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0章 隱秘降臨（下）

  利奧茲的真容很普通。

  瓷質的皮膚，樣式普通且破破爛爛、支離破碎的藍色的鎧甲，頭盔造型很一般，面甲上沒有眼睛也沒有嘴巴，雙肩處垂下來了兩縷金色的披風，僅此而已。

  這磕磣的模樣，看起來甚至都不能說是真神……跟雷德手下的那些使徒騎士挺像的。

  祂個子也不高，只有三米出頭，當然這是在隱秘社會內部，力量被壓制。算不上強壯，甚至看起來有點偏瘦弱。

  祂一隻手持握著一把湛藍的星光長劍，可是品質還不見得比得上剛剛出世的惟掠神劍。

  但祂的另一手的動作，卻格外引人注目。

  利奧茲懷抱著襁褓。祂渾身流淌著金色半透明的神血，頭顱低垂，跪地的那條腿還是被斬斷了膝蓋骨，看起來極為可憐。

  逐漸失去神力的鮮血在雪地蔓延開來，甚至不能融化積雪。

  重傷，瀕死，而且跌落了神壇

  祂太弱了。

  雷德大失所望。

  「堂堂，造物主的代行者，算計了文明，社會，以一己之力抵擋了二十多位社會十億年，率領萬神殿挑起神族內戰的利奧茲……」

  雷德一時間有點無法接受。

  它抽出惟掠神劍，直接朝著對方懷裡的嬰兒刺去。

  錚——

  雷德一怔。

  那原本黯淡了星芒的長劍，卻不由分說地抵擋住了它的劍尖。

  它的劍……如今就算珀爾伽萊再來，也不敢這麼輕鬆地接住。

  利奧茲微微抬起頭，沒有眼睛的面甲微微顫抖，可祂擋下雷德的劍，卻比整座大山還穩。

  「別動她！」

  神力共振，利奧茲的聲音艱澀難聽，完全聽不出任何特點。

  雷德實在無法接受。

  它覺得，自己被天才、強者、特殊之人、天選者算計這麼多年，是可以接受的，和這種人鬥智鬥勇，才說明他從底層一路爬上來的經歷是優秀的。

  然而它錯了。

  利奧茲，只是如此一個平凡、弱小、普通的神靈。

  是的。

  雷德只能感受到它身上的神力。

  那是星降師的特有的神力，他們呼喚利奧茲的神術時，就會激發這種力量。

  它都多久沒用星降術了？在和社會的戰鬥中，根本沒有時間使用這種施法步驟繁瑣的法術。

  雷德不知為什麼，它心底一陣窩火。

  「這個嬰兒對你很重要嗎？利·奧·茲·冕·下。」

  雷德譏諷著，挑開祂的劍鋒，一劍直取祂的咽喉，對方已經是強弩之末，它狠狠踹了一腳，利奧茲就摔倒在地，不得動彈，卻依舊保護著那個嬰兒。

  「隱秘——」萊爾剛想問道，精神只覺得隱隱刺痛，隨即趕緊改口：「蓋婭媽媽，那襁褓里到底是……」

  「墨菲德里亞。」

  下一刻，聲音從他的耳邊響起，萊爾轉過頭，一個有著黑色長髮，有著透明白銀雙眼的少女背著雙手，溫和地回答道：

  「小眼，記得在這裡，是要叫媽媽的哦。」

  安迫羅隨即低頭，沉聲道：「好久不見了，蓋婭媽媽。」

  「嗯哼！還是格爾對我好。」

  明明是少女姿態，蓋婭柔美的臉龐卻充滿了熟女的母性慈愛關懷，她緩緩走上前，踮起腳，分別親了萊爾和安迫羅一口，隨後直接越過雷德，嗔怪白了一眼雷德，雙手叉腰：

  「利維坦！這是媽媽的戰利品，不要亂戳，想要玩的話，等媽媽吃掉了，把骨頭拆下來，做成玩具，再玩，好不好？」

  雷德剛想說什麼，它轉過頭，看見蓋婭雙手叉腰，鼓著嘴巴氣呼呼的模樣，又看了看利奧茲平凡的姿態。

  它沉默了。

  「利維坦！」蓋婭不滿地催促道：「你這孩子，天天想著收藏玩具玩，不給你你就哭著鬧著要，媽媽這次好不容易才把利奧茲和墨菲德里亞打倒的，如果只給你，別的孩子會不高興的。」

  「玩具？」雷德突然開口道。

  「是啊。」蓋婭豎起手指，揉了揉太陽穴，思索道：「我算算，每次去入侵文明，總是你吃的最多，拿的最多，分給弟弟妹妹的卻不多。我都不知道你把那麼多東西囤起來有什麼用，像小倉鼠一樣嗎？」

  「倉鼠。」雷德念叨。

  「對啊。」

  蓋婭眨眨眼，銀色的雙眼中倒映出雷德緊握劍刃的手。

  她瞭然了。

  「利維坦。」她說：「你是想殺掉媽媽吧？」

  蓋婭此言一出，就連地上的利奧茲都詫異地抬起來頭顱。

  「隱秘——蓋婭媽媽！」萊爾屏息，看向雷德：「你認真的嗎？」

  「再怎麼說，這樣太過分了。」安迫羅不滿道。

  「可以的哦。」蓋婭說道。

  「就是說啊——隱秘、呃，蓋婭媽媽你說什麼？」

  萊爾詫異地看向蓋婭，這位穿著碎花長裙，烏黑長髮和銀色雙眼的少女母親，卻是想當然地說道：

  「反正利維坦，你從來都只想要走向永恆對吧。」

  「如果媽媽阻擋了你的腳步，殺了媽媽也是可以的哦。」

  她咧開嘴角，身形毫無徵兆地就從少女異化為了一頭有著銀白毛髮，渾身被以太包裹，結合了龍類、泰坦、神族特徵的巨型狼獸。

  披掛的以太龍鱗閃耀著冰冷的光澤，泰坦的肌肉結構讓她即便如此嬌小的身軀也可以輕鬆將空氣捏成金屬，瓷質的肌膚下，每一根血管中都流淌著緋紅色的魔眼。

  她微微頷首，無形的威壓便將海恩斯擠壓成了一個奇點。

  「我不想教訓孩子的。」蓋婭苦惱地說道：「每一個孩子，都是我的寶藏，我不捨得傷害你，利維坦。」

  她的聲音充滿了超凡的能力，每一個字都能引發規則響應，每次她提到『我』的字眼時，所有人的潛意識裡便立刻出現了蓋婭的形象，揮之不去，無法忘記。

  「雷德，」萊爾扯了扯嘴角：「你道個歉吧。」

  蓋婭和珀爾伽萊，根本就算不是一個水平的！

  如果蓋婭願意，她兩下就能把墨菲德里亞宇宙撕碎了。

  她去跟利奧茲決戰，打到現在被他們召喚降臨，也只是因為她想好好培養自己的孩子們（公民）。

  安迫羅什麼都沒說，但是他無疑輕鬆了很多。

  毫無疑問，有蓋婭在，珀爾伽萊也該考慮放地球了。

  至於雷德。

  雷文遠死活管他什麼事兒。

  「蓋婭媽媽變得更強了。」安迫羅低語：「這看起來有點像是造物主的能力。」

  「是的。」

  蓋婭立刻驕傲地跟孩子們炫耀：

  「是媽媽咬死了墨菲德里亞哦。」

  「臥槽。」萊爾呆住了：「這也行嗎？太強了吧。」

  雖然蓋婭很強，但是殺害了造物主……

  安迫羅也不敢相信，但是他很早就猜到了這個事實。

  雷德沉默著。

  蓋婭被誇了一句，立刻恢復成少女模樣，抱著萊爾的手臂，驕傲地炫耀道：

  「利奧茲，你們眾神的造物主，墨菲德里亞，應該也是如同我一樣的母親角色吧？」

  「真可惜，整個宇宙的媽媽，被我咬死了。」

  「我吃掉了她的時間，她就算復活了過來，也無法再成長。」

  「她把聲音忘在了月球上，月球又被利維坦砸壞了，所以也不能開口改變世界。」

  「小眼把世界規則改的亂七八糟，墨菲德里亞連看都看不清，現在是個瞎子呢。」

  「哦對了，還有格爾，你們打架的時候，把墨菲德里亞的身軀也打得千瘡百孔，我能夠把墨菲德里亞殺了一遍，還能變成這樣，你是功不可沒呢！」

  意識到蓋婭很不經夸，萊爾趕緊跟上去，用自己多年的口才一通哄，連說帶唱的，把蓋婭笑得合不攏嘴。

  「小眼對我真好。」蓋婭笑呵呵地，順手就從懷裡掏出來一顆圓球遞給了萊爾：「拿去玩吧。」

  「呃，這是什麼？」萊爾感覺到手中這玩意兒有點詭異的共鳴，心臟一陣悸動，連忙問道：「它好像，跟我有關係……」

  「這是小眼的本體啊。」蓋婭眨了眨眼：「你不是一直想要辨識眼的身體。用來重鍛嗎？」

  「啊，這，這東西可以送嗎？」萊爾呆住了。

  「為什麼不能？」蓋婭歪了歪頭：「你是我的孩子，我給你好東西很正常吧？」

  「不，這是不是太珍貴了。」萊爾緩不過來勁。

  「沒有啊。」蓋婭笑呵呵道：「萊爾和安迫羅，你一直都站在我這邊，從來沒有背叛過我，我當然會把好東西都給你的。」

  「你，您一直都知道我們的經歷嗎？」

  「是的。」

  她看了一眼雷德，故意說道：

  「抱歉，我不能把利維坦達爾給你了，雷德·金。」

  「本來我還想著，雷德你一定是有苦衷才會不斷地跳反、加入其它社會，甚至投靠利奧茲。」

  「但是，我想我可能看錯了。」

  蓋婭複雜地說道：

  「原本你們都有很大的貢獻，我會末日攜來者的能力都交給你們——但是，現在我不想把利維坦達爾的力量，交給你了。」

  「我很信任你的，雷德·金，如果你一直堅定不移地聆聽我的訴求，而不是為了走捷徑，跟從了利奧茲，你只要憑藉自己的力量，專心鑄道，達到重鍛八次，就能聽到我的聲音。跟我交流。」

  「這也許會很久，只靠重鍛，到重鍛八次，對於【收藏家】來說，還要考慮失控的問題，因此還得間斷地休息。這個過程大概要……60多年吧。」

  「但是，很抱歉……現在，我不想給你了。」

  60多年。

  雷德抬起頭，望著威克上空，雪花落進他的眼底。

  從海盜時期開始算，他花了1029年，才達到今天的地步。

  妻子死去，兒子死去，孫子又死去……直到他徹底淡忘了家族眷屬的情感，他才有了底氣，按照謀劃千年的計策一路暢通無阻。

  現在，蓋婭告訴他說，其實只需要60年，他只要腳踏實地鑄道，很輕鬆就能夠聽到她的聲音，然後現在就能夠直接得到利維坦達爾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