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神擁者

  呼！

  雷德雙眼睜開，摘掉額頭上的毛巾，掀開被子跳下床，他直奔甲板，當他從船艙內走出的那一刻，便看見了黑夜中漫天懸掛的幻彩極光。

  「雷德！你不休息跑上面幹嗎？」愛德華注意到他跑上來，連忙說道。

  雷德沒有廢話，他直接抓住船首，朝遠方眺望去：在天邊六個方位，仿佛凝聚起六團迥異的霧氣。

  嘎啊——嘎啊——

  天空中突然落下一隻單足的白鴉，它收起羽翼，落在雷德肩頭。

  「遊蕩與神秘之神——瑪姬（Magi），位在西北，天璣星閃耀之處。」

  夜幕中的天璣星亮起輝光，在白鴉的低語中，他看到了一位身高百尺的女士，佩戴幽紗掩面，手搭一把魔法編織的獵弓。

  「虐殺與陰謀之神——杜馬（Doomer），位在東南，皇權星閃耀之處。」

  赤紅的皇權星亮起不詳的光芒，高如城樓，背生雙蛇，下身為馬的甲冑騎士一手抓著戰斧，一手抓著律法。

  「光輝與榮譽之神——季特爾（Glitter），位在極東，王座星閃耀之處。」

  白色的王座星閃耀，拖著長尾，背生六片蝴蝶之翼，兼具男子陽剛和女子柔美的怪異神祇托舉起黃金的聖劍，祂被手指蒙蔽的雙眼仿佛注視著更遙遠的存在。

  「深水與海獸之神——漚深（Ocean），位在南極，海珠星閃耀之處。」

  粘濕的觸手肆無忌憚地張揚，如同松果狀的頭冠上遍布著一顆顆眼睛，來自深淵的注視無時不刻不再傳播著寧靜、深不可測的波動。

  「年代與記錄之神——刻羅尼克（Chronicle），位在西北，天碑星閃耀之處。」

  天碑星光所照之處，背負巨大碑文，有著三張喜、怒、悲面孔的巨人撐起天穹，腳踩時間長河，其偉力何其雄壯。

  「山川與岩石之神——芒特（Mount），位在中庭，天庭星閃耀之處。」

  在天庭星的照耀下，背負起整個王國、瀑布、湖泊、群山的無面巨人一手提起鶴嘴鋤，一手抓著戰錘，正在尋找著什麼。

  白鴉繼續低語道：

  「我乃霧金，前來指引你狩殺邪神。」

  「我是個凡人。」雷德喃喃道：「這裡每尊神祇都是一方霸王，天星禍主降世。要怎麼做才能將其消滅？」

  「智謀，勇氣，忠誠。」

  霧金扇了扇羽翼，說道：

  「雷德·弗拉基米爾。若你感到自己體弱無能，便抬起頭，凝望北境的星空。」

  雷德聞言抬起頭，他的目光望向星空，甚至超越了星辰，穿過漫漫星雲，直到更高的地方，他看到彩虹的盡頭，那裡有著一座池水。

  他的目光依舊在向前，向著更遙遠的世界飛去，最終在一處瀰漫著幻彩煙霧和紫色流光的地方停下，那裡有著一塊大理石的書籍。

  雷德注視書籍，那上面便浮現出刀削斧鑿的深刻文字——

  「馴狼者」——雷德·弗拉基米爾

  【智謀】：良好

  ——雖有雄才大略，但只能略施小技。

  【勇武】：尚可

  ——強於庸人，但絕非無畏者。

  【忠貞】：不足

  ——比之常人仍差一些。

  ——

  這是一本奇幻之書，它簡略扼要地記錄著雷德·弗拉基米爾不足以成就英魂的原因：智謀和勇武勉強達標，但忠貞不足。

  正因如此，書籍指出，雷德在【忠貞】達標之前，不得以祈禱施展神跡。

  他看向另一頁，在【智謀】和【勇武】下方，衍生出一些文字。

  【智謀】——【白鴉信使】、【血鷹】、【奴役】、【海圖】

  「你可以呼喚白鴉霧金作為你的信使，或者與它一同戰鬥；對於你俘虜，你可以將其製作為血鷹，這會極大提高你的威望，盡顯對圖瓦哈拉忠誠，或者將其奴役，作為自己的奴隸役使。你所到之處，便會在你的腦海中烙印下深刻的路線圖。」

  【勇武】——【劍斗】、【劫掠】、【狂化】

  「通過劍斗，你在劍技上的進步，較比尋常人可謂一日千里。不交易，而是洗劫和搶奪他人，總會讓你獲得意想不到的收穫。當你受傷和流血時，痛楚將進一步刺激你，讓你變得比野獸還兇猛。」

  霧金念叨著，它扇了扇羽翼，讓雷德的視線回到海平面上。

  「這並非是圖瓦哈拉賜予你的力量，父神便只是以萬世書告訴你：倘若在這三條道途上走下去，終有一日，你便能以自己的天賦登堂弒神。」

  「我將繼續指引你，神擁者。」

  下一刻，它的身形向內坍縮，留下幾片白色的鴉羽，隨風而逝。

  天邊逐漸亮起曙光，碧波蕩漾，雷德的面色逐漸從凝重，變得緩和，當陽光升起時，他已經無比輕鬆。

  「雷德，你還好嗎？」愛德華見他幾乎神經質一樣跑出來站在船首上，隱隱有些擔憂：「龐麥爾這個逼……逼迫你喝自製藥物的傢伙是在不靠譜，我們到家去找祭司和長老好好治療吧？」

  「愛德華，我們到哪兒了？」雷德沒有回答，他只是問道。

  「已經快到夢貘海峽了，還有幾個小時我們應該就能到家了。」愛德華說著鬆了口氣：「真不知道琉妮怎麼樣了……要是她能看到我們開著這麼大一艘船回來，應該嚇一跳吧？」

  「琉妮？」

  「你高燒燒糊塗了吧？自己親姐姐都不記得了？」愛德華沒好氣道：「她去年跟著海德雷克的船走了，當盾女去了。如果運氣好，等我們到家時，她應該也上岸修整了。」

  弗拉基米爾有姐姐，雷德倒是不意外，克裔一直是主張男女平等，不像法利西亞人，即便是在現代，不論是威克還是法利西亞，像娜塔莉、薇爾微這樣比較獨立的女性都是極為少見的，大多數女性也不能從事律師、官員、軍人等職務。

  大多數法利西亞女性和艾爾利亞那種差不多，她們從小被教育成為一個淑女，法利西亞自由戀愛的歷史很長，大多數女孩子都覺得找個如意郎君，結婚後專心成為一個體面、有修養的全職太太便是女性最高的成就了。

  克裔不同，克裔的女子從一開始就能夠擔任各種職位，雖然她們不具備擔任祭司的資質，但是卻可以成為氏族部落的領袖，或是行商、草藥師甚至是戰士。

  盾女，也被叫做盾牌仙子、盾娘，是對克裔中極優秀的女性戰士的榮譽稱呼，她們披堅執銳，和男性一同征殺。擁有自己的財產權和奴隸，並且宣誓效忠於一位克裔領主。

  雷德和愛德華從身份上看也就是普通的克裔農民，地位一般，這次回去也就無非是多出來了一個劫掠者的身份，但盾女卻是實打實的榮光戰士。

  他沒多說，只是在想如果真的見面了，怎麼面對那位地位頗高，心高氣傲的盾女姐姐。

  被獸人抓住入獄是一件可恥的事情，但是他們的經歷應該差不到哪裡去，一艘巴哈姆特的三桅帆船，哪怕不是戰船，這排水量和結實的程度也碾壓不少小劫掠團，唯一欠缺的就是他手底下人太少，只有19人。

  他還有一位娜迦與自己同行，並且接收了一位賜福者，如果他願意表明自己身上有著弒殺邪神的任務，只要完成就能加入英魂殿，那麼以克裔對圖瓦哈拉的忠誠信仰，必然會有很多人響應號召加入旗下。

  這樣看，他的地位肯定不會低。

  「你看，我們已經快到了。」愛德華伸手一指視野中的島嶼：「繞過藍莓島，咱們延著內部河流進入湖灣，到時候在里亞爾島的淺水區停泊。」

  「不去榆樹村的碼頭嗎？」有人問到。

  愛德華翻了個白眼，他一抬手：

  「咱們身上一文錢沒有，怎麼交停泊費？」

  「可算能下地了。」菲爾德揉著脖子：「雖然我老家已經被獸人燒成灰了，不過哪裡都一樣，能見到克裔人的土地就是新家了。」

  「那你應該回監獄。」謝爾曼冷不丁說道。「那邊有幾百個克裔，」

  「去你的。」菲爾德笑罵：「你平時半個字蹦不出來，怎麼還有這麼強的幽默感？」

  「好了，小伙子們，下船了！」

  雷德拍拍手，這艘大船在淺水區下錨停泊，他們帶了一些用來交換的商品，比如巴哈姆特人的針織地毯、來自沃瑞爾的豬肉火腿甚至是太極那邊的一些陶瓷——後者沒有拿太多，雷德認為這種小村莊消化不了太多這麼高價值的產品。他們會留到以後去大城市兜售交易。

  伊歐娜從水裡探出頭，她拉了拉雷德衣角，好奇地問道：「可以給我找一件衣服嗎？」

  「怎麼了？」雷德笑了笑：「你想去看人類的村子？」

  「我們的房子都是往下挖著蓋的，所以我很好奇，人類的村莊會是什麼樣。」

  伊歐娜用尾巴拍著水面，雖然她的實際年齡應該遠比自己想的大，但是心理年齡和一個普通少女沒什麼區別。

  「等一下。」雷德招呼龐麥爾過來：「來，祭司，把你那件的袍子給伊歐娜。」

  龐麥爾義正言辭地拒絕道：「不行！這可是全船唯一的長袍！我作為咱們之中的祭司，必須維持住一個體面的形象，才能好好侍奉圖瓦哈拉。」

  伊歐娜一頭鑽進水底，隨後捧出來一枚蚌殼，從裡面掏了一下，便分出來兩顆眼球大小的粉色珍珠：

  「兩枚珍珠。」

  「——但是，我認為體諒女性是我們克萊修斯人的優良傳統和品德。」龐麥爾義不容辭地打開包袱，把那件從來沒穿過的白袍拿了出來，遞給雷德，並將兩枚珍珠收起來。

  伊歐娜旋即一個魚躍，跳上甲板，雷德將她攔腰抱起到船艙內，用毛巾擦掉她身上的水珠。

  海精靈從水下的姿態漸漸化人這一過程相當神奇，雷德注視著她的魚尾一點點褪去鱗片，變成一雙緊密交迭，修長白皙的長腿時還是感到很驚訝。

  「Nie seye，別看了……」

  伊歐娜羞澀地用手擋住私處。

  「沒有，我沒看那裡，我在好奇鱗片是怎麼消失的，魚尾又是怎麼變成腳的。」

  雷德好奇地想要戳一戳她白淨的腳底，或者摸摸她小腿上隱隱浮現的魚鰭痕跡，但是一想到伊歐娜一甩腿能將人腦袋踢爆的力量，只得遺憾作罷。

  「真神奇。」

  伊歐娜連連擺手：

  「Nien！這沒什麼神奇啦！我的雙腿之間沒有力氣，靠自己是分不開的，只能穿袍子和裙子。」

  「那你把原本那層薄紗套在外面吧，應該會更好看一些。」雷德建議道。

  「嗯。」

  伊歐娜點點頭，手裡抓著袍子。

  雷德看著她半天沒有動靜，疑惑地問道：「那你為什麼不換呢？」

  「Iis dope——你，你又為什麼還在這裡站著呢？」伊歐娜紅著臉，側過頭，尷尬地問道。

  「哦，我忘了你是女性，抱歉。」雷德一拍腦袋，不當人有段時間，他都有點淡薄性別觀念了。

  然而這話落在伊歐娜耳中有點歧義。

  「Ia busl，對你來說，我稱不上是女性嗎？」伊歐娜轉過頭，帶著淡淡地不滿問道。

  「不是。」雷德隨口道：「畢竟我……咳咳，我是人類，你是精靈嘛。」

  他想說男的女的對我來說無所謂，畢竟，他現實中的本體早就是蜥蜴人了，男人和女人對他來說都是一種東西。

  但是他話到嘴邊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是個凡人，只能改口稱對方是精靈，自己是人審美不同。

  「嗯？」

  這句話不知道激怒了伊歐娜哪裡，她抬起手，從肩上抓住帶子輕輕一撥。

  那層薄紗便從她纖細的肩膀上，落了下來。

  「Niow……現在呢？」

  伊歐娜單臂托起胸脯，水藍色的頭髮垂落下來，遮掩著她紅撲撲的臉蛋，即便如此，她還是佯裝自信地說道：

  「看，我們精靈這身段可不是區區人類能有的！」

  雷德眨了眨眼。

  伊歐娜的身體沒給他什麼感覺，但是這話語的內容讓他突然想到穿越記憶里關於『政治正確』的部分，他覺得很好玩。

  『你憑什麼認為我不是精靈？』、『精靈可以有，人類就不能有？』、『秀身材製造焦慮？』、『呵呵，媚宅，流量密碼是吧？』、『文化差異罷了，姐姐瘦下來一定很瘦』……

  一瞬間，各種亞文化的記憶翻湧了上來。

  於是，他脫口而出：

  「你剛剛說的那句話，是種族歧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