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再見

  顧薇兒已經走了好一會兒了。

  而百里青鋒還一直在原地坐著。

  他在想一個問題。

  他究竟喜歡顧聆影什麼？

  三觀相合？

  可顧薇兒的話卻不得不讓他承認一個事實。

  他對顧聆影了解的太少了。

  或許在音樂方面兩人能夠有著共同的話題，可這，並不能當作生活，除了音樂以外，人生還由很多部分組成。

  就好像他，除了音樂，他還需要練武、讀書、科研……

  良久，百里青鋒目光落到了桌子上的兩杯咖啡上。

  一杯的他的，一杯是顧薇兒的。

  但顧薇兒一口都沒有動。

  百里青鋒伸手將屬於自己那杯拿了出來，喝了一口……

  有種淡淡的清香。

  但……

  還是很苦。

  苦中帶著一絲酸澀。

  一種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會有的酸澀。

  於是他將咖啡吞了吞，想要潤化一下自己的肝肺，可這樣一來卻覺得這杯咖啡更難喝了。

  片刻，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種種調料上。

  有糖。

  可百里青鋒不會放。

  但在看到這些糖的剎那，他恍惚明白了，什麼叫人生觀。

  無數生活中的小細節堆砌構建了不同人的不同三觀，當他喝了一杯咖啡心中只覺得這種東西苦澀難喝得多加糖時，或許對方的思緒已經跟著咖啡的味道悠然漂到了幾千公里外，那片名為阿爾斯莊園的山林中，體驗著那片莊園藍天白雲下的青山綠水。

  「先生，現在已經到用餐時間了，請問需要點餐嗎？」

  百里青鋒在這裡坐了不知多久，門外傳來一個柔和的聲音。

  百里青鋒看著這個包廂。

  很大，透過窗戶往外打量看到的正是檀香街下繁華熱鬧的車來車往，百里青鋒眼尖，居然還看到一個正在一旁巷子口等客的摩托車師傅。

  良久……

  百里青鋒站起身來，出了門，門外，服務人員仍在等候著。

  「不用了，買單。」

  「剛才那位顧小姐已經買過單了。」

  「哦，那好。」

  百里青鋒穿過響起陣陣琴音的，下了樓出了門，門口迎賓替他將門打開，臉上掛著無可挑剔的笑容：「歡迎下次光臨。」

  百里青鋒看著外面……

  檀香街離大學城不近，可似乎有一段時間沒有好好走路了，於是百里青鋒並未坐車，就這麼走著，一點一點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恍惚中不知走了多久，百里青鋒來到了老宿舍區。

  由於夏爾大學已經完成了重建，這片區域熱火朝天的跡象已經消散大半，行人、燈光明顯減少，再加上老宿舍區先前遭到過地窟人衝擊，損失慘重，更顯蕭條，哪怕現在才是八點多，天剛黑不久，沒有必要的情況下也沒什麼人貿然在這片區域出入。

  可當百里青鋒來到這裡時，卻在這片區域的一座路燈下，看到了一個有些躊躇的倩影。

  顧聆影！

  正是不久前顧薇兒剛剛和他提到過的顧聆影。

  下一刻，百里青鋒感覺到了什麼，目光朝一處街道上看去。

  那裡停了一輛車。

  一輛似乎並未被顧聆影察覺到的車。

  車上，剛剛分開不到兩個小時的顧薇兒就在裡面。

  顧聆影仍然穿著一身天藍色的長裙，長裙風格很簡單，綁著一根淡粉色的腰帶，扎了一個蝴蝶結，看上去有些清純飄逸，但這種清純飄逸，卻和老宿舍區髒、亂、雜的環境形成了一種強烈的反差。

  這種反差……

  就好像儘是老實巴交在地里刨食的農村當中，突然來了一個時尚靚麗的城市女子……

  衣著、裝扮、氣質、膚色，和農村中的其他男男女女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百里青鋒看了顧聆影片刻，一直在路燈下等著，不知道要不要穿過老宿舍區，穿過那片幽暗的小樹林前往百里青鋒居住院落中的顧聆影，似乎終於鼓起了勇氣，邁開了腳步。

  可這個時候，一陣嬉笑卻是從老宿舍區方向傳了過來。

  緊接著，便見三個男子，一身酒氣，勾肩搭背的從裡面走了出來。

  看到這三人，顧聆影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仿佛盡數消散，她很快轉身，朝老宿舍區外走去。

  而那三個男子身上也沒有發生什麼調戲民女的狗血事件……

  充其量只是因為顧聆影漂亮，眼睛在她身上多打量了幾眼，目光有些露骨罷了，待得顧聆影走遠後，還免不了一番點評。

  看到這一幕，百里青鋒心中無端的感覺有些鬱氣。

  他不知道這種鬱氣從何而來，但他卻知道，這個時候的他，要追上去……

  「咻！」

  身形一動，他大步向前。

  驚人的速度使得他眨眼間追到了顧聆影身後。

  顧聆影聽得身後腳步聲傳來仿佛受驚的小兔子一般嚇了一跳，不過當她看清楚走來的身影時，臉上卻充滿了驚喜：「青鋒學長。」

  「顧學妹。」

  百里青鋒看著顧聆影。

  他追了上來，可一時間卻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而顧聆影也仿佛想到了什麼，突然停了下來。

  兩人間的氣氛突然顯得有些凝重。

  好一會兒，百里青鋒才道了一聲：「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顧聆影回了一聲。

  「我看到你姐了。」

  「我知道。」

  顧聆影眼眸中有些迷茫，她抿了抿嘴，好一會兒才看著他：「青鋒學長……如果……如果那一天，我真的答應了你，那，你願意和我去極光帝國，去我家裡嗎？」

  百里青鋒想到了百里洪，想到了百里蝶，想到了二爺爺百里長空，最終……

  他搖了搖頭。

  「抱歉。」

  「應該說抱歉的是我。」

  顧聆影低下了頭：「我姐已經幫我辦好了轉學手續，明天我們就回國了……我已經從我姐那裡得到了答案，但我仍然忍不住來到這裡，想要問問你……」

  「應該是我去藍海音樂學院才是。」

  「我一直有個問題不明白，就好像我一直沒有看懂你一樣，我們……是男女朋友嗎？」

  顧聆影看著百里青鋒。

  「是。」

  百里青鋒認真道：「我心目中的她，就是一個能夠和我有共同語言，能一起唱歌，並能有著完美默契的人，而你，完全符合！在我們完成那一首天下有情人的合唱時，我就已經覺得，你是我女朋友了。」

  「是嘛。」

  顧聆影笑的眼睛一眯，微紅的臉頰掛著兩個淺淺的酒窩：「我也這麼覺得，我心目中的他，同樣也要和我有共同語言，我們能夠討論音樂，合唱歌曲，在學校清晨的草坪上，我們相互討論，相交相知。」

  「嗯。」

  百里青鋒應了一聲。

  而顧聆影也突然不說話了。

  場中的氣氛再度冷了下來。

  好一會兒，顧聆影才重新看著百里青鋒，臉上仍然帶著恬靜的笑容，可迷人的眼眸中不知何時泛起了一絲水霧：「青鋒，你隨我去極光好不好？夏亞馬上要亂了，極光比這邊安全的多。」

  去極光……

  百里青鋒可以接受。

  但……

  百里長空、百里蝶、百里洪，沒有半點接受的可能！

  十五年前，希亞獨立，極光帝國趁機侵略希亞，自夏亞烏河海口登錄，儘管隨著墨爾本將軍率軍返回將極光帝國入侵者擊退，可仍有四萬人身死於那場戰亂中，其中就包括他母親葛莉。

  「抱歉，我不能。」

  「我知道了。」

  顧聆影看著百里青鋒，她笑得很純真，很開心：「我在來藍海音樂學院時我就在想，這麼一片充滿音樂氛圍的學院中，我會不會遇到一個和我志同道合，讓我喜歡的人，會不會談一場心目中一直嚮往期待的戀愛？不談戀愛的大學生涯是不完整的，儘管我心中知道，我不應該這麼做，儘管我在學院裡克制著，不和任何男生有交往，但是……我遇到了你，你滿足了我對心目中男朋友的所有幻想，會樂器、會譜曲、會寫詞、會唱歌……」

  「你也是。」

  百里青鋒認真道：「我真的以為，你就是我在等的那個女朋友，我們未來能夠一起在夕陽下依偎著，一點一點追逝我們的過去的青春。」

  「真的？」

  「真的。」

  顧聆影看著百里青鋒，而百里青鋒亦是看著顧聆影，四目相對。

  最終，顧聆影伸手，上前，雙手擁抱著百里青鋒。

  「青鋒，謝謝你！」

  百里青鋒雙手自她腰間環過，真誠道：「也謝謝你。」

  「我會一直記得夏亞，一直記得你。」

  「我也會。」

  一束燈光亮起。

  一直停在路邊的車輛發動，緩緩的朝擁抱在一起的兩人駛來。

  兩人分開。

  顧聆影退後兩步，她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百里青鋒，就這麼看著，似乎要將他烙印到腦海深處，永遠記住。

  轎車在顧聆影身旁停了下來，坐在駕駛位上的正是顧薇兒。

  她並沒有說什麼，就這麼平靜的直視著前方，甚至沒有再往百里青鋒身上看上一眼。

  「我姐姐來了，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顧聆影道。

  「要好好休息。」

  百里青鋒道。

  「嗯，我會的。」

  顧聆影用力點了點頭，她臉上露出了一個甜美的笑容，揮了揮手，可泛起水霧的眼眸中，淚水卻決堤而下：「再見。」

  「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