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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4:22:48 作者: 空白時分
那麼多血……從江瑜嘴角里湧出來的,他那麼瘦,身體也不好,怎麼受得了這樣的車禍?
「您說的是……」
「江瑜,江瑜他怎麼樣了!」
護士被嚇了一跳,「是車禍的其他病人嗎?他們都被統一送往首都星中心醫院了,只有您是……」
宴南城沒等他說完,就掀開了被子往外跑。
「跑什麼?」
身後忽然間傳來一道冷淡而威嚴的聲音。
病房外站著一個高大的成熟男人,西裝扣的嚴絲合縫,脊背筆挺,眉眼間儘是歷經千帆的老練和喜怒不形與色的圓融。
明明沒有什麼情緒,也絲毫沒有任何責備的味道,宴南城卻在聽到那道聲音的一瞬間,幾乎條件反射般渾身僵硬的停住了腳步。
「找誰?你那小情人?」
宴南城莫名的吞了吞口水,終於一點點回過頭來。
「大,大哥。」
眼前的男人雖然被宴南城稱作哥哥,但其實已經四十多歲了,就算保養再得當,臉頰上也無可避免的有了幾分歲月的痕跡。
卻也沉澱下了更多的威嚴和權勢。
「宴家的繼承人中可沒有你這麼毛毛躁躁的。」
那是——宴家目前的掌權者,宴家長子,晏知意。
不同於那個名字中的溫潤知意,恰恰相反,晏知意比毒蛇一般陰狠毒辣的晏識意要更加老練,更加城府深沉,也更加……殘忍。
那一瞬間,宴南城腦海里不可避免的閃過了他大哥從小到大嚴苛到幾乎讓他現在還頭皮發麻的「管教」。
即便次數不多,卻次次讓宴南城記憶深刻。
若說宴南城對他二哥只有恨意,那麼他對於宴知意就是又恨又怕。
但只是一瞬間,一股更加濃烈的心慌壓倒性的充斥了宴南城的腦海。
江瑜,江瑜還不知道怎麼樣了。
宴南城深呼一口氣,強行對上了宴知意無所遁形的目光。
「我,我還有事,先走了。」
然而出乎宴南城意料的,宴知意竟然沒有責怪,沒有不滿,反而是近乎慈愛的淡淡嘆了一口氣。
「算了,你也長大了。」宴家的大少爺靜靜望著他,將宴南城眼底的焦急擔憂盡收眼底,那一瞬間,宴南城甚至覺得他眼底似乎划過一絲極為複雜的東西。
「這次車禍是人為,相信你也知道,這件事我會替你查,至於你那小情人——」
宴知意頓了頓,眼底懷念似的,似乎想起了什麼更加久遠而恍然的東西。
「你這個年紀,玩玩也罷,大哥不至於這些事也管著你。」
「他就在隔壁。」
宴知意望著宴南城迅速消失的背影,流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懷念又悵然的笑容來。
……
宴南城一走出病房就傻眼了,門口鮮紅而巨大的「icu」字樣直直的刺在他眼底。
宴南城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仿佛在這一瞬間凝固了,他幾乎要懷疑自己的眼睛。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下墜的時候不是被阻止了嗎,就連他也只是昏睡了一會,身上甚至除了擦傷,完全沒有任何不適的感覺。
可是江瑜,江瑜怎麼會進搶救室?
宴南城踉蹌著抓住了一個出來的護士,聲音乾澀到幾乎不能聽。
「這裡面的人,他,他怎麼樣了?」
護士有些奇怪的望了他一眼,「您是……」
她的視線落在宴南城手腕的姓名牌上,一瞬間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啊,您是宴——」
「我問你,他怎麼樣了!?」
「您問的是江先生?他,他是您哥哥親自送到搶救室來的,精神力透支導致人工心臟供血不足,首都星中心醫院下了病危通知書送過來的,不過現在已經脫離危險了……」
「什,什麼,什麼人工心臟,什麼精神力?」
宴南城覺得眼前一陣一陣的發黑,仿佛所有的聲音都離他而去了,護士的嘴唇一張一合,明明每一個字他都認識,可合在一起他卻又一句話也聽不明白。
護士有些奇怪的望著他,像是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反應如此之大,「您不知道嗎?江先生曾經做過心臟手術,換上的人工心臟目前還不算成熟,自然無法負荷大劑量的身體和精神運作,更何況使用精神力呢……」
宴南城腦海里一瞬間划過江瑜永遠蒼白的臉色,江瑜喘不上氣時眼尾的濕紅,江瑜發病時泛紫的嘴唇……明明有那麼多預兆,明明連幾面之緣那個姓黎的小子都能看出來江瑜身體有多差。
卻只有他,他把江瑜丟在冰冷的夜色里,他把江瑜當成心情不好時的發泄,他惹得江瑜發病後還把人丟在空蕩的辦公室里,甚至易感期時把江瑜困在自己家裡不給他吃藥……
他是怎麼一次又一次輕飄飄的說的出口,只是幾滴眼淚,就期望江瑜輕易的再給他一次機會的?
即便是在昏迷的最後一瞬間,江瑜仍然沒有對他表達過一絲一毫的怨恨,即便流了那麼多血,江瑜對他說出口的,也依舊是愛。
他初見那個如玫瑰花一般美麗而鮮艷的青年時,江瑜懵懂又眷戀的眼神仿佛還在眼前。可是就因為這一句「愛」,讓那支玫瑰一點點枯萎,衰敗,透出糜爛的紅意。
當江瑜一次又一次躺在冰冷的病床上,手術刀劃開胸腔的時候,他會不會有那麼一絲後悔,後悔在那場平淡又無趣的宴會上,一眼望見人群最中央看起來光鮮亮麗,內里卻惡劣骯髒的那個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