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異變

  明艷動人的伊芙麗雅穿著素色的裙子，反而顯得她頗為楚楚可憐，比起過往的華麗，此刻更有一種出水芙蓉似的美感。

  她輕輕捏著茶杯，品著一杯上好的紅茶，舉手投足散發著貴族的優雅，賞心悅目。

  然而只有伊芙麗雅自己清楚，若不是臉上畫了些淡妝遮掩了她緊張的情緒，她現在只怕是連正常的表情都無法維持。

  自從上次試圖誘惑和威脅雷德·考文斯反而被對方嚇得昏厥過去後，她的心中就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創傷，每當夢中，她就會回憶起那猙獰可怖的扭曲形體，一邊說著自己的名字，一邊朝自己伸出魔爪——她已經數不清多少次自己在夢中尖叫出來，隨後大哭一場了。

  一向對信仰不怎麼虔誠的她，找了幾次神父去傾訴，然而神父一聽到恐嚇她的對象是特萊基家的公子，原本已經準備驅魔的神父立刻又改口說『要注意休息，安心靜神』，最離譜的莫過於一位神父告訴她『要遠離世俗的欲望和歡愉』。

  伊芙麗雅早已沒了當初的自信和從容，不論別人怎麼說，她堅信雷德·考文斯，那個被她讓人砍了腿作為頂替的流浪漢，已經被惡魔附了身，對她施加了夢魘和詛咒。

  如今唯一能夠拯救自己擺脫夢魘的辦法，那就只能硬著頭皮請求對方原諒了。

  可是，對方真的會原諒自己嗎？

  自己可是奪走了對方一條腿，又是恐嚇，又是威脅，到底要付出什麼樣的代價才能讓對方放過自己？

  「伊芙麗雅男爵大人，雷德少爺到了。」

  女僕突然的提醒，讓伊芙麗雅心弦一緊，她連忙站起身，捏起裙角，低頭向來人問好：

  「日安，雷德少……」

  最後一個詞還沒說出口，伊芙麗雅抬眼一瞅，旋即愣了一下。

  「日安，伊芙麗雅小姐。」

  走來的男子面容俊美，如同大理石雕像一般稜角分明，明亮的棕色眼眸透著溫和的神色，他單手撫胸，沒有行吻手禮，顯然是帶著些疏遠的意思。

  「我聽說你接連幾天都來拜訪？看來是我招待不周，還請見諒。」

  雷德落落大方地坐了下來，如果不是只有一條腿，大概他會下意識翹起來二郎腿，他自然而然地進入到了鑄道的狀態中，時不時才會意識到自己的行為越發狂妄恣肆。

  雷德沒辦法控制這種狀態，英俊的臉上掛著戲謔微笑，身為交際名媛的伊芙麗雅被他的目光所及，頓時臉上燒了起來。

  「啊，是的。」她有些意亂神迷，紅著臉不敢直接和雷德對視：「雷德少爺，您是個好心人。我想，我的事情，只可以向您訴說，哎呀，我在說些什麼……」

  雷德保持著微笑，內心卻感覺到詫異。

  雖然說霍普斯的『英俊』確實優秀於常人，但是眼下伊芙麗雅的狀態似乎有點不太對勁，更像是……被魅惑了？

  這一詫異，讓雷德察覺到自己的精神狀態又開始變得不正常，他仿佛自己又不知不覺進入到了鑄道的模式中。

  但雷德還沒有在意，他努力壓制著自己的以太之血氣息。

  「你們退下吧。伊芙麗雅要和我談點私事。」雷德隨口打發走僕人，轉頭看向伊芙麗雅：「現在只有我們兩人了，伊芙麗雅小姐，您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非得告訴我不可？」

  重要的事情？啊，是的！

  伊芙麗雅這才清醒過來，趁四下無人，她趕緊站到雷德對面，噗通一下跪倒在地。

  「伊芙麗雅小姐，這可使不得。」

  雷德單手托著下巴，雙眼隱隱浮現出寶石瞳的輪廓，他理所當然地打量著伊芙麗雅身上的每一寸價值，只要心情好，他就會拿走一件作為玩具把玩一番。

  「雷德！對不起，雷德！都是我錯了！求求您放過我吧！我不該招惹您，利用您的。」

  伊芙麗雅渾身顫抖，低聲求情著：

  「放過我吧，撤掉您的詛咒吧，我不知道您是何方神聖，但是還請您讓我從此遠離夢魘吧。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求求您了。」

  雷德被這麼一打岔，怪異地歪了歪頭，寶石瞳也隨即恢復原樣，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讓腦子和體內的以太之血稍稍平息一下。

  【糟糕了，難道我只要一說話就會變成這個瘋瘋癲癲的狀態嗎？】

  雷德喝了一杯茶，又喝了一杯，他不是不想說話，而是怕一開口他又進入到鑄道的行為模式里，只能這樣靠喝茶和思考來轉移注意力。

  「我會給您我全部的家產，如果您需要，我還有一個表妹，她的容貌不在我之下，還比我更年輕，我會介紹她給您當侍從……」

  【夢境裡的問題比現實中更加嚴重，我整個人都和鑄道融為一體了。以太之血的替換速率太快，我根本駕馭不住。】

  他甚至感覺自己再說話下去，馬上就會提升到76%的濃度，如果又去拿走伊芙麗雅或其他什麼人身上的寶物，他一定會直接衝到89%的危險閾值上。

  然而他越是沉默著喝茶，在伊芙麗雅看來就好像身上背著一座大山，伴隨著時間推移，壓迫感變得更加沉重，她光潔的額頭冒起細密的冷汗，明媚的雙眼也滿是惶恐。

  他為什麼還不開口？難道是自己開出來的條件還不夠嗎？

  她掃視了一圈周圍，恍然：對啊，對方現在已經是特萊基家族的大少爺，就算是個惡魔附身，那也不會在意錢財。

  她心領神會，便擠出楚楚動人的眼淚，可憐巴巴地向前拱起身子，露出大片潔白的肌膚，伸手向背後的裙帶摸去，只要指頭一鉤，就能解開這條長裙——

  【我超，別！】

  雷德心底一懵，這女人真會挑時間，他一句話都沒說這怎麼就開始色誘了？

  「雷德少爺，我實在沒什麼可以獻給您的了，但是我自信我的容貌，整個王國也沒幾個女子能夠與我相提並論，就讓我——」

  伊芙麗雅解開長裙，輕聲呢喃著：

  「為您獻上我最珍貴的寶物吧！」

  雷德心底一緊，聽到『寶物』字樣的時候，已經無法克制地將雙眼變化為了寶石狀豎瞳，他豎起食指，朝著伊芙麗雅的額頭上緩緩落下。

  【不行！再收藏真的會失控的！】

  伊芙麗雅莞爾一笑，更是千嬌百媚，她半推半就，要坐到雷德的懷裡。

  砰！

  雷德咬破了舌尖，緊閉著嘴，讓痛楚把自己喚醒，旋即抬起自己僅剩的左腳把伊芙麗雅踹翻在地。

  「啊——」

  伊芙麗雅被一腳踹開，在地上接連滾出去幾米，僕人聽到動靜，趕緊進來查看，雷德趁機一擺手，緊閉著嘴示意讓僕人把她趕走。

  「抱歉，伊芙麗雅小姐，少爺要送客了。」費蘭和女僕略一道歉，就把這位男爵小姐直接從特萊基家族的府邸中趕了出去。

  至於說，伊芙麗雅衣衫不整，帶著毆打痕跡的嬌軀從特萊基家族大門中趕出，會給王都居民帶來怎麼樣的聯想——雷德完全沒心思在意了。他陰沉著臉，單身前往書房，擺手趕走了所有僕人。這才敢大口呼吸。

  「呼……呸！」

  雷德張開口，用手帕接住舌尖流淌出的一口鮮血。當他看向手帕上如同生物一般蠕動的血跡時，渾身炸起了一片寒毛。

  「以太濃度太高了……這要是剛剛被散播出去，整個府邸的人都得死！」

  雷德把手帕丟進壁爐里，直到看到那如蛆蟲一般蠕動的血跡從手帕上變得焦黑乾癟，徹底失去毒性，這才放心下來。

  好在這畢竟還是血液，火燒燒就沒有活性了。

  舌尖的傷口和空氣接觸後，已經開始結痂癒合，雷德放出小縫合怪，抓緊時間在館長的書房裡搜藏著各種書籍，希望能夠找到與自己相關的案例。

  但是很快，他就沮喪地發現，館長的偽裝做的太好，這麼多藏書包羅天文地理，歷史人文，物理科學，但就是沒有一點超凡力量的記載。

  「該死的，這樣下去，我壓根沒辦法活動了。」

  雷德大口大口地喝著水，主要是為了分心讓自己不再陷入到鑄道狀態中。

  好奇、貪婪、娛樂、富有——他能做的，只能跟這幾個反著來。

  他從懷裡掏出懷表看了一眼，時間太早了，館長還要6個小時才能回來。

  雷德在書房中左右踱步，夢中的自己有一個嚴重的問題——即便他的以太之血濃度很高，但是卻沒有任何來自於隱秘社會的饋贈知識。

  「但現在糾結這個已經沒什麼用了，我得想辦法阻止我的以太之血再這麼暴走下去。」

  他咬著指尖，咬了幾口發現口感有點硬，從嘴裡拔出來一看——指甲已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紅淚石結晶，肌膚也變得黃金化。

  雷德衝到一旁照了照鏡子，他的臉上已經開始覆蓋上大面積的黃金皮膚，他感到脖子一陣瘙癢，撓了撓，竟然剝離下來兩片水晶質地的魚鱗。

  「媽的！」雷德被自己身體對於異變刺激得頭皮發麻：「以太之血濃度太高，身體已經失去基本的控制能力了，再這樣下去，我會在達到危險閾值前就變異的。」

  雷德思來想去，急得焦頭爛額之際，小縫合怪咬著一本書從遠處蹦躂著跑了過來。

  「嗯？你拿到了什麼？」

  雷德疑惑地撿起來它銜來的書籍，擦拭掉上面的口水，念道：

  「《瑜伽：天人合一的修行》。」

  怎麼異世界還有瑜伽。

  不，這倒不是重點。

  雷德第一眼並未覺得奇怪，但是很快他就注意到，問題所在。

  「這……這主標題是中文，副標題是俄語？」

  雷德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沒錯，是真的！雖然拓印本看的不是很清晰，但是俄語的那幾個西里爾字母太具有辨識性了。我穿越前大學可是學這個的專業。」

  他看向這本又是中文，又是俄語，在全世界人看來應該是天書一般的書籍，仔細審查了一番，確認這不是原本，而是拓印。

  他翻開扉頁，在作者那一欄，赫然寫到：

  「作者：雷德·弗拉基米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