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不酸，微甜

  龍族的進化體系是向下兼容，這是因為作為唯心主義的文明，其很多規則和原理是完全基於個體的感知和認識確立的。

  按照正常的生物規律，進化是個較為偏激的詞彙，實際上應該被稱之為演化，演化以種群為單位，經過漫長的時間和個體更替後，才會出現的基因頻率的改變，這是對自然環境的一種自適應。

  但是龍族有著鮮明的階級制度，每個龍種的最終目標都是朝著最頂點的龍族之王——輝光龍。

  對於龍族的向下兼容非常容易理解，一個高中生回去做小學生的題目，自然會比普通的小學生反應更快、邏輯更清晰。而龍種理論上來說，都是只要不死亡，就會一直成長下去的高等生物。

  水晶獵王者便是如此，對於水晶獵蜥來說，人形化是其進化的方向。

  錚鏘！

  水晶的劍刃和魔法彎刀對撞，名副其實的刀光劍影迸濺出激烈的靈能火花，雷德長劍下壓，立刻感受到瑪姬力量的虧空。

  ——祂還不能完全適應現實的環境。

  雷德裂嘴一笑：

  「謝謝你，利奧茲！」

  他的攻擊越發兇猛，憑藉著水晶獵王者的堅固裝甲，更加肆無忌憚地揮動武器砸擊，讓瑪姬只能頻頻提起雙刀招架，祂的神力已被削弱，力量也遠遠不足，只有在技巧上還能作出些壓制。

  對於雷德這種以身釣魚的行為，瑪姬氣不打一處來，和雷德纏鬥片刻，立刻提起一腳踢在雷德胸口，渾身的黃金字符閃耀起光輝，下一刻，大廳四處立刻彈出黃金的鎖鏈，將雷德的雙腳雙手束縛。

  鏘——

  水晶獵王者的鎧甲立刻受擠壓翹起變形，浮現出裂紋，隨即傳遞而來的混亂能量讓雷德一時間動彈不得。

  「瑞特！你在看著幹嗎？」雷德朝遠處角落裡的瑞特吼道。

  「賺取稿費。」瑞特理直氣壯：「我的陛下，別忘了我可不是來輔佐您的，你只是我的『主角』，但是小說往往可以有多個主角的。」

  嘖——

  這不靠譜的傢伙。

  雷德手腳使不上力氣，即便被削弱過，瑪姬的神權依在，混亂、無序、毫無規律是其獨有的能力，他越是組織細胞恢復秩序，越容易陷入到更深的混亂中。

  瑪姬重組雙刀，祂看出來雷德和瑞特貌合神離，抬手取下一枚黃金字符，將其迅速凝成一枝熠熠生輝的箭矢，搭在了魔法獵弓之上。

  雷德只覺得脊背發涼，一股兇猛的惡意撲上他的心頭，他奮力掙扎，試圖擺脫鎖鏈的束縛——瑪姬拉動弓弦，弓身立刻擰出燦爛的黃金渦旋，整座神殿上覆蓋的力量被抽離，匯聚於箭身上。

  「哇哦、哇哦、哇哦哦！這不是希波克利亞之輝嗎？」

  瑞特饒有興趣地說道：

  「關於瑪姬的傳說中，這一箭能夠貫穿岩層，曾經擊墜了星間飛行的飛蟲，把對方封印在月亮上——好消息是，這一箭很少致命，壞消息是，打不死的全部都被封印起來了。」

  貫穿岩層？

  雷德第一反應是他何德何能。

  岩層肯定不是指地球的岩層，而是說海恩斯的岩石圈。

  首先，海恩斯比地球大了十幾倍，地球的岩石圈大概60到120公里厚，那麼，粗略地推算，海恩斯的岩層那至少是……

  ——1440公里。

  就算是毀滅恐龍的小行星也就只是砸出來墨西哥灣，水深也只有五千二百米出頭，只有希波克利亞之輝的殺傷範圍的千分之三。

  瑪姬的態度是來真的。

  已經太久沒有人敢如此挑釁和羞辱真神，祂實在不可容忍，神族一向是少廢話多動手的行動派，魔法獵弓的光芒奔涌，群星一般璀璨的靈能在黃金箭矢上捲動成風暴，能量高度集中，甚至到最後連周圍的氣體都被擠壓成了金屬質。

  最上等的法術不需要任何多餘的技巧，集中、凝聚、發射。

  本質上，所有追求殺傷和破壞力的武器，和丟石頭其實沒什麼兩樣。

  無非是更大、更硬、更快罷了。

  希波克利亞之輝動用了神力符號，將周圍空間中的一切高能物質都牽動，聚集、壓縮，再通過旋渦將靈能粒子不斷加速到極高的速度。

  如果繼續加速下去，哪怕是是光，也要被追上擊落。

  然而，出乎意料，渦旋很快就達到了極限。

  瑪姬陡然意識到，被【作家】的能力封鎖的不只是位面與空間，而是其中的一切物質。

  「——你居然鎖了熵！」

  瑪姬難以置信地說道。

  完全封閉隔絕的空間，將熵這種無用的能量也徹底封閉。【作家】的鎖熵行為，更是直接鎖死了從秩序到無序的界限。

  這就導致，任何法術、行動、生命，在這裡都會有著一個極限的閾值，希波克利亞之輝達到這一極限後，便不能再積蓄能量。

  所以【作家】才那麼自信地坐角落裡，這兩個混帳是早就已經算計好了。

  瑞特笑呵呵地，胸前伸出七彩斑斕的觸鬚，將之前的箭矢拔出去。

  砰——嚓！

  蛻皮，脫殼，掙脫鎖鏈的鐐銬，水晶獵王者的鎧甲主動碎裂，雷德僅僅持著水晶利劍，以神擁者的姿態踏步前行，朝著瑪姬衝來！

  錚！

  此刻不得不再放弦了。

  瑪姬鬆開弓弦的一瞬間，奔涌的黃金浪潮立刻將祂推倒在牆上，雷德早有準備，他低下身迅速滑鏟規避開激射而來的奔流，慢了半拍的左手只是微微擦到了邊緣，就被熾熱的光輝吞沒。

  黃金的神力輻射立刻蔓延到左半邊身子。

  但這已經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瑪姬射出這一箭後，祂被反作用力和滿室的輝光限制住了移動，而雷德，已經單手持劍，來到了祂身前。

  他抬起劍刃自下而上斬擊在瑪姬的腹部，那被重重削弱的身軀再也無力抵抗水晶劍的鋒利和神擁者的力量。

  噌！

  劍身沒入瑪姬的血肉，金色的神血立刻噴灑而出，劍鋒卡在脊椎上，帶著磅礴的力量將瑪姬整個凌空帶起，扛過肩頭，砸在地上，雷德趁機一腳踩在祂的手背上，讓其放開了魔法獵弓。

  「不！」

  瑪姬終於發出了驚慌的聲音，到了此刻，敗局已定：

  「神擁者！我們可以——」

  雷德抓起獵弓，利用弓弦勒住祂的脖頸，他特地背過身，單腿跪壓在瑪姬的雙腿上，並將獵弓越過肩頭，雙手緊握獵弓，鍥而不捨地施加力量。

  瑪姬伸手狂亂揮舞著，祂高貴的身軀在自己武器的絞殺下逐漸失去動力，祂語無倫次地亂喊著什麼，身上的鎧甲逐漸潰散，弓弦一點點勒進血肉。

  最終，雷德奮力一攪動，瑪姬的頭顱被當中截斷，體內積蓄無數歲月的神力和金色血液噴涌而出，將神高貴的頭顱轟擊嵌入在了神殿的天花板上。

  周圍空氣中的一切力量開始消散，神殿中的能量迅速流失。

  不，不只是神殿中的能量。

  當地平線上出現第一抹紅色的日光時，所有地上的施法者驚駭地發現，自己的法力開始衰弱，原本瞭然於心的法術奧義突然間變得晦澀難懂。

  草原上的遊牧民族放下弓箭，他們隱隱覺得，原本馳騁自如，衝鋒陷陣的力量，不再庇護著他們。

  依靠小把戲行騙的術士突然間發現，自己無法再施展靈光，他轉頭看向滿臉狐疑的達官貴人，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

  護身符中的力量不再庇護佩戴者。

  曾經被法術所療愈的傷口重新開始潰爛。

  小偷和竊賊駭然發現，他們的身手不再敏捷。

  死靈的王國中，大批低端的活屍倒地不起，在日光的照射下，迅速汽化。

  從今以後，世界不再神秘。

  轟隆…………

  瑪姬神殿劇烈地搖晃起來，沙土和石磚不斷地從頭頂落下。

  「這裡要坍塌了！」

  瑞特拍拍手，解除掉血脈能力，轉身踢開大門，招呼道：

  「走了，雷德。」

  天空，力量，太陽！

  獨臂的雷德重新化身為赤紅龍人，以再生回來左臂，他將魔法的獵弓收在鱗片縫隙間，轉頭看向神靈的屍體和源土。

  「你在猶豫什麼呢？雷德。」

  雷德不言不語，他朝著神靈遍布金色血液的身軀，張開了大口。

  瑞特瞳孔一縮，下一刻，雷德張開雙翼，一把抓住他，從坍塌的神殿中迅速飛出去。

  就在他們逃出去不久，這座規模宏大的神殿徹底坍塌成了一座廢墟，雷德張開雙翼，平穩地飛行，他張了張口，捲起修長猩紅的舌頭，舔舐掉周邊一圈的金色血液。

  瑞特受到強烈的震撼，他過了半晌，才平復心緒，問道：

  「如何？」

  「不酸，微甜。」

  雷德簡練的答覆，讓瑞特為之屏息。

  片刻後，雷德感受到左爪上傳來灼燒感，同時身軀產生微弱的刺痛，他立刻降落，將瑞特擱置在一旁，隨後起飛前往遠處人跡罕至的溪谷。

  在這短暫的飛行過程中，那種刺痛感卻越發強烈。

  雷德翻滾落地，恢復神擁者的姿態，他一手抓住瑪姬的魔法獵弓，一手捂著頭顱，發出高頻的尖聲咆哮。

  沒有人能夠聽到他的痛苦，雷德不斷地把自己朝著山谷和岩石上撞去，一座小山被他直接推跨，尖銳刺痛由內而外，不斷地增生。

  神血滾燙，龍血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