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神玄冥

  項雲聞言，神情平靜，卻是微笑道。

  「何謂正果，何謂大徹大悟？」

  白衣項雲道：「正果自當是證得大道，永世不朽，要做到這一切，自然要看破紅塵，超脫世俗之外，人世間的七情六慾，乃是劣根，自是應當摒除！」

  聞言，項雲卻是輕輕搖頭。

  「你錯了。」

  「我錯了？」

  項雲輕聲解釋：「人乃萬物之靈長，生而有情，舐犢之情、孺慕之情……此等情感皆乃天性，既是上天所賜，便符合天道，人道。

  若是摒棄了這些情感，遵循你所謂的大道，豈不違逆了人倫，背棄了天道，為天地所不容？」

  此言一出，白衣項雲臉色微微一變，身形似乎都虛幻了一分，但轉瞬他便恢復了正常，神色嚴肅道。

  「所謂眾生皆苦，苦於掙扎在萬丈紅塵之中，你所言的「人道」，不過是上天給予人的考驗，若不能從中掙脫，執迷於困苦，如何超然於凡俗，如何渡人渡己？」

  項雲聞言，卻是再次搖頭。

  「你又錯了，所謂「成佛無須菩提葉,梧桐樹下亦參禪」，既如此，紅塵便並非地獄。

  人雖有七情（喜，怒，憂，懼，愛，憎，欲），六欲（生、死、耳、目、口、鼻），卻是彼此相生相剋。亦如大奸大惡之徒，亦可因「愛」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證明，眾生皆可自渡，無需斷紅塵，更無需斬情根！」

  項雲這一席話出口，白衣項雲的臉色終於是大變，身形變得更加虛幻，以至於他臉上竟然露出了一絲猙獰之色。

  「你我本為一體，我又豈會欺騙於你，若是你執迷不悟，便永遠無法離開此地，只有我能夠渡你上岸！」

  面對白衣項雲近乎猙獰的威脅言語，項雲卻是再次搖頭，聲音陡然洪亮，如銅鐘大呂！

  「大錯特錯！

  你既然摒棄了七情六慾，便是一具沒有感情的機械罷了，又何來「你既是我」一說？你又如何渡我？區區一道心魔，安敢自稱天道！」

  項雲的聲音迴蕩在巨樹下，如天雷滾滾，震得眼前的天地一陣蕩漾扭曲，而那白衣項雲更是臉色劇變，身體表面出現了一道道裂紋！

  「不……！」

  他臉上露出猙獰不甘的表情，但最終仍舊是化作一道黑氣消散，而眼前的虛空也是霎那間破碎！

  待到一切平靜，項雲眼前再次出現了巨樹、悟道葉、金色骨架、人形石雕、以及身旁盤坐的元寶，他終於回歸到了真實的世界。

  眼前的這一切沒有任何變化，但項雲卻有一種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的玄妙感覺，仿佛他眼前的世界，多出了一些虛無縹緲的道意。

  不僅如此，項雲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也有了巨大的變化，但是在這詭異的空間之中，他卻無法感知自己身體，究竟發生了何種變化。

  「恭喜小友終於破除心魔，得悟大道！」

  就在此時，一道陌生呃蒼老的嗓音，忽然迴蕩在這片虛空。

  這道聲音出現的突兀至極，沒有半點徵兆，令項雲都是微微一驚，只道是自己還在某種心魔幻境之中。

  「誰？」

  項雲目光環顧四周，空間內，除卻那巨樹、石雕、元寶、金色骨架外，別物他物。

  項雲的目光凝聚在金色骨架之上，心中有些疑惑不定。

  「別找了，我在這裡。」

  就在此時，那道聲音再度傳來，項雲心頭一震，猛然回頭看向了那尊佇立在自己身後的石雕，在項雲眼中，親眼見證了神奇的一幕。

  只見那尊粗糙斑駁的石雕表面，竟然簌簌的落下一層石屑，其內竟是顯露出一名盤膝而坐的灰衣老者形象，老者皮膚枯槁如樹皮，鬚髮皆白，老態龍鍾。

  此刻他閉目凝神，神態安詳至極，盤坐在那裡，身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仿佛就是一尊栩栩如生的雕塑一般。

  但下一刻，灰衣老者緩緩睜開了雙眼，那竟是一雙深邃澄澈的眼眸，項雲恍惚間，仿佛從中看到了一片無垠星河。

  那雙瞳仿佛有無窮魔力，注視之下，便仿佛要將自己的心神都吸入其中。

  項雲連忙穩住自己的心神，從這種詭異的感覺中掙脫出來，但臉上仍舊是免不了露出了震驚之色。

  眼前這座大殿不知道沉寂了多少歲月，裡面竟然還有一個大活人，而且從項雲進入此地到現在，竟然都一直未曾發現。

  此人究竟是誰？又有何企圖？哪怕項雲見識非凡，經歷了諸多離奇之事，此刻也感到有些心驚。

  而那神秘老者的目光，望向項雲時，臉上卻是泛起了一絲古怪的笑容，緩緩開口。

  「你終於來了！」

  「嗯……？」老者的第一句話，就讓項雲有些驚詫，聽著老者的口氣，他……他竟然在等待著自己？

  項雲可以肯定，從自己穿越到七星大陸以來，從未見過此人，而在他之前的那位紈絝小世子的記憶中，似乎根本也沒有這個人的存在。

  但直覺告訴項雲，這傢伙絕對是一尊老怪物，很老、很怪、很強的那種！

  沒有摸清楚對方意圖之前，項雲自然是不敢輕易開罪對方，當下強擠出一絲笑容，拱手道。

  「不知前輩是何方高人，小子似乎未曾得見過前輩。」

  聞言，老者微微頓了頓，旋即悠悠開口道。

  「老夫不過一具行將就木的殘軀罷了，何來高人一說，至於名諱……呵呵，我本名神玄，卻因手中所造殺孽過重，世人喜歡在我名字後面，加一個「冥」字，皆稱我為「神玄冥」。」

  「什麼……神玄冥！」

  一聽到這個名字，項雲瞳孔一縮，心中震撼不小。

  「神玄冥」這三個字，項雲可是聽胡玉拂講述過的，此人乃聖宗當代聖主，尊級巔峰的超級大能，而且是繼第一任聖主以來，歷代聖宗之主中，戰力最彪悍的存在。

  在他執掌聖宗大權時，儘管姜氏和姬氏依舊強大，卻是乖巧無比，不敢造次。

  只是傳聞萬年前他衝擊神境失敗，一直閉關不出，世人皆以為他其實已經隕落，只是聖宗為了讓八族忌憚，才謊稱他在閉關療傷。

  項雲怎麼也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在混沌空間中，邂逅這樣一位超級大能。

  「您真的是神玄前輩？」項雲兀自有些不敢相信。

  「哈哈……」老者聞言卻是發出一陣蒼涼的大笑。

  「怎麼，一個半死不活的老東西，也有人搶著冒名頂替？不過……我神玄冥可不屑去冒充任何人。」

  老者的語氣雖然平淡，但一雙深邃的的眼眸中，卻是投射出一股驚人的光彩。

  那一瞬間外溢的氣勢，仿佛要氣吞寰宇，威勢沖天，哪怕是閱人無數的項雲，也不禁是被對方的氣勢所震懾，心神戰慄。

  其實對於老者所說的話，項雲心中本就已經信了七八分。

  而此刻，再感受到老者眼中突然綻放出的懾人精光，以及那股無形中對自己造成的龐大威壓，項雲更是相信，若非神玄冥那等通天徹地的大能，絕不可能對自己形成如此恐怖的威壓。

  「原來真的是神玄前輩，晚輩失敬了，前輩您不是已經……」

  項雲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本想說，對方不是突破神境失敗了，在閉關療傷，甚至是已經隕落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過轉念一想，要是這神玄冥不是什麼善類，自己一開口就揭了人家傷疤，豈不是自尋死路？

  對面的老者看了眼欲言又止的項雲，嘴角露出一絲玩味笑意。

  「小友無需如此拘束，你是想知道我為什麼出現在這裡？而不是世人所言，閉關療傷，或者已經直接羽化？」

  項雲見對方神態如常，並無惱意，索性點點頭默認了。

  老者輕笑一聲。

  「其實，我並沒有衝擊神境，也個根本沒有受傷。」

  神玄冥一上來，就先給了項雲一記重磅炸彈，讓項雲頓時就有些腦袋發懵。

  這由不得項雲不詫異，現在的聖宗失去了神玄冥的坐鎮，姜氏和姬氏做大，眼看著就要篡權奪位，另立新主了，神玄冥既然沒有受傷，為何不直接出關，平定四方，化解危局呢，反而呆在這裡呢？

  不待項雲開口，神玄冥已經主動回答道。

  「外界所發生的一切我也都知道，姜氏和姬氏心懷叵測，大有謀逆之心，但老夫卻是不能走，也不敢走！」

  項雲聞言，眼中先是露出了疑惑之色，環顧這片空間，旋即他不由得臉色一變，驚聲道。

  「難道……前輩你也被困在了此處？」

  項雲心中是十分凝重的，要是連神玄冥這等大能都被困在了這片空間，自己和元寶也不用掙扎了，直接認命吧。

  然而，神玄冥卻是輕輕搖頭。

  「非你所想，困住我的，並非這片空間，而是他們……」

  神玄冥抬手指向那巨樹頂端，向著雲山霧海中蔓延的無垠虛空，臉上浮現出一抹凝重而神秘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