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滄海月明珠有淚

  長長如劍的草葉慢慢彎下去，掛在上面一灘血順著草葉滴落到地面。

  隨著血的滴落，草葉又慢慢恢復了挺直的狀態。

  侯小毛正開心在旁邊撿屍，根本沒注意一根野草的小小變化。

  在這片野草叢中，至少有十五具妖怪屍體。

  老大的刀太快了，一刀下去必然是身體斷裂，死狀悽慘。

  侯小毛不是害怕，只是這樣屍體翻找起來很是麻煩，總是沾了一手的血腥。

  另外，有些好東西都會被快刀斬斷，很是可惜。

  他又沒膽子勸說老大，總不能讓老大動手的時候小心點別砍到好東西吧！

  侯小毛翻了半天，他聽到了草叢裡有甲葉摩擦的聲音，知道老大已經有些不耐煩的站起來了。

  這就意味著老大不想再等了。

  他急忙在血糊糊衣袋裡掏了兩把，摸出兩團圓滾滾精血。

  「窮妖！」侯小毛啐了口吐沫，他急匆匆把精血收好，抓起旁邊草葉擦了擦手上血污，就急匆匆去找高謙了。

  看到高謙還站在那沒動，侯小毛鬆口氣。

  他現在對高謙是崇拜的五體投地，也為自己當初選擇了對方而慶幸不已。

  這樣的高手，居然能讓他抱大腿，真是運氣逆天。

  而且，這個老大還特別大方。對於低階精血毫不在意，對於一些丹藥、靈物也沒都興趣不大。

  跟著老大一路走過來，對方已經殺了六七十名妖怪，除了身上迸了一些血外，毫髮無損。

  侯小毛就是遠遠看熱鬧，身上連血都沒沾。只有撿屍的時候免不了弄了一手血污。

  大典還沒兩天，他已經撿了一袋子東西。

  他也知道背著一袋子東西多礙事，可是，他真捨不得扔啊。

  袋子裡的任何一樣東西，都是他平時可望不可得的好東西。

  這兩天他就瘋狂的吃精血，兩天下來，他身高硬生生拔高了一寸多。

  因為精血多的難以消化，他皮膚已經變成赤紅色，還整天都是頭昏腦脹，走路都有點不穩當。

  就是如此，侯小毛也覺得這日子是他最大膽的夢都不敢想的。

  侯小毛賠笑著湊到高謙身前，把袋子敞開給高謙：「老大，東西都在這。」

  高謙隨意掃了眼，他其實不用看，就憑著龍鱗刀的感應，就知道裡面有沒有好東西。

  在人界的時候，他就達到了以刀為眼觀天視地的的層次。

  現在這個身體遠不及他那時候，可是刀法純凝之極。

  經過幾次殺戮，居然生出刀意，達到了以刀為眼的層次。

  對此，高謙當然很驚喜。

  同樣的已刀為眼，他以前是仗著金剛神力經強橫，神魂堅凝強大，以神御刀才達到這種境界。

  這次卻不一樣，是他從根基入手練刀，漸漸由淺入深。

  到了這一步，證明他刀法已經登堂入室，達到了一定的境界。

  這樣下去，以刀證道也不是沒有可能……

  高謙在意的武道成就，對於妖怪身上那點零碎毫無興趣。

  侯小毛層次太低，自然不能理解高謙的追求，只以為高謙眼高於頂，看不上這些東西。

  「老大，我們接下來去哪？」侯小毛小心翼翼的問道。

  「就在這吧。」

  這片密林離海邊不太遠，四通八達，不論是進是退都很方便。

  滿地的野草比人還高，在這裡藏起來也方便。

  距離大典的高台又不遠，方便對付往來的妖怪。

  幾天下來，妖怪們已經遍布雙葉島各處。想要湊夠人頭數，必須要主動一點。

  不過，高謙對此也沒那麼在意。一兩百人頭，總能湊夠數量。

  接下來的幾天，高謙再沒遇到大群妖怪。

  有兩個獨行妖怪從林間穿過，可他們快疾如風，一發現不對就跑沒影了。

  高謙帶著五百斤長刀，憑著這個身體，很難追得上對方。

  要是距離近一些，憑著刀意對氣息的交感，還能把對方留下。

  得了這幾天的空隙，侯小毛也終於能安靜修煉，把吞服精血消化掉。

  不過，消停了幾天，侯小毛又有些忍不住了。

  他喜歡看別的妖怪在森然冷冽刀光中四分五裂，更喜歡在四分五裂屍體上撿東西。

  「老大，距離大典結束沒幾天了，我們是不是該行動了？」

  侯小毛在高謙耳邊低聲叨咕，想勸說高謙繼續動手。

  高謙瞥了眼侯小毛，「雙葉島這么小，五萬妖族散布各方，這幾天過去，至少死了一半了。

  「現在各處都有妖族團伙盤踞，我是不怕，你跟著我亂走，你能活麼？」

  這個問題一下難住了侯小毛，他臉色連變，卻說不出話來。

  的確，高謙可以亂殺，可他遇到別的妖怪怎麼辦？

  侯小毛想了半天才幹笑道：「老大，我這不是為你著急麼。」

  「管好伱自己。」

  高謙扔下一句話，自顧穿出密林來到海邊。

  此時明月當空，如水月光下大海卻異常幽深，只有沙灘上一重重白浪翻滾起伏。

  不知怎麼的，高謙想到了一句詩：滄海月明珠有淚。

  這句藍星老家古人詩句，意義晦澀難明，卻又異常華美，美到直擊人心。

  高謙望著深沉滄海，他忍不住回憶起藍星上的種種。

  他在藍星上生活不過三四十年，在他生命歷程中，這三四十年占比非常小。

  但是，這三四十年卻塑造了他的性格，塑造了他的三觀，對他人生有著無比重要意義。

  穿越以來，他很少回憶藍星上種種。因為他回不去，想這些不過是徒然傷感，甚至會引發自戀自傷。

  在人界的日子，他都忙著修煉，忙著戰鬥，忙著解決麻煩，忙著擺弄三個弟子。

  到了太皇天，更沒時間去考慮這些。

  妖族的血祭大典上，周圍都是殘酷的血腥戰鬥，高謙反而生出的思鄉之情。

  由這句唯美詩句，他想到了親人，故友，還有女友……

  高謙默默看著起伏翻騰的浪潮，思緒也如這浪潮般起伏難定。

  躲在密林深處的侯小毛，正在偷偷觀望高謙。

  老大是他活下去的根本，他怎麼能不關注。

  這個位置看過去，只能看到老大的背影。

  侯小毛不知道老大在幹什麼，妖怪可沒有悲春傷秋對月吟歌的習慣。

  他覺得老大可能是在參悟神通，也可能是在冥想。

  可在開闊的海灘上，數里外都能輕易看到老大的身影。在這地方參悟秘法，可太不聰明了。

  另外，侯小毛總覺得老大這背影看起來很孤獨，很是蕭瑟……

  他也不知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老大這麼牛逼，想殺誰就殺，有什麼難過的！

  高謙這也是對於自己人生的一種審視。

  武功到了他這一步，就是要明白本心，明照本我，這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

  就在高謙沉浸在自己情緒中的時候，一夥妖怪盯上了高謙。

  「這傢伙看起來有兩下子！」

  「他的刀好像不錯……」

  「有點龍族的味道，他的血肉一定很好吃！」

  一群妖怪聚在一起低聲念叨，很快就達成了一致，弄死這傢伙。

  不說別的，這妖怪身上的龍族血脈就足夠了。

  妖怪血脈也是分等級的，龍族血脈永遠都是最高級的血脈。

  妖怪可以通過吞噬精血提升力量。有著龍族血脈的妖怪，自然最受歡迎。

  哪怕高謙看著有點厲害，可參加血祭大典，大家就是要互相殺戮。

  不能因為對方厲害，就不動手了！

  再說，他們一群十多個妖怪，一路走過來不知殺戮了多少。

  看到肥肉在面前，他們當然要狠狠咬過去。

  一群妖怪也不說話，都小心向著高謙快速靠近。

  等到了一定距離，眾多妖怪一起施展天賦法術。

  火球，冰箭，毒氣，毒箭，還有綠光交織而成的大網，一股腦向著高謙扔過去。

  直到對方動手，高謙才猛然驚醒過來。

  他全身心沉浸在記憶中，對於妖怪的突襲沒有任何準備。

  高謙微微皺眉，這些法術攻擊其實沒什麼，讓他不高興是被對方打斷了他的沉思。

  他並沒有參悟什麼，只是單純的回憶過去，感懷過去。

  被妖怪們偷襲，微妙的情緒頓時被破壞，這讓高謙生出了幾分殺意。

  高謙才要拔刀斬過去，卻突然心有所感又想到了那句詩：滄海月明珠有淚。

  這句詩原本是什麼意思並不重要，重要是他對這句詩的理解，已經和手裡龍鱗刀建立了精妙聯繫。

  高謙拔出長刀卻沒有撲擊過去，而是長刀當胸豎立。

  冰冷如雪的刀刃，這時候卻有種如水柔靜悠遠。

  刀刃上倒映著的圓月、白浪，就這麼深深印入眾多妖怪眼中。

  通過這種方式，高謙和眾多妖怪神魂建立了微妙卻穩定的聯繫。

  孤獨寂寥的冷寂刀意，就如無形刀鋒貫入每個妖怪神魂深處。

  眾多妖怪都是身體一頓，就覺得有種說不出的難過。

  沒等眾多妖怪想明白這種情緒，他們神魂已經被冷寂刀意斬滅。

  一群妖怪稀里嘩啦撲倒在地，瞬間失去了一切生息。

  落向高謙的各種法術，也在冷寂如水刀光中一切寂滅消失。

  高謙收刀入鞘，眼中露出疲憊之色。

  以這個身體來催發刀意擊殺敵人神魂，其實還有些勉強。

  從效率上說，遠不及他拔刀斬殺來的方便、快疾、省力。

  只是以刀意殺敵，看起來非常高級。

  另一方面，也驗證了他刀法的進步。

  樹林中的侯小毛看到一群妖怪突然出來偷襲老大，他正要高聲示警，卻看到老大已經拔刀了。

  侯小毛也放心不少，他對老大刀法充滿信心。

  結局卻讓他異常意外，老大根本沒出刀，一群妖怪就無聲無息死了。

  這種死法，可比被刀斬的四分五裂恐怖百倍千倍，讓侯小毛是毛骨悚然。

  侯小毛呆了好一會，這才有些心虛的湊到高謙身邊，「老大、」

  高謙知道侯小毛被嚇到了，他也沒解釋，只是對侯小毛側頭示意了一下。

  侯小毛也沒敢多問，他小心翼翼湊到那些死去妖怪身邊。

  這些妖怪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傷痕，一個個眼睛還都瞪得老大。

  在這些妖怪的眼睛中，侯小毛就看到一點凝聚不散的如水白光……

  壯著膽子翻找了一圈，豐厚的收穫讓侯小毛很快忘記了恐懼。

  這些妖怪殺了很多妖怪，一個個兜里都有好東西。

  他甚至在一個妖怪胸口上找到了一片斗大的黑紅鱗片。

  那鱗片沉甸甸很有分量，外表光滑如玉，看著就不一般。

  侯小毛多少有點眼光，他覺得這不龍鱗也是某種成了氣候的大蛇鱗片。

  他知道老大有龍族血脈，當即獻寶一樣把鱗片先獻給高謙。

  高謙憑著龍鱗刀，其實已經看到這片特殊鱗片。

  拿到手裡，高謙更能確定這是蛟龍留下的鱗片，裡面充滿了風和水的氣息。

  他這個身體也是蛟龍，不過，和留下鱗片蛟龍相比就差的很多了。

  從鱗片來看，這蛟龍至少也是元嬰層次，甚至更強一些。

  妖怪麼，力量強大，就是智慧不高，只能使用天賦能力。

  同樣的層次，妖怪對於力量的駕馭就比人族修者差的非常多。

  受這身體限制，他不能使用混元鼎重新煉製這片鱗片。

  好在這東西不占地方，直接用氣息煉化放在胸口，可以當護心鏡用。

  鱗片對於水、風兩種靈氣的強大親和力，讓他也能借用一些力量。

  黑蛟其實本身也會幾種天賦法術，就是等級太低了，也沒修煉的意義。

  高謙現在刀法純凝，已經生出精妙刀意，能從容駕馭各種外力融入刀法，更不需要使用法術了。

  這次戰鬥，也讓侯小毛收穫大量財富，把他樂的牙齦都呲出來了。

  此後的幾天，高謙再沒遇到過妖怪。

  侯小毛就有些不安了，計算殺敵數量，高謙也還不足八十。他作為跟班，一個妖怪都沒殺。

  眼看著大典就要結束了，如果完不成目標，他們都要死……

  這後果太嚴重了，侯小毛壯著膽子和高謙說了這事。

  高謙卻沒理侯小毛，這小子還想用他當刀，不免想的太多了。

  侯小毛看高謙不以為意，急得滿地亂轉。但他離了高謙，必死無疑。

  再著急他也只能待在高謙身邊。

  到了最後一天，祭台上響起了巨大鼓聲。

  侯小毛臉色如土，「老大，大典要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