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7章 追逐

  縱然他的體內沒有一絲以太，卻讓他感到無比暢快，諾拉器官不斷地調整內部系統和肌肉，讓他的體型更加適應高原環境，這和薇爾微那種能力很像……不過要比【探險家】的強大的適應能力差遠了，最根本的區別就是，雷德要自己手動調整和控制改造的方向，而薇爾微只要無腦沖就行了。

  反正她運氣好。

  一想到薇爾微，雷德才意識自己已經和米哈伊爾、薇爾微、弟弟妹妹們分別了好幾年，尤其是米哈伊爾，他們從來沒有這麼久的隔別，沒有小縫合怪提供心靈安撫和戰力支援，一直讓他感到浮躁。

  這也更加堅定了雷德的決心：不論如何，他一定要拿到龍人脊椎，開始自己的重鍛，以讓自己的藏品們，尤其是米沙回到自己這邊。

  我的，都是我的，它們永遠都是我的。

  雷德不斷地攀爬上升，內心的恐懼逐漸被欲望和貪婪吞噬。他的身體更加疲憊，但是精神卻越來越亢奮。

  階梯上時不時會打滑，夜晚雪暴更加嚴峻，雷德只能半跪著，還要保持雙腳不能同時離地，便利用膝蓋和手，緩緩地向上磨。

  他爬的很慢，時不時還會被雪崩推下去，肋骨折斷，小腿骨折，斷指頭也是常事。

  漸漸地，他就麻木了。

  對於雷德來說，他的眼裡只有階梯末端的山頂。他比任何時候都渴望攀登上去。

  筋骨在冰刀雪劍的折磨下變得堅硬，諾拉器官的主動改造能力已經在對抗自然界的戰鬥中，錘鍊的爐火純青，沒有能量，那就從游離的空氣中汲取二氧化碳和水，合成糖分為自己功能，沒有熱量，那可以大量地吸收太陽光。他的手指變為尖銳的刺刀，用來刺入階梯和岩石縫隙，防止自己被大風颳走。

  絕不服輸，說什麼也不能輸。

  這裡是弗拉基米爾的夢境，但對於屏蔽了符水影響的雷德來說，卻是他以真實的自我，去挑戰的生命。

  真正的他……是斷腿的工人雷德·金，是那個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穿越者，還是那個會因為對方遊戲開掛，把同校的俄羅斯留學生叫出來約架打一頓的暴躁老哥。

  這才是他。

  會喝符水，腦子不好使的是雷德·金。

  處心積慮算計他人，不惜栽贓嫁禍和頂替他人身份的也是雷德·金。

  玩弄並敷衍艾爾利亞感情的屑人也是雷德·金。

  貪婪到不願意就此結束，給後來的雷德鋪路的那個傢伙，也是雷德金。

  親生的弟弟妹妹死活還不如米哈伊爾重要的，也是雷德·金。

  屠戮、滅亡瑪索文明，在對方的廢墟和屍山血海中建立王國的，也是雷德·金。

  現在，挑戰著人類從來沒有登頂過的利齒峰，在風雪夾雜中，不顧骨折和凍傷，一步步登攀的也是雷德·金。

  在四處征討和冒險中，他骨子裡屬於人類的部分一點點褪去，但是對於所有生物而言，渴望生存，渴望永遠存續的理念，從來不曾改變。

  當第十天的清晨，雷德拖著傷殘累累的身軀爬上山頂，用僅存的一隻眼睛麻木地注視著前方的祭壇時，肆意咆哮的北風，停止了。

  「向你致敬，人之子。」

  山頂廣闊平坦的祭司場中，迴蕩著厚重的聲音：

  「你是第一個踏足利齒峰山巔的人，前兩項試煉，順利通過。」

  「祝賀你，雷德·金，你已經有資格進行最後的試煉了。」

  雷德麻木地看著前方的地面緩緩隆起，土石更易，結構變動，大地和岩石自發地形成一個巧妙別致，透露著古老氣息的庭院。

  雷德走到祭壇前，這裡擺放著一把短刀。

  他撿起短刀，眼皮一跳，雷德抬起頭，庭院中央，便出現了一具跪坐的身影。

  淡灰色的破爛袍子無法遮掩住它手腳上黃銅色的鱗片，它尖銳的爪指攤開，將手心、腳心全部蓋在大地上，長尾落在一邊，頭顱卻探向空中。

  「世界上本是沒有龍人的。」

  庭院中迴蕩起厚重的聲音，那跪坐的人形緩緩站立起來，它轉過頭，和一個普通人類的中年男子相仿的臉龐上，排列著細密的黃銅龍鱗，一雙如同融化黃金一般耀眼的豎瞳靜靜凝視著雷德。

  「你就是大地龍人。」雷德單手握起短刀，左臂已經凍傷嚴重，無法揮動，他下意識擺出了格鬥姿態：「最終的試煉是什麼？」

  「這裡。」

  龍人接著開口道：

  「我曾經和你一樣，作為大地生育的凡物，卻嚮往著天空。於是，我踏上了龍人之道，此時此刻，你我對峙，便如同彼時彼刻，我對峙上一位……大地龍人。」

  雷德一怔，但他的腦袋已經沒辦法處理這麼複雜的信息了。

  「我能不能理解為，殺掉你，我就能得到龍人的力量了。」

  他說道。

  龍人搖搖頭：

  「不，這只是最後一步。」

  「最後一步？」

  「大地歸萬獸，海洋歸魚群，天空歸百鳥。」龍人低語：「但是只有一個種族，實現了海陸空的制霸。」

  吼昂————————！！！

  天空中傳來遠古的咆哮聲，宛若天霆激盪。

  龍人立刻張開手臂，張開滿嘴利齒獠牙，回應地發出一樣的吼聲。

  吼昂！！！

  高亢、嘹亮，雷德不自覺地就想要跪下來，他的身軀止不住地顫抖，血脈，深值於血脈中，對於那站在食物鏈最頂端的生命的恐懼，早已經在漫長的歲月中，經過一代代的傳遞，存留在了基因的片段上。

  龍人的身軀伴隨著吼聲，迅速變化，從瘦骨嶙峋的姿態，瞬間魁梧挺拔，如同一座小山，厚重的大地力量源源不斷的供給給大地龍人，為它披掛一層層山形狀的護甲。

  那偉岸的身姿完全超過了人類可以想像的一切，從血脈、視覺、認識和理性上，都讓人感到絕望。

  雷德咬咬牙，他一刀刺進自己的手背，靠著疼痛，才克服掉內心對於龍種的恐懼。

  神化血不比龍之血高貴！

  他勉強才能站立，但是承受著這種強大的威壓去看向對方，則是根本做不到的行為。

  「我不是要殺掉你的，雷德·金。」

  「……什麼？」

  龍人平靜地說道：

  「世上只能有一位大地龍人，但是這並不代表著必須廝殺才能競爭。」

  它抬手一指山體和牆壁，雷德才注意到在這處庭院中，處處遍布著利爪刻畫的痕跡，那些痕跡……就好像文字一樣。

  不，那就是文字。

  「大地龍人的力量，來自於龍族文明對大地的控制，你會有一個月的時間，去學習龍的語言，學習上面的奧秘和知識。只是，語言並沒有字典可以幫助，你要靠自己的能力去破譯、學習、掌握、精通。」

  大地龍人說道：

  「世界上只能有一位大地龍人——如果，你能夠完全精通，那麼，你自然就會理解如何讓自己長出龍鱗，你便可以從我的手中，將大地龍人的身份頂替掉。」

  雷德一怔。

  不僅是因為對方的發言內容……還有庭院中，一個不斷地抄錄書寫的女子身形。

  她很年輕，不過17、18歲的年齡，長得很是漂亮，玫紅色眼睛如同花兒一樣艷麗，上衣僅僅是披著一件薄紗與抹胸，露著可愛小巧的肚臍，下身則穿著露出側面大腿的白袍，手腕和腳踝都佩戴著金色的鈴鐺，一頭紫羅蘭色的齊腰長發像是瀑布一樣，看起來頗為驚艷。

  「她是……」

  雷德剛開口，大地龍人便說道：

  「大概是一位【學者】，她的第二次試煉已經在你到來的兩天前，已經通過再次挑戰成功了，如今正在緊鑼密鼓地學習龍族語言。」

  雷德看著那有著長發、玫紅雙眼的倩麗背影只是抬手抓下來一塊石板，就將其完全解構、復原，稍微研究一會兒，就將文字徹底拆開揉碎了理解的少女。

  「這是作弊！」雷德喊道：「她用了超凡能力。」

  「龍族就是超凡生物，登山是靠體能，但是學習知識肯定要靠超凡能力。」

  說完，大地龍人還補充道：

  「現在，你還要繼續嗎？」

  他怎麼可能……跟【學者】比拼學習？

  雷德沉默了下來。

  他看了一眼【學者】漫不經心調查、解析的過程，那奎絲女人時不時還伸個懶腰，打個哈欠，完全是機械重複地工作。

  要在這裡停下嗎？

  畢竟那是【學者】，隱秘社會的智力擔當，連科學和理性都是其源頭的辨識眼帶來的，前代【學者】莉亞里甚至是能夠研究出來【機械神甫】這種新職業，還能研究出提高職業者懷孕機率的藥物。

  更何況，他是看過【學者】的職業能力的。

  核心能力的【研究】，能夠對任何一個物體進行研究，一旦研究成功，便可以看透其本質和構造，並將其原理立刻掌握。

  就算是龍文，只需要利用【萬維分解】可以將任何可被觀測到的存在從物理層面上進行分解，再通過【精準重塑】將已經分解的存在重新組合塑造，恢復到分解之前的狀態。能夠徹底研究透徹一件事物的本質。

  怎麼可能會贏得了她。

  雷德張了張口，他本想痛斥一番世界對他的惡意。

  但是有用嗎？

  不論是抱怨，還是下山，對於雷德來說都不能接受。

  被符水影響雷德·金會就此收手，但是雷德·金怎麼可能會到此為止。

  「如果失敗了會咋樣？」

  龍人說道：「我會把失敗者從萬米的山崖上一路滾下去，不過在這之前，我會讓你們保持在安全的環境中學習。」

  「好！」

  雷德下定了決心：

  「那肯定是屍骨無存了——太棒了！我要玩。」

  死就死了，他還有五條命，大不了再爬一次！

  不論如何，絕不能輸給【學者】，更不能輸給自己內心的軟弱。

  過去作為雷德·金，起始於微末時，各種左右逢源的事情，他也沒少做，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會做了。

  這才是真正的雷德·金，屬於他自己的意志所作出的決定。

  雷德舔了舔舌頭，走到刻滿龍語文字的牆壁前，認真端詳研究起來。

  【學者】瞥了他一眼，詫異道：「凡人？」

  「嗯。」雷德隨口應道。

  「真不可思議，但是很遺憾，你輸定了。」【學者】好心道：「我可以用法術把你安全地傳送下去。」

  「不需要，謝謝。」雷德仔細觀察著龍語文字的特點，並說道：「輸了可不好玩，所以我從來不會輸。」

  「好吧，凡人有凡人的傲骨。」【學者】聳聳肩。

  過了一會兒，她看雷德認真研究的樣子，來了興趣：

  「你叫什麼，親愛的。」

  「你們奎絲人都這麼喜歡叫人親愛的嗎？」

  「那可不。」【學者】銀鈴似的笑聲讓人心情愉悅，即便是雷德也沒有心思跟對方爭執。

  幾分鐘後，雷德便意識到，自己身邊這位【學者】沒有那麼陰險，這傢伙完全是個單純的少女，說話直來直去，和薇爾微還挺像。

  「嘿，親愛的，你到底叫什麼啊？」【學者】按捺不住好奇心，一直在詢問他。

  雷德隨口便道：

  「弗拉基米爾。」

  「在克萊修斯人里，這個名字也是足夠奇怪了——那麼作為交換，我也告訴你我的好了。」

  「別打擾我學習。」

  「不會的，就一句話，光研究太無聊了，不會影響的。」

  奎絲少女伸出雙手食指，交叉在一起，她眯起眼，輕輕笑著說道：

  「我叫亞妮雅（Anya），親愛的弗拉基米爾，喜歡這個名字嗎？這是個阿爾金地區風格的名字，寓意是：精力充沛、多才、聰明，很好聽吧，嘻嘻，我的伴侶也很喜歡哦，他稱呼我就像是水仙一樣。」

  雷德不想搭理她，他腦子笨，必須抓緊時間學習。

  「哦對了，我給你再說說我的伴侶吧，就這一句話，說完我就閉嘴。因為我太愛他了，他是我的太陽，也是我的月亮，我好想所有人都喜歡他呢。」

  亞妮雅見雷德不感興趣，便短促地說道：

  「他叫安德烈·泊拉迪斯耶維奇·羅曼諾夫。是個超好、超好、超好的人呢！要我說的話，他應該是——『完美的』。」

  這也沒什麼，不就是安德烈·泊拉迪斯耶維奇·羅曼諾夫……

  雷德一怔。

  這個名字，怎麼和穿越者記憶中的俄語人名這麼像？而且如果把名字用漢語書寫出來，再把中間父名的『泊拉迪斯耶維奇』的『泊』寫作是『迫』的話……

  那麼，安德烈·迫拉迪斯耶維奇·羅曼諾夫，這個名字的漢語首字縮寫不就是

  ——安迫羅。

  對方說的是克萊修斯語，只是聽起來像『Emperor』吧？

  畢竟安迫羅，怎麼也不像是能用漢語給自己起名字的吧？

  是這樣吧？

  即便如此，雷德依舊心裡起來了疑惑。

  他忍不住回想起來一直掩埋在心底的疑惑：

  克萊修斯語和英語有點太像了，很多語法和結構，甚至是罵人的詞彙都一樣，非常完善，不像是一門簡陋的語言。還包括了很多莎士比亞創造的單詞，比如說『兜圈子』（Beat around the bush），甚至還有Long time no see這種近現代俚語。

  法利西亞語更是和法語幾乎一致，h都不發音。

  施曼茨語像是德語或者奧地利德語，雷德自己了解的幾個單詞，比如醫療兵（Sanitter）是對的上的。

  阿爾金人的語言聽起來像是波蘭語，最主要是他們罵人會說Kurwa，這也是阿爾金人的國罵。

  維斯曼那一片的文化也和東亞文明過於相似，太極帝國國名不說了，君主也是自稱至聖天子，有著遠超這個時代的科舉制度和朝貢體制。

  巴哈姆特人賣石油……亞美利亞還沒建立國家，但是如今現在亞美利亞和美洲一樣，幾乎只說克萊修斯語了。

  但是，不論如何，海恩斯是個夢，這裡的一切最終都會伴隨著夢醒而消失。

  雷德沒空繼續深入思考，對於他來說，如何精準地破譯並掌握這些龍語文字的意義，比任何事情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