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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4:22:48 作者: 空白時分
    寂靜。

    在這樣絕對的安靜中,江瑜習慣性的以手覆住胸口,那裡有一顆不規律跳動著的心臟,伴隨著每一次呼吸的頻率,將疼痛輸送到四肢百骸。

    他仿佛又回到那輛嗡鳴著飛馳的摩托車上,夜風吹亂了他的髮絲,心臟尖銳的疼痛幾乎要將他整個人洞穿。

    但他眼前卻看到了一副完全不同的畫面。

    他看到作為駐邊軍的「程雁」,那個改名換姓混進軍校里,在乾枯荒原的夜間翻山越嶺,只為了用軍帽給他盛一汪星星的少年人。

    「學長,你叫我小城好不好?」

    「學長既然答應了和我在一起,可就逃不掉了!拉鉤為證!」

    「學長?小瑜?嗯……哥哥!我都要去出任務了,你就看看我嘛~」

    「我愛你。」

    「學長,你願意,讓我成為你的合法丈夫嗎?」

    ……

    「第七分隊任務失敗,全軍……覆沒。」

    咚——

    破碎的聲音,尖銳,綿長,穿透神經,幾乎刺破脆弱的耳膜。

    「這位先生,比我見過的所有玫瑰都要美。」

    「你跟著我做什麼?我說了,不談戀愛。」

    「我只需要,一個聽話的情人。」

    好疼……我好疼……你為什麼不回頭?你不是還沒來得及把戒指親手戴在我手上嗎?

    小城。

    宴,南,城。

    最後,江瑜聽見了自己的回答。

    「我願意。」

    那不過是他回首都星後見到宴南城的第二面——還是他一腔情願,在宴南城樓下等了一夜,才求來的再見。

    大概是宴南城當初真的把他寵壞了,原來驕傲如他,竟然也能心甘情願做個沒名沒分的情人。

    他以為自己已經足夠理智,足夠冷靜,足夠強大……到能夠面對生命中的離開。

    原來不論多少次催眠自己,不論有了身份,地位,錢財,他也不過是當年孤兒院裡那個無能為力的小孩兒。

    只是曾經擁有過片刻名叫「家」的東西、

    就會像飛蛾撲火一般,在失去的時候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江瑜漸漸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冰冷的指尖覆蓋住了溫熱的眼窩。

    宴南城說的確實不錯,既然選了,就早該有這樣的覺悟。

    可是……大概是宴南城的懷抱太暖,就算只是施捨,就算沒有任何感情可言,這一刻,他仍然難以控制的想念著那個熟悉的溫度。

    江瑜在無人的靜默中閉上眼,雙腿前屈,緩緩抱住了自己的膝蓋。

    ……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江瑜和宴南城為數不多的冷戰期間,道歉最輕鬆的一次——因為江瑜甚至一句話都沒說,宴南城也沒再追究什麼奧利奧alpha的事情。

    但是宴南城卻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江瑜似乎是在鬧彆扭。

    他像往常一樣敲響江瑜的門,熟練的接吻,調情,然後在江瑜抽屜里翻出上次用剩下的避.孕.套。

    但江瑜卻始終顯得不太有興致的樣子。

    甚至在某一天,宴南城湊上來想要討一個臨時標記的時候,江瑜第一次歪著頭躲開了。

    「怎麼了?」

    宴南城皺了皺眉,有些不悅道。

    大概是家族中有過一些西方的血統,宴南城的瞳色雖然黑,映著光卻泛著微微的藍色,不笑時便帶著天生的壓迫感。

    江瑜撞進那雙黑藍色的眸子裡,眼神閃了閃。

    第一次編了一句謊話。

    「我,我有點頭暈,今天不想……」

    按照大少爺宴南城的脾氣,這時候大概會生氣?或者幼稚的推開他摔門,拒絕了這麼多次,江瑜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宴南城眼神中漸漸蓄積的不耐。

    江瑜甚至能在這個間隙中自嘲的笑一笑,宴少爺大概是要鬧心的白跑一趟了。

    但過了一秒,又一秒。

    什麼也沒有發生。

    江瑜眼尾處卻忽然落下一點溫熱。

    宴南城吻了吻江瑜眼尾處那顆小小的淚痣,動作很輕,卻不像他們往常,只要身體相觸,就帶著火熱而糾纏的情.色意味。

    那是一個極盡溫柔的吻。

    「算了……累就睡一會。」

    江瑜腦子當機一樣,愣愣的被宴南城撈起來,直到被放在柔軟的大床上,都沒從這個蜻蜓點水般的吻中回過神來。

    宴南城有點好笑的戳了戳江瑜的臉,「怎麼,喜歡?」

    江瑜半張臉都埋進了被子裡,只能小幅度的點點頭。

    然後就聽到一聲輕笑聲,宴南城的聲音刻意放輕了,像哄孩子一樣拍了拍他。

    「不彆扭了?」

    「我——」

    然而還不等江瑜回答這個問題,宴南城的吻已經落了下來,封住了江瑜沒說出口的話。

    「你乖一點,別鬧。」

    明明比他還小上兩歲,失憶後的宴南城卻總喜歡叫他乖一點。

    江瑜腦海里響起了漫不經心的「beta又不會懷孕」,響起鏡頭前清脆的咔嚓聲,但江瑜靜靜望著alpha此刻含笑的眸子,卻悲哀的發現。

    自己竟然捨不得打破這片刻稀少的溫存。

    於是他什麼也沒說,只是聽話的閉上眼,聽見宴南城的腳步聲漸漸響起,最後是關門的輕響。

    江瑜原本並不困,頭疼之類的老毛病也全然沒嚴重到要臥床休息的程度,他不過想的是等到宴南城離開,可在alpha一門之隔外刻意放輕過的腳步聲中,江瑜卻真的覺得困意一點點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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