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6章 剎那萬年

  長生天一派寧靜平和，毫無凶歷之氣。

  高謙遍游諸天萬界，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悠然寧靜的天地。

  再看青沅和玉鶴，都是那種氣質仙逸性格柔和的女子，真是讓人生不出半分的爭勝之心。

  只是玉鶴說要贏過她才能見到秦凌，高謙卻不會遲疑。

  要是玉鶴要和他比下棋畫畫之類的，他還要考慮一下。

  打架動手，他卻沒怕過誰。

  高謙扶劍而立，對面的玉鶴也起身和高謙對立。

  玉鶴說道：「道友如此堅定，讓我佩服。」

  「沒什麼，總要試試才行。」

  高謙微微一笑：「在這方面我還是還有自信。」

  「道友，你可知道大羅的壽命是多少？」

  玉鶴並沒急著動手，她反而問了一個很古怪又很特殊的問題。

  「我沒猜錯的話，大羅應該是一紀元之數。有著十二億九千六百萬年壽命。」

  高謙對此並不清楚，但憑著對大羅力量的理解，他覺得就是一紀元之數沒錯。

  玉鶴點點頭，這個問題對於大羅來說並不難猜。

  一紀元，這是大羅力量的極限，也是壽命的極限。

  只是三千大羅都很年輕，最多也就活了一百多萬年，距離十二億九千六百萬年差得太多太多。

  以至於所有大羅都不會去考慮壽命這個問題。

  「道友，大羅壽元如此漫長，你覺得又有幾個大羅真能活得這麼久？」

  玉鶴又問道。

  這個問題就複雜了，涉及到了時間、力量、人心。

  高謙雖然見多識廣，可一想到十二億九千六百萬年這樣的漫長時間，他都難以做出判斷。

  他也很難想像，一個有情感有智慧的生靈，能夠在如此漫長時間中保持自我本性，保持自我本心。

  看看大羅天的大羅就知道了，百萬年的安逸生活，已經讓大羅們喪失了應有的警惕性。

  燃燈古佛就是如此，他從沒考慮過自己會戰敗被殺的可能。

  等到他醒悟過來，已經來不及了。

  百萬年就已經讓大羅強者們喪失了活力，再過一百萬年又該如何，再過一千萬年呢？

  高謙很難想像，十二億九千八百萬年會是何等漫長的時間，會對人的心靈造成何等恐怖的傷害。

  高謙搖搖頭：「已經超出了我的認知，無法進行推斷。」

  玉鶴對此十分贊同：「的確，如此漫長的時間，漫長到已經超過了我們思維理解的範疇。

  「我有時候就忍不住想，若是活到十億年後，我會變成什麼樣子？」

  她幽幽嘆息道：「所以，時間就是最可怕的力量，足以摧毀一切有形無形的存在。」

  玉鶴神色有些複雜看著高謙：「我把此處命名為長生天，就是想長生不死。

  「哪怕在漫長時間中孤寂之極，我也願意品嘗時間帶來一切滋味。

  「這是生靈最重要的自我靈性，倘若沒有了自我靈性，一切也就失去了意義……」

  高謙點頭：「的確如此。」

  「一切有情眾生皆是如此，自我靈性就是天地，就是一切。自我靈性寂滅，就是毀滅。」

  玉鶴慢悠悠說道：「我天生不喜歡爭鬥，但是，又怕別人來殺我壞我，破我靈性。

  「所以，我在長生天練成了一種神通，其實也沒名字。為了稱呼方便，權且叫它剎那萬年吧。」

  在玉鶴說話的時候，高謙這才警覺不對，在他所在這片區域靈氣變得異常詭異。

  對面慢悠悠說話的玉鶴，聲音變得非常遙遠，包括玉鶴，也變得遙不可及。

  雙方之間的距離不過幾丈，但是，兩人卻似乎並不在一個時空之內。

  高謙感覺自己所在的空間，時間近乎凝固了。在數尺之外，時間卻以恐怖高速流轉。

  「剎那萬年！」

  高謙突然明白了，玉鶴這種神通居然是催發時間迅速流轉。

  一剎那就是一萬年的話，那十二億九千六百萬年，也用不了多久。

  高謙手握紅英劍，卻無物可斬。

  面對急速流轉的時間，他劍再快再銳，也斬不斷時間變化。

  當然，時間轉的再快也不可能讓達到十二億九千六百萬之數。

  這是大羅極限，玉鶴憑藉神通操控時間流速，怎麼也不可能達到極限狀態。

  但是，他也有個問題，他不是真正的大羅。

  玉鶴只要催發時間流轉一億年，他可能就撐不住了。

  就算身體撐得住，心靈也會腐朽潰爛，直至神魂潰滅。

  高謙看透了玉鶴神通變化，去一時找不到破解之法。

  如此消耗下去，對玉鶴來說可能只是一小會的功夫，他就在漫長時間裡被磨死了。

  最可怕並不是時間加速，而是玉鶴時間加速，他卻保持著正常的時間流轉。

  不對，高謙突然察覺到自己是想錯了。

  玉鶴其實消耗是自己生命。

  通過剎那萬年的神通，她消耗了自己漫長生命的一部分。

  可能的消耗了幾千萬年。對玉鶴而言，這麼漫長的生命不過是幾千個剎那。

  然後，她把轉化出的幾千萬時間加持給他。

  這門神通的可怕之處不在於消耗生命，而是用漫長時間囚籠去折磨對方。

  高謙想通了剎那萬年的神通本質，他也是哭笑不得。

  把自己生命轉給別人，這門神通還真是了不得。

  而且，催發這門神通顯然無法施展別的力量。

  他要在這裡待多久，就看玉鶴舍了多長的生命。

  哪怕生命不會被消磨掉，他對一切的認知卻會在時間長河中不斷被打磨。

  高謙想不到破解之法，只能沉下心神和大羅劍魂合二為一。

  在這種狀態下，他就是大羅劍魂，他一切感知被大羅劍魂包裹，這樣可以有效的隔絕時間對他意識的破壞。

  高謙煉成大羅劍魂後，又用了幾千年去理解大羅劍魂，少不了進入神劍合一的狀態。

  只是那種狀態不會保持太久，高謙要保護自己神魂獨立性，避免和大羅劍魂真正融合。

  但在漫長時間長河中，高謙不得不和大羅劍魂保持統一的狀態。

  在這種狀態下，高謙逐步和大羅劍魂融合。

  等到高謙發覺不對的時候，他會和大羅劍魂分割開，用本命星辰去面對時間的流逝。

  隔了一段漫長時間，再和大羅劍魂合一。

  這個過程就是反覆循環，開始的時候，高謙還能清楚計算時間。

  隨著時間不斷流逝，第一個一百萬年過去，高謙就放棄了計算時間。

  漫長的時間，讓他對於太一劍魂有了無比深刻的理解。

  漫長時間，也讓他有時間慢慢整理自身所學。

  唯有時刻保持思維上的活躍，高謙才能保持自我靈性，保持神魂不會被漫長時間打磨掉所有印記。

  高謙幾萬年的生命歷程，發生的一切故事一切情緒，經過千百次的回味，這些故事情緒就會變得淡薄無味。

  就如同再美味的東西連續吃上幾年不變，也足以讓人瘋狂。

  唯有沒有止境的武道，才能讓人不斷探索，不斷去思考。

  這個時候，沒有止境的武道就具有了絕世魅力。總有新的東西，總有新的變化，總有新的花樣，總能刺激到高謙。

  當然，高謙也要經常的藉助大羅劍魂休息調整。

  如此過了不知多久，在某個平靜的一天，困住高謙的無形時間屏障消散了。

  對面的玉鶴顯露出了身形。

  高謙有些貪婪的看著玉鶴，如此漫長的時間裡，玉鶴是他看到的第一個活人。

  那麼鮮活真實，充滿了生命力。雖然對方一頭白髮，眼神黯然，整體來說還是個清秀美女。

  高謙並沒有憤怒怨恨之類的情緒，這些屬於本能的低級負面情緒，在漫長的時間中幾乎磨沒了。

  他現在只有歡喜，看到鮮活生命的歡喜。

  這種歡喜由心而發，就如同清澈泉水一般流淌到神魂深處，滋潤了近乎乾涸的神魂和身體。

  對於玉鶴來說，不過是三千個剎那過去。

  一彈指六十剎那，三千個剎那，大概就長長出口氣的功夫。

  玉鶴再看高謙，發現高謙人沒變，只是目光深沉滄桑，似乎沒有了任何人類感情。

  但是，高謙眼眸中很快升起一點喜悅的靈光。

  這就好像乾涸枯寂大地上冒出了一朵小花，雖然微不足道，其代表了盎然生機。

  果然，高謙臉上也慢慢露出了微笑，那種歷經千萬時間打磨出來的深沉滄桑慢慢沉澱下去。

  玉鶴深深鞠躬施禮：「道友神通無量，我輸了。」

  高謙淡然還禮：「承讓。」

  玉鶴臉上露出倦容，她輕輕嘆息道：「秦凌就在裡面，道友只管自便。」

  「道友，我不太明白，你又何必如此？」

  高謙和玉鶴錯肩而過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來問了一句。

  「是啊，我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

  玉鶴想了想說道：「開始我以為是為了讓神帝復生，這本就是我使命。

  「後來，我慢慢醒悟過來，我都死了，神帝復生不復生的又如何。

  「誰知道呢，大概總要找點事情做。不然如此漫長的生命，也太無聊了……」

  玉鶴說著話身體慢慢虛化，直至化作虛無。

  高謙微微搖頭。

  剎那萬年的神通是強大，可是，把三千萬年生命轉化給他，這個過程中要有數十倍的消耗。

  玉鶴雖是大羅強者，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消耗。

  其實玉鶴不必這麼拼，但不知為什麼，她非要用儘自己全部生命去施展神通。

  大概是神帝死後留下的後手，讓玉鶴為了神帝復生做準備？

  看玉鶴的樣子，應該對此也不是特別在意。就像她說的那樣，她都死了，神帝活不活的又和她有什麼關係。

  也不知為什麼的，玉鶴還是拼盡全力。

  高謙哪怕活了三千萬年，依舊琢磨不透女人的心思。

  他邁步進入大殿深處，法則屏障化作的簾幕被一層層打開。

  等高謙走到最深處，就看到了一枚青色九芒星懸浮空中緩緩轉動。

  不用誰說，高謙知道這就是太一風雷令。

  高謙站在太一風雷令前看了一會，這東西就擺在面前，他興致卻不高。

  一方面是三千萬年時間沉澱，對他影響太大了。

  另一方面，他想到了秦凌。

  玉鶴所說的秦凌在此，說得應該是太一風雷令。

  高謙其實更想看到秦凌，想看到活生生的人，而不是這個閃耀靈光的太一風雷令。

  高謙沉默了一會才伸手拿起太一風雷令，被他氣息觸動，太一風雷令上靈光流轉，穿著青色蓮花長袍的秦凌浮現出來。

  時隔這麼久，秦凌還是那副幹練大氣樣子，長發隨意編成髮辮，明藍眼眸明亮有深邃，充滿了魅力。

  秦凌似乎沒變，但是，高謙知道秦凌一切都變了。她甚至已經不是人了，連神魂都算不上。

  「老師，好久沒見了。」

  秦凌看到高謙後笑得非常燦爛，露出了兩排整齊白牙。

  高謙也笑了：「好久沒見。徒弟伱還好麼？」

  「還行，就是有些想老師、紅英你們。」

  「不想毓秀麼？」

  「哈哈，經常想不起來她。」

  秦凌笑的還是那麼爽朗，卻讓高謙心情愈發複雜。

  時隔這麼久，發生了太多的事情。

  紅英出了事，結果，秦凌情況也不妙。他這個做老師的，心裡真的不太是滋味。

  秦凌看出高謙心情不太好，她說道：「老師不用傷心，這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憑著風雷天書和太一風雷令契合，我得到這件神物。我知道這是老師的東西，又無力保護，只能和太一風雷令融合。」

  秦凌說起這些非常自然平靜，她對此也不覺得有什麼。

  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她知道命運是如此難以測度。她也好，老師也好，都無法真正掌握命運。

  就是當初的無上神帝，也要無法躲避毀滅的命運。

  世界就是如此，生命就是如此。

  秦凌很感嘆的說道：「好在老師終於來了。」

  她說道：「開始的時候，我經常會想老師不能來怎麼辦？時間長了，意識陷入沉睡，也不會再考慮這些問題。」

  高謙問道：「到底怎麼回事，我還有些不懂。」

  「老師是太一令主，註定由您來重整大羅天，重建諸天秩序！」

  秦凌說道：「具體情況我也不懂，一切都在太一風雷令中。老師收了太一風雷令就能明白一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