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凜冬

  嵐芸感到一種無孔不入虛弱。

  原本只有四十一歲的她，卻有一種步入六十一歲的錯覺。

  這種虛弱再加上強敵追擊帶來的恐懼使得她哪怕現在已經能夠遙遙看到數公里外蓬萊仙宗的建築物了，握劍的手仍然在不住顫抖，完全靠著一股意志支撐著沒有倒下。

  「是嵐芸長老！？」

  「長老臉色不對，快，叫醫生！」

  「來一輛車，快送長老回宗！」

  隨著嵐芸出現在蓬萊仙宗外圍，終於有人辨認出了她的身份。

  待得他們坐車直接通過蓬萊仙宗來到內部一個院子時，聞訊而來的妙上宗主更是帶著數位長老第一時間圍了上來。

  「嵐芸長老，你不是和太上長老帶著七大長老一道去圍殺百里青鋒了麼？怎麼會……」

  妙上看著臉色慘白一臉虛弱的嵐芸，心中頓時有種不詳的預感。

  「我們半途遭遇百里青鋒伏擊，百里青鋒……比我們想像中的還要強大，他……掌握了一種詭異恐怖的煉神秘術，奶奶……凶多吉少……」

  嵐芸靠著意志支撐到現在，眼下見得宗主妙上，艱難的說出這一條消息後，直接昏死過去。

  ……

  而在百公里外，一輛保姆車上，來自雪山六脈的六絕真君也是猛然睜開了眼睛。

  「阿莫，你說什麼！？嵐玉死了！？」

  明明只是簡單的一句詢問，可當他睜開眼睛的剎那，車內的氣氛猛然變得凝重起來，哪怕帶來消息的莫三有宗師修為，都有種難以喘息之感。

  「是，我們最新得到的消息，蓬萊仙宗太上長老嵐玉帶領八位長老，半途遭百里青鋒襲擊，九人中除了嵐芸以外，盡數戰死，包括太上長老嵐玉本身。」

  莫三有些艱難的開口道。

  「死了……」

  六絕真君眼瞳微微收縮著。

  在陸地真仙中他屬於比較年輕的一員，雖然六十有八，可由於成就陸地真仙時日較早的緣故，再加上無漏真身對自身的溫養，對外宣稱只有四十幾歲都有人相信，似乎正屬於人生巔峰的時候。

  可即便是他，在聽到這個消息時仍然有些心中發冷。

  作為同屬於希亞武者圈的陸地真仙，六絕真君和蓬萊仙宗、奇林劍派明面上的真仙們都照過面，對尹天涯、嵐玉的實力不說完全了解，但估算下也是七七八八，尤其是他和嵐玉還曾交過手，儘管他僥倖勝得一招半式，但在那陣交鋒中卻足以斷定，嵐玉，絕非弱者。

  若讓他和嵐玉進行生死搏殺，他的勝率有七成，可若嵐玉身旁有兩到三位六級強者協助，這一勝率馬上要顛倒過來。

  而嵐玉為了對付百里青鋒，帶了八位六級長老在身邊，再加上他們九人可以組成蓬萊仙宗赫赫有名的九星沖霄陣……

  「嵐玉怎麼死的？」

  「煉神秘術！」

  莫三馬上道：「是煉神秘術！蓬萊仙宗的太上長老嵐玉死在百里青鋒的煉神秘術下！據傳百里青鋒掌握著一種聞所未聞的煉神秘術，仿佛能夠掠奪他人壽命，對人體造成真實傷害……」

  「這不可能！」

  莫三話沒有說完已經被六絕真君毫不留情打斷：「我從未聽說過有掠奪他人壽命的煉神秘術存在，此外，煉神秘術無非是針對心神的一種手段，可帶來致幻、震懾、恐懼、眩暈、催眠等效果，想要對人體造成真實傷害？除非將煉神境界修煉到第十重的至高境界才行！如果百里青鋒真有煉神十重的煉神境界，我們雪山六脈馬上捨棄基業遷離希亞，躲到一個小國再不踏入希亞半步！」

  「那百里青鋒煉神境界進境極快，本身不太正常，會不會是他得了某位頂尖煉神大能的傳承，而那些傳承中便有這等頂尖煉神秘術？畢竟……我們希亞國內的煉神秘術加起來兩隻手都數得過來，百里青鋒先前用的那門震懾性煉神秘術就不屬於我們希亞境內擁的任何一種。」

  「煉神大能的傳承……」

  六絕真君思忖著，衡量著這種可能性。

  「大人……我們接下來……」

  「百里青鋒狀態如何？」

  「這……百里青鋒和尹天峰一番搏殺，必然深受重創，又用了天魔解體術元氣大傷，估計只剩煉神手段還能動用一二，這一點從他和嵐玉太上長老等人交鋒時以煉神秘術為主就能看出一二，根據情報部門推測的出來的結論……現在的他應該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強弩之末……」

  六絕真君聽得這四個字，感覺有些詭異。

  在嵐玉太上長老身死前他們得到的情報顯示……

  百里青鋒也是強弩之末了？

  可就是這麼一個強弩之末的百里青鋒卻是以煉神秘術擊殺了太上長老嵐玉，隨後殺死了他同行的太上長老中的七人……

  這是強弩之末？

  「你知道我們三大聖地和百里青鋒的交鋒讓我想到了什麼嗎？」

  「什麼？」

  「添油戰術！」

  「呃……」

  六絕真君平視著前方，眼中閃爍著智慧的光芒：「實際上在得到百里青鋒出現在奇林劍派，斬殺奇林劍派尹天涯時我就很疑惑，百里青鋒為什麼會突然來到我們特洛斯城？為什麼會出現在奇林劍派山下，為什麼會擊潰奇林劍派？只要他稍微正常一些就該知道，他一旦現身，我們三大聖地絕對不會放過他，哪怕傾巢而出都要將他置之死地，可他仍然來了，哪怕你說他莽撞，說他衝動，可他背後的雷霆宗眾人，他背後的軍部、內閣，該不會一樣衝動莽撞吧？他們為什麼會讓百里青鋒來特洛斯城，還是這樣的光明正大？」

  莫三頓時明白了六絕真君的意圖：「你是說……陷阱！？」

  「引蛇出洞！」

  六絕真君言辭鑿鑿道：「軍部、內閣，正在玩引蛇出洞，再將我們各個擊破的把戲！而且，事實證明，他們成功了，尹天涯死了，嵐玉也死了，同時兩派還損失了大量長老，奇林劍派高層損失殆盡，在洞天仙境開啟前我估計他們都不敢再回綠玉竹海，而蓬萊仙宗，同樣折損了七大長老，這七位長老……已經是蓬萊仙宗駐守長老一大半了吧？」

  「對，算上其他地域，蓬萊仙宗的駐守長老都只有十三人。」

  「十三個，死了七個，還有一些地方必須得長老看著分不出人，蓬萊仙宗再能自由調動的長老怕是只剩一兩個了，一兩個，能成得了什麼事？」

  六絕真君說到這，冷笑一聲，一副我已經看透了一切的語氣道：「而如果我們三大聖地選擇按兵不動，不上百里青鋒的當，只需要再等待數日，我們三大陸地真仙聯手，再加上黑巫師煉神手段的牽制，縱然百里青鋒的實力比我們想像中的更強一些，等待他的，仍然是死路一條！」

  莫三聽得六絕真君所言，不禁倒吸一口冷氣。

  如果事情真如六絕真君猜測的那般……

  他們三大聖地所有人，被百里青鋒玩弄於鼓掌之中！？

  此子……

  竟有如此心機！？

  「這百里青鋒，當真好算計，以身作餌，強行破局，順利將我們三大聖地兩大陸地真仙誘殺，令蓬萊仙宗、奇林劍派損失慘重，再無力對付他，當真是好魄力！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嵐玉、尹天涯二人死在他手上……不冤！」

  六絕真君說到這，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猛然下令：「將我們所有人全部撤回來，轉攻為守！」

  「轉攻為守！？那百里青鋒豈不是能安然逃出去了……」

  「在沒有弄清楚百里青鋒真正的底細前，我們再貿然圍殺於他，一旦我也隕落在百里青鋒手上，你可曾想過這種後果？」

  「這……這不可能吧？百里青鋒……還有戰力！？」

  「永遠不要小覷任何一個對手！」

  六絕真君沉聲道：「我們明明只需要等待一段時間，等洞天仙境再度開啟，待諸位陸地真仙自洞天中走出匯合，就能以雷霆萬鈞之勢堂堂正正將其碾死，為何還要玩弄那麼多花招一次次的兵行險著？」

  「這……」

  「不要忘了，尹天涯、嵐玉已經死了，一旦我再有什麼閃失，我們三大聖地除了在希爾之光動彈不得的蘇脈主外，就再沒有任何一個陸地真仙了，而一旦失去了陸地真仙級震懾力，軍部大軍壓境，在我們三大聖地的空間通道處修建大量防禦工事，埋下大量炸藥，只等我們洞天仙境中的高手返回時就突然襲擊、狂風暴雨，到時候……」

  到時候會如何，六絕真君沒有再說下去，但莫三卻已經能夠猜到了。

  那種場景……

  想一想都讓他覺得不寒而慄。

  「我們三大聖地因為一時疏忽，已經將自己置身於最危險的時刻了，這個時候我們所能做的，唯有蜷縮起來，將所有的力量凝成一股，必要的時候甚至化整為零……只要能夠熬過這一段時間，等洞天仙境再度開啟……到時候，就是百里青鋒，就是雷霆宗的覆滅之日。」

  六絕真君說到這，平靜，卻是不容置疑的下令道：「撤退吧……」

  「是……」

  莫三有些落寞的應了一聲。

  六絕真君能夠理解此刻莫三的心情，什麼時候肆意張牙舞爪的三大聖地，居然要收縮防禦，緊守著特洛斯城一畝三分地了？

  但……

  六絕真君看著車窗外的天際……

  夕陽西下。

  明明正是夏日來臨之時，可他……

  卻是無端的感覺到一絲冷意。

  凜冬將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