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寶石瞳中之所見

  雷德駐足片刻。

  周圍的行人稀稀落落，為明天的工作和生意發愁。

  只有他抬起頭，仰望著天上的月光。

  「我都快忘記了，薩姆監工謀殺了廠長，奪走他的財產這件事情。」

  雷德喃喃道：

  「孩子是無辜的，冤有頭債有主，讓那什麼都不知道的孩子承擔這悲劇有什麼意義？」

  雷德沉默片刻，他在內心中沉重掙扎了好一會兒。

  「這件事可是跟我無關的！資本家之間的內鬥，和我有什麼關係？更不要說，工廠對於我的斷腿，一毛不拔，甚至就反手將我開除了。」

  雷德握緊了杖頭，在心底掀起一陣的海嘯波濤。

  「可那跟孩子有什麼關係？工廠不是廠長一個人的，是股東會的，就算換幾個廠長上去，他們為了工廠的盈利還是會把我開除。那孩子呢？他也不過是和我一樣被捲入資本利益機器中，被啃噬斷腿的倒霉蛋罷了。」

  那只是個孩子。

  雷德心底浮現出艾德爾和雅米的身形，他們借著昏暗的月光折火柴盒，去大街上流浪和撿別人不要的麵包邊，在本該享受快樂童年的時代，他們卻做著這種辛苦的工作，幾乎每天都會挨餓……這樣悲慘的遭遇又要在其他這個年齡的孩子身上上演嗎？

  「那我要怎麼做？我要為了一個素未謀面，只是知道不到10歲的孩子去做什麼事情嗎？雷德呀，你真的有這麼善良嗎？你也太聖母了吧？你瞧瞧你都做過什麼事情？虐待、詐騙、頂替他人親生子、威脅、盜竊、毆打虐待、舉報——你都做了這些事情，現在會覺得良心不安？啊哈？你現在覺得自己同情心泛濫了？哪裡會有你這樣矛盾的人，你這樣自相矛盾真的還是人嗎？」

  他不住地吐槽著自己，但是每次他想要質問自己時，就會浮現出自己被機器卡住腿，被薩姆監工一斧子斬落的身形。

  「算了，就當這是我最後一次發發善心了。」

  雷德轉身，先去前往了治療院，將他從夢境中帶回來的兩枚寶石戒指交給治療院，還清掉自己的醫療債務同時，還剩下3磅11迪倫，順便取回來了之前抵押在醫院的父母遺物。

  直到這個時候，雷德才知道：治療院根本就不是公立醫院，而是私立的治療服務診所……是他媽的養生、減肥、坐月子類的治療服務，他們甚至壓根就不是專職做緊急手術的。

  真正擁有急診的公立醫院就在工廠隔壁兩條街。

  換句話說，當初治療院只是匆忙地給他做了止血的處理，壓根沒有準備併發症的對策，只是後續靠著一堆藥物和營養補品把他這條命吊起來。這也導致在清單上的『藥物費』和『營養費』是最高的價目。

  雷德面色更加陰沉。

  「薩姆監工，你他媽的原來當初就想故意整死我！」

  【我還是太仁慈太善良了，以為你當初派幾個幫派混混在樓下呆著只是為了不付我的高昂醫藥費，沒想到你一開始就沒想讓我活著——不，不是監工，監工沒有送我到這家治療院來，是工廠！】

  【整個工廠就不想讓我活著，我若是活下來了，在不知道薩姆監工和幫派有聯繫的前提下，他們就得支付我賠償金，所以他們想讓我在醫院的路上和治療過程中就死去。在他們眼裡，我的生命還不如12磅的金錢！】

  「奪走我的腿的，是薩姆監工，可他只是廢了我的腿，我也沒直接的理由殺了他，可真正要我命的，卻是工廠！股東會！資本家們！」

  是他們先動手的，他們為了金錢可以吞噬一切，先是自己，後是那個孩子，最後呢？最後是所有工人。

  雷德的思路徹底打開了。

  「我一直以來覺得衝突和矛盾的，不是我自己內心聖母或者隱藏的善良……是我就看不慣你憑什麼犧牲絕大多數別人的正常生活，去滿足自己的貪慾，憑什麼非要掠奪本就屬於我自己的東西。哪怕我什麼好處也撈不到，我也不想看著你們對別人的破壞進行下去。」

  雷德自詡是個修養好的人，所以他很少說髒話，但是今天他只有一個念頭：

  「草·爆·他·們！雷德！」

  他立刻回到工棚區的家中，緊急製作了戰術方案，今天他決定不再進入夢境探索，有更重要的事情等待著他。

  他不能直接去炸了工廠，那樣只顧圖他一時爽快，讓其他工人們倒霉，但是他有辦法狠狠噁心到股東會。

  「只有我可以這麼做，只有我做得到。」

  雷德目光如炬，望向茫茫長夜。他反鎖上家門，把窗戶也貼上了封條，咬破大拇指，在大衣內側口袋中劃了個十字，指定此處為他的『收藏館』，將小縫合怪回收過來。

  「幫我看著點周圍，小傢伙。」

  雷德說著，從懷裡取出來『奧爾芬之夢』合劑，他打開瓶塞，輕輕扇聞片刻，確認藥效依舊正常，立刻仰頭將其整個灌入體內。

  轟！

  辛辣、刺骨的痛楚在體內瞬間爆發，雷德的瞳孔極速收縮，他一下子被侵蝕骸骨的痛苦擊倒在地，渾身止不住地向外流淌著汗水，他的口鼻和眼眶緩緩溢出新鮮的紅色血液。

  體溫在升高，非常明顯地在升高，原本的血液在不斷地沸騰，而他的骨髓卻仿佛被用泵狠狠地抽離出一塊兒，雷德痛苦地無以言表，他只能趴在地上，十指扣進掌心，鮮血和眼淚混雜在一起。

  尖叫？痛哭？

  完全沒有那個功夫。

  他的身體被合劑刺激了機能，大量失血的同時，又在從骨髓中榨取更多的鮮血，最先受到影響的是雷德的雙眼，他的眼部周邊虬結起如樹根一般密密麻麻的血管。

  「眼睛——我的眼！」

  瞳孔中原本的晶狀體被新鮮的高溫血液直接吞沒，隨後逐漸凝結出新生的結晶取而代之，因為高溫的刺痛，雷德甚至無法閉上眼，他只能本能地昂起頭望向天花板，視野中的整個世界，逐漸蒙上一層暗紅色的濾鏡。

  咕嚕——

  原本圓潤的瞳孔被拉長豎立，形成針尖或者杏仁一般的豎瞳，如同寶石一般稜角般凸起，眼白的部分也被轉化為金錢的黃金之色，伴隨著鮮血的注入，讓虹膜的顏色逐漸充盈，如同水晶、鑽石、珍珠、寶玉、瑪瑙等世界上千奇百怪的珍貴寶石一般閃耀剔透。

  嗤………………

  暗紅的血如同蒸汽一般被噴湧出來，雷德的雙眼逐漸冷卻，眼中的世界從星河，變成了單調的灰與白。

  他緩緩地抬起頭，將目光向身邊的一切掃去。

  『嚴重損壞的床板，無價值。』

  『骯髒的毛巾，無價值。』

  『父母的銀質項鍊，低價值。』

  一切入目的物體被冷漠地標註上價值，而當他把視線轉到自己的雙手時，則看到了另一種描述：

  『可以有價值。』

  雷德又抬起頭，看向一旁放哨站崗的小縫合怪時，在整個灰白的世界裡，它是唯一閃耀如太陽一般的奇蹟。

  『珍寶，無限的可能。』

  依靠著在夢中的使用經驗，雷德逐漸適應了寶石狀的豎瞳帶來的效果，他自然而然的收斂起猙獰可怖的外表和肆意閃耀的寶石光澤，讓其只是呈現出寶石豎瞳的基本色彩和特徵。

  「稅收歸皇帝，信仰歸神祗，其他一切歸收藏家。」

  以太之血恢復平息，雷德清晰地感知到自己如今的濃度：百分之十一。

  以太之血的濃度提升到百分之十，基於【收藏家】的傳承引導，將他體內中的潛能挖掘出來，將他的身軀進一步與以太之血改造結合，便開拓出了這一新的能力。

  雷德靜靜接收著以太之血傳來的反饋——大量的知識和信息衝擊進入腦海。

  按照拉格爾館長的說法，濃度的提升，除了獲得新的超凡能力，更重要的是來自於職業者們所侍奉的『隱秘社會』對職業者降下不同的饋贈，以此鼓勵他們進一步提高以太之血的濃度，為社會作更多貢獻。

  這是他第一次接收饋贈。大量的知識灌入大腦，其中有包含一些詭異的巫術、法印、星象學常識，但更多的是對於寶物的鑑別和分析，並且著重描述了對於【收藏家】的能力拓展和運用。

  這其中包括很多有意思的地方，作為【收藏家】，雷德的靈感強度被大大提升，而施法的消耗則被減少到以往的三分之一，法術的強度則被提高到以前的三倍以上。

  同時，隱秘社會饋贈的知識告訴他，作為【收藏家】以太之血的濃度提升，會直接反饋給收藏品身上。他的濃度越高，藏品的『價值』越高。

  除此以外，作為初入門檻的【收藏家】，雷德終於可以同時擁有10件指定的藏品。其中小縫合怪作為他的核心藏品，並不占用這個名額。

  「稅收歸皇帝，信仰歸神祗，其他一切珍寶歸收藏家……」

  現在雷德再回想起這句話，便意識到其中的狂妄並非無的放矢。

  他最後看向自己濃度提升所拓展出來的能力：

  【寶藏視界】

  這一超凡能力和夢境中的效果相差無幾，能夠直接看出來物體所具有的價值，不論是什麼樣的物體，都會被【收藏家】評價出是否具有『收藏的價值』。

  而如果結合被強化的『收藏』能力……

  雷德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收藏家】也許是沒有什麼戰鬥力可言，但是，如果動腦筋想想，這世界上沒有戰鬥力但是卻很危險的動物多了去了。箭毒蛙戰鬥力很弱，卻擁有致命的毒性，從某種意義上，【收藏家】的威脅和致命性，恐怕一點都不弱。」

  如果他猜的沒錯，那句被反覆強調的『其餘一切歸收藏家』，或許就指明了，【收藏家】的收藏範圍。

  除了『稅收』和『信仰』，這兩者或許代表著是權力和宗教，而這兩者以外的，都可以被【收藏家】所納入收藏。

  想到這裡，雷德又給自己的計劃略作改動，帶上小縫合怪，整理好衣裝，從衣櫃裡取出一張洗面巾蒙住臉龐。

  「走吧，小傢伙。」

  雷德帶上帽子，抓起手杖，乘著夜色出發。

  「除了信仰和稅收，一切都是我們的，讓這群貪婪的傢伙見識一下，誰才是貪婪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