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源土

  殺戮過後，雷德面對的問題依然嚴峻。

  倒不是因為他從狂化中結束後，渾身因為分泌了大量的激素而癱倒在地，渾身痙攣，也不是傷口上澆的酒水讓他感到刺痛。

  如果不是【狂化】的能力，雷德又得送出一條命。

  藍皮人自稱為瑪索，沒有人，他們並不自認為是人類，而是遊蕩與神秘之神瑪姬用源土打造出的生命，也是神靈的眷族。

  「源土……」

  雷德不自覺眯起眼。

  原本他以為瑪姬頂多也就是個重鍛四次的強度，畢竟聖骸騎士也不過就是這種水平，但是這裡提到源土，事情就變得有些奇怪了。

  道理很簡單，源土是隱秘社會專有的名詞。

  職業者的書籍里大多都會提到過這麼一件事：社會是活著的文明，文明是社會的雛形，只有從源土中孕育的文明，才能晉升為社會。

  在星界中，文明是一種下位的存在，它們嚴重依賴文明內部的勞動者和公民進行生產，還伴隨著經濟、發展、意識形態、科技變革、思潮等多種問題，稍有不慎，文明就會在成長中元氣大傷。

  對於文明來說，它們想要進步，只能通過不斷地進行內部革命，由勞動人民建設物質和精神生態，直到文明發展到擁有自我意識雛形——這就是『文明是社會的雛形』一句話的真正內涵。

  到了文明意識覺醒，需要向社會層面升變的這個時候，就需要源土的介入。

  社會是活的文明，文明的自我意識覺醒，便從一個多細胞複合體，進化成了一種存在於泛概念和人文領域的終極生命態，整個社會內部的勞動分配就如同生命的細胞部門一樣，支撐體系，只要給予足夠的營養，就能無窮無盡地運轉下去。

  到了這一步，社會已經完全凌駕於文明之上，社會能夠調動整個社會中的一切能量用來思考、狩獵、探索、變革自我。

  社會和文明的根本區別，便在於此，文明仍然是生物用來統治管理內部環境的公共權力和精神集合體，無非就是更大的國家。

  宇宙中的文明多如繁星，而社會則是最閃耀永恆的個體。

  隱秘社會就是很典型的例子——在海恩斯的這場夢境中，隱秘社會一直是通過滲入意識形態、物質領域和人種替換的方式，來侵蝕現實社會。

  利奧茲為代表的現實社會根本不能稱之為社會，只不過是由於海恩斯的特殊機制，在這裡展現出來准社會的能力。

  雖然利奧茲的物質資源一直給隱秘側的感覺很富，但連邪神都能拿源土捏人，是雷德沒想到的。

  不過，這一現象，更加反映出了利奧茲的問題：祂不夠靈活。

  從特萊基時代，利奧茲在對抗職業者時，認為只需要踢走上位職業者就能減少大幅入侵的破壞，但實際上，隱秘社會的結構比金字塔還要尖一點，占據職業者數量最多的，是以太濃度不到百分之十的普通職業者，這些人如果不出意外，最多只要三、五年就能晉升為極限閾值，運氣好一點，可能一年多就到了。

  重鍛二次、三次在特萊基時代是戰爭的主力，但這可不代表底層的職業者就不參與戰爭了，相反，一直以來，給人類等現實種族帶來危害最嚴重的，就是濃度百分之三十左右的底層職業者。

  濃度還在這個水平的時候，他們和現實社會關係還比較近，可以說是左右逢源，能夠躋身於現實社會中擔任政府要員、中級軍官等職位，從客觀上就比較容易造成更嚴重的破壞。

  利奧茲沒有意識到這點，祂對海恩斯的保護原則大抵是覺得重鍛七次的職業者已經嚴重影響海恩斯生態環境，必須要驅逐出去。

  這一招打散了隱秘議會，也讓職業者時代徹底崩潰，但是這不能改變即便過去一百年，還是有職業者誕生。

  因為利奧茲忽視了絕大數的職業者都是處於基層的，底層的，對於隱秘信仰也沒有那麼忠誠的龐大人群。

  這部分人，雖然隱秘議會統計時不會計算進去，但是大家心知肚明，這些『騎牆派』，反而是隱秘不可能退出海恩斯的主要勢力。

  利奧茲的判斷是機械的，完全不夠靈活，所以雷德能夠通過很多信息推斷出來利奧茲和眾神的關係——他甚至開始懷疑，這傳說中作為『造物主代行者』的利奧茲，會不會是個人工智慧或者電腦程式一樣的東西。

  如果是那樣，海恩斯過去幾十億年，都是在被一個AI控制住的，現實社會能夠升變為真正的社會才怪呢！

  「手握源土，拿著整個海恩斯的控制權，被隱秘入侵了兩百萬年了，還在照抄對面的體系。」

  雷德很清晰地發現了利奧茲的邏輯。

  以現實社會對標隱秘社會——現實社會的基石是人類，但最開始不是。

  從邪神、獸人、精靈這些存在看來，利奧茲似乎是完全沒想到，最後會崛起的是人類。

  對於利奧茲來說，海恩斯文明種族應該是如同大逃殺一樣，只有最強大的文明把其他的文明全部獵殺，才能奪得捍衛者的榮譽。

  這沒問題，簡單粗暴而實用的自然選擇法，能夠讓利奧茲騰出大把的時間用來對抗隱秘社會，甚至是宇宙中的其他社會們的覬覦。

  趁著克裔清點戰利品，雷德開始鄭重思考這些事情。

  利奧茲和神靈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先說結論，從源土這種重要的資源能夠被邪神掌握，加上圖瓦哈拉命令雷德『討伐邪神』，雷德認為，利奧茲和圖瓦哈拉為代表的神系大概是合作關係。

  這兩件事看似毫無聯繫，但是仔細想想就會發現一個問題。

  第一，源土這種資源是文明升變為社會的重要物質，一旦現實社會晉升社會，那麼等待職業者的只能是灰溜溜地逃離海恩斯，回歸星界的結局。

  既然源土這麼重要，那麼就可以進而推斷出：利奧茲不可能把源土主動讓給他人。

  第二，六位邪神為什麼叫邪神？

  相比於雷德率領的克裔，這批瑪索的存在可以說是與世無爭，克裔們發現他們有著相當優秀的施法才能和已經進入母系氏族的文明。看起來似乎也沒什麼邪惡的地方。

  但是，既然得知了他們的來歷是由源土塑造，那麼有意思的地方就來了。

  「利奧茲大概也沒想到，神靈內部並非鐵板一塊，祂們奪取吞併了一部分源土，占為己有，製造出自己的眷族——其他的邪神大概也都是因為這種原因，而被貶為邪神——只是，這樣的意義是什麼呢？」

  雷德實在不清楚，創造一個種族，對於神靈來說意義何在，祂們有著無限的壽命和神力，不會因為時代變遷而被改變，凡俗的傷害不能讓神死去，既然如此，為什麼神要創造生命？

  這是很違背常理的行為——無需繁殖的神靈，沒有必要創造出生命。但既然祂們這麼做了，一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這些高高在上的天神不惜和利奧茲這個造物主的代行者翻臉，也要創造生靈。

  雷德腦子不好，想到這裡，也只能是他的極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