朝眾人看笑話，連近處的褚陽也被瞞了過去。

  除了玄門天宗自家人以外，不會有人知道剛才他們與仇塵的戰鬥，其實還有那麼多的內情，只會認為是韓陽、談雲傾等人本來就一直是同一個打算。

  雖然韓陽和談雲傾兩人相互看不對眼，但方才韓陽執意按照自己的方法攻擊仇塵時，談雲傾也沒有說直接撂挑子不干，而是轉而加強八門定星陣，延緩那兩頭仇塵妖帥的動作。

  同樣，韓陽的計劃也是以他自己為誘餌，不會說故意放仇塵去陰談雲傾，然後他再來抄後路撿便宜。

  據林鋒所知，曾經有一次外出歷練的時候，韓陽還在一處險境中救助過談雲傾。

  當然了，即便如此，仍然不影響兩人彼此之間繼續看不順眼，談雲傾會念韓陽的援手之情，但同樣也對韓陽的行事作風看不慣，反之韓陽亦然。

  但只要控制在良性競爭的範圍內，林鋒、李元放、洛輕舞他們就不會過多干涉，事實上，因為韓陽的存在，本來就凡事力爭做到最好的談雲傾，在更進一步挖掘自身潛力，爆發出了比預期中更耀眼的光彩。

  這自然是林鋒等人樂於看到的事情。

  韓陽的作風，李元放同樣看不慣，但比談雲傾還要冷靜的他，從來不會刻意針對韓陽，而韓陽犯了門規條例，他自然也不會手軟。

  桀驁不馴的韓陽，雖然厭惡各種條條框框的束縛，但對李元放的決定還是信服的，因為李元放極度的公正。

  不過，河洛居門下一眾弟子，思路風格也自然而然繼承李元放的特點，所以都和韓陽不怎麼對付，談雲傾只是其中代表罷了。

  想到這裡，林鋒就微微一笑，因為他想到了自家各個洞府真傳弟子之間已經開始漸漸有了小山頭的趨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