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9章 少年

  清源山下的小院子。

  師依依欣喜的從裡面迎了出來：「青鋒，你回來了。」

  「回來了。」

  百里青鋒微微一笑：「又讓你一個人等了這麼多天。」

  「沒關係，我知道青鋒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男人，就該以自己的事業為重，何況青鋒你還是全天下最偉大的人。」

  師依依笑著道。

  「這一次回來，我好好的處理一下天荒聯邦的事，然後我能陪伴你很長一段時間。」

  「天荒聯邦的事？」

  師依依儘管不知道天荒聯邦究竟有什麼事需要去處理，但還是點了點頭：「嗯，聽你的安排。」

  「對了，過段時間，我們換個地方住吧。」

  百里青鋒朝四周看了一眼。

  這個小院子四周變化太多、太大，再加上所有人都知道他住在這裡，時不時的湊過來只為見他一面，哪怕有專門的人負責勸離，可四周仍然不復先前的平靜。

  「要搬家麼？我們搬去哪裡？」

  「你覺得呢？」

  「北邊怎麼樣……哦，就是先前的極光帝國位置，虛無神殿的主教們為青鋒你建立了一片很大的宮殿群。」

  「是麼，到時候去看看，不過應該還要等一段時間，要搬家了我通知你。」

  「好。」

  師依依點了點頭。

  她早就覺得這麼一個小院子配不上百里青鋒的身份了，而且，住在這裡還會帶來諸多不便。

  並不是說生活上的不便，而是來自各界人士的窺探……

  哪怕他們的窺探並沒有多少惡意，可終究會對生活造成不小的影響。

  「青鋒，你一個月前回天荒界時就有不少人打電話來想要預約見面了，好像是要談一談雙月界……嗯，青鋒你改名為月神界了？正好你說要處理一下天荒聯邦的事，你要見一見他們麼？」

  「等一等。」

  百里青鋒道，說完，他再度補充了一聲：「再等一等。」

  「多久？我該怎麼回？」

  師依依問道。

  百里青鋒笑了笑：「應該……很快了。」

  「好，那我將這些事情先推後了，青鋒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再處理，或者讓其他人幫著處理也行。」

  師依依道。

  百里青鋒點了點頭：「我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去看看家裡人……」

  「要聯絡大家聚個餐嗎？」

  師依依拿著手機道。

  「不用，我單獨見一見，看一看他們就可以了。」

  百里青鋒說著，上了樓。

  房間中似乎添加了不少新物件，可惜……

  電腦已經開不了機了。

  百里青鋒找了一身衣服，來到浴室。

  他將水一打開，空氣溫度、水溫、水流量等數據已然自腦海中一一閃爍。

  猶如本能。

  儘管他在遏止著這種本能，但……

  它們是那麼的清晰。

  不止如此。

  他能夠「看」到師依依在下面打電話。

  她的聲音通過空氣的複合振動傳遞到固體接收器上，轉化成電脈衝，接收器記錄這些電脈衝，再將其編碼以電磁波的形式傳遞出去。

  他僅僅「看」了一眼，已經清晰的明白了其中的電話內容。

  和一個約好的姐妹說抱歉，推掉了今天下午的小聚。

  「下午你有事就去忙吧，正好我下午也不在家。」

  百里青鋒的聲音在師依依耳邊響起。

  她抬頭時，正看到樓梯口出現了百里青鋒的身影。

  可實際上這只是百里青鋒通過光波的扭曲和重塑，將自己的身影投射到了師依依的眼角膜上，他的身形仍然在浴室中。

  「沒事，我可以陪青鋒你一起去。」

  「沒關係，你去做你的事，我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到父親、姐姐他們了，想和他們好好聊聊。」

  師依依見狀，猶豫了片刻，見百里青鋒似乎是想和他們單獨談談，不想自己跟過去，所以也沒有強求：「那好。」

  「嗯。」

  百里青鋒應了一聲。

  水流，順著他的身軀，不斷沖刷而下。

  他仔細的感受著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細胞。

  百里青鋒伸手，無聲的在心臟的位置輕輕一壓……

  「撲通！撲通！」

  「生命。」

  百里青鋒閉上眼睛。

  這一刻，他的記憶穿梭時空。

  他的年齡從三十二歲，很快降到了二十二、十二、兩歲、兩個月、兩天、兩個小時……

  依稀中，他能感覺到自己這具身軀剛剛孕育出來，被推出產房的那一刻。

  他還能看到一個小女孩嘰嘰喳喳的詢問著：「這就是我的弟弟嘛？快讓我看看，快讓我看看……」

  更遠處，他在那個小黑屋中，耳邊迴響著音節有些不清晰的搖籃曲，身體一點一點，從無到有，慢慢生長。

  四肢、臉龐、五官、大腦、胎盤……

  那種溫暖、那種柔和、那種孕育、那種新生……

  讓人迷醉。

  「媽媽……」

  百里青鋒無意識的出聲。

  他很想向人述說這種發自生命最源始的感動，向人傾述那種無法言語的喜悅。

  但……

  「謝謝。」

  ……

  「咻！」

  似乎有電光石火。

  他的思維完成了一輪前所未有的跨越。

  從無到有，完成了零到一的初始。

  ……

  「淅瀝瀝……」

  百里青鋒睜開眼睛。

  耳邊迴蕩的仍然是水流聲。

  世界，仍然是這個世界。

  百里青鋒站了片刻，伸手，關閉水龍頭，用毛巾擦拭身軀，重新換了一身衣服。

  他下了樓，和師依依道了一聲中午不回來吃飯，然後邁開步伐出了門。

  百里蝶不在家中，她和姐夫王琦帶著侄子去了親子樂園。

  所以，百里青鋒打算先去看一看父親百里洪。

  百里洪搬離了烏河市，住在巫山下的一個高檔小區，這個小區是雷霆宗自己投資開發的一個高檔別墅區，住的都是雷霆宗人員或親屬，裡面有雷霆宗高手負責安保巡邏，安全性縱然是地方當局行政大樓都無法比擬。

  百里青鋒出了門，沿途不少看到他的人驚喜的拿出手機不斷拍照。

  老城區、夏爾大學、烏河、跨河大橋……

  百里青鋒腳踏大地，跨越夏亞市的繁華璀璨，一步步向前行走。

  走了片刻，他甚至脫掉了鞋，就這麼赤著腳，走在地上，感受著腳心和地面摩擦的粗糙感，感受著腳板每一次踩在地上時那種特殊的律動，感受著人與自然間的完美契合。

  走著走著，他眼前的夏亞市、烏河市已然不再是常人眼中的燈紅酒綠、車水馬龍，時間在這一刻仿佛被逆流、倒轉。

  他看到的夏亞市、烏河市，赫然是十三年前。

  任何物質都有承載信息的能力，星辰本身也不例外。

  百里青鋒龐大至極的精神感知著充斥在大氣層中電子、離子當中的信息。

  這些信息數量龐大到無以復加，記載著天荒界這顆星球的歷史演變，如果要將其數位化處理，全球所有儲存設備加起來都無法容納。

  好在百里青鋒是通過自己的位置以及一些這十三年來並未變化的場景進行索引，相當於給予了一個坐標，這才能將十三年前屬於夏亞市、烏河市的信息從數不勝數的浩瀚信息洪流中剝離出來，顯化在感知中。

  十三年前、十三年後，種種變化此刻一一對照，宛如天翻地覆。

  百里青鋒走著走著，不知不覺來到了自己烏河市老城區的那棟小房子。

  此刻老城區已經翻新，充滿著一種古色古香的韻味，隱隱成為了著名偉人景觀區。

  但在百里青鋒的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一如既往。

  看了片刻，他突然停了下來，稍稍轉變方向，來到一處比較寬敞的空地。

  在他視野中，空地時間迅速回溯，變成一座小巷，小巷子中，三道身影正在迅速追逐。

  就在此時，小巷口一個悠哉悠哉的身影出現，仿佛一個剛打完醬油要回家的路人，看到正在追逐的這三道身影，還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眼。

  那眼神大概是……

  這人好快。

  這個時候，被追殺的一人兇悍將這個路人擒住，往後方一拋，妄圖阻攔追殺者的去路。

  「小畜生，滾！」

  追殺者吐氣如雷，一拳擊出。

  「王綱！」

  另一位被追殺者趁此機會猛然轉身大喝，並持槍射擊。

  「砰！」

  槍響。

  這一槍，迫使追殺者不得不扭動身形，避開子彈，他原本對準准那位路人頭顱轟出去的一拳亦是化拳為盪，落到了他肩膀上，將他整個人打飛出去。

  「骨頭碎了呢。」

  百里青鋒道。

  他來到了飛出六米，重重砸在地上，再順著慣性滾了兩圈的那個路人身旁。

  耳邊還能聽到那個追殺者肆意的狂笑：「哈哈哈哈，江自橫，你這個廢物，敢帶人來截殺我，現在跑什麼！？」

  大笑中他腳下勁道爆發，瓷磚地板在他勁道爆發之際生生崩裂、粉碎，而他整個人藉助這股力量如同利箭般爆射而出。

  百里青鋒沒有理會漸漸遠去的那場打鬥，就站在那個躺在地上，膝蓋、手掌磨破皮，流了不少血液的路人身前，看著他那張年輕、青澀、似乎無憂無慮的臉龐。

  片刻，那個路人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在一個被追殺者的屍體面前呆了呆，然後，轉身……

  慢悠悠的朝巷子外走去。

  百里青鋒看著他……

  寂靜無言。

  直到他的背影漸漸消失遠去。

  百里青鋒輕聲道：「願你歷經風霜，歸來仍是少年。」

  明天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