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9章 救一人與救百人

  更讓南允忐忑不安的是，這位八品的臉色不太好看。

  剎那間，南允不由生出立刻遁逃，遠遠離開此地的念頭，可他也知道，自己一個七品在八品面前是無論如何也逃不走的，對方若真有心殺他，恐怕也就是一瞬間的事。

  額頭冷汗淋淋而下，南允果斷拜倒在地，惶恐乞憐：「前輩饒命，晚輩也是一時鬼迷心竅，下次再也不敢了，前輩饒命啊。」

  堂堂七品開天這般伏低做小，也是極為少見的事，畢竟到了七品這個境界，無不是雄霸一方的霸主，放在洞天福地那也是長老級的存在，為世人所敬仰。

  這樣的強者，等閒難以拋卻自家臉面，做出這般卑躬屈膝的姿態。

  可南允並非出身洞天福地，他這一生過的顛沛流離，慣是貪生怕死，見風使舵之輩。

  只要能保得性命，莫說納頭拜倒，便是喊幾聲祖宗又算得了什麼？

  在破碎天混跡這麼些年，面對三大神君的威嚴，也不是沒有拜過。

  他又哪裡知道，楊開臉色不虞並非是惱怒他趁機劫掠的做法，而是到了此間，他忽然想起一個問題。

  自己若是封堵了破碎天的門戶，破碎天的武者怎麼辦？

  這裡的武者，固然大多都是作奸犯科之輩，可總有一些良善之人，更有許多武者是出生在破碎天中，他們的祖輩父輩或許做了什麼壞事，可他們本身並沒有。

  這不是一兩個武者，不是一兩家勢力，而是關乎到所有生存在破碎天中的生靈的命運。

  墨色巨神靈正朝這邊趕來，它的墨之力比起墨族王主都要濃郁精純，不出所料的話，它沿途所過，必定會有很多武者被墨化，轉為墨徒。

  一旦這邊的門戶被封堵，破碎天武者無路可逃的話，那整個破碎天都可能化作墨徒的樂園。

  但不封堵這邊的門戶，就無法拖延時間，破碎天的墨徒更可以通過門戶前往其他大域！

  到時候便是星星之墨以燎原的局面。

  或許如今已經有墨徒離開破碎天了……

  楊開低頭看向伏低在自己面前的南允，沉聲道：「你起來，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楊開先前的沉默讓南允壓力如山，一種隨時可能死亡的感覺籠罩全身，此刻聽了楊開的話哪敢遲疑半分，連忙起身，諂笑道：「前輩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南允必定辦妥。」

  楊開把手一指：「領著他們，找一處偏僻安全的地方藏起來，另外，破碎天即將淪陷，或許用不多久，整個破碎天都將再無一片淨土，儘量將這個消息擴散出去，讓所有知道這個消息的人，都找地方躲起來，時局未定之前，不要輕易露面。」

  南允悚然一驚，小心翼翼地問道：「因為墨色巨神靈？」

  若是一個多月前，南允壓根就不知道什麼墨色巨神靈，不過鴻鵠從聖靈祖地離開之前，一路擴散消息，所以如今墨色巨神靈的存在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不過南允其實也沒太當回事，不過此刻聽了楊開之言，方才明白自己有些太天真了。

  破碎天的局勢恐怕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更惡劣一些。

  要不然面前這位八品開天不至於如此鄭重其事。

  「能做到嗎？」楊開凝聲問道。

  南允抱拳道：「晚輩必盡心竭力！」

  楊開點點頭：「藏起來吧，越隱蔽越好。」

  揮了揮手，南允恭敬退下，很快便施法吆喝起來，讓所有人跟著他走，自然有人是不願的，南允耐著性子勸說了幾句，沒有什麼效果，忍不住出手將那人打傷，偷偷地瞄了楊開一眼，見他並無反應，似是默許了他的舉動，這才放下心來，接連又打傷幾個不願聽他號令之人。

  這下所有人都老實了。

  隨著南允一聲令下，所有匯聚在域門前的武者齊齊調轉方向，朝破碎天深處行去。

  楊開內心悲涼。

  封堵破碎天門戶，等於斷絕了許多人的逃生之路，可若是不封堵，只會讓局面變得更糟糕。

  救一人，還是救百人，許多宗門長輩在弟子們出山歷練之前，都會詢問這個問題，用來考驗弟子們的心性。

  救一人，可能百人死。

  救百人，可能那一人死。

  該如何抉擇？

  這個問題沒有準確的答案，關乎本心而已。

  楊開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面對這樣的選擇。

  他的選擇是，救百人！

  如今封堵破碎天的門戶，可能會讓整個破碎天的局勢變得極為糟糕惡劣，可是不封堵的話，那糟糕的就不僅僅是破碎天了，而是整個三千世界。

  更何況，即便被墨化了，武者也沒有性命之憂，只是本性泯然，變得唯墨至上，若得淨化之光，依然可以撥亂反正。

  所以並沒有什麼好猶豫的。

  不但破碎天如此，那前往風嵐域需要中轉的三個大域同樣要如此！

  眼下阻止墨色巨神靈前往風嵐域，才是最急需面對的事。

  南允帶人離去了，楊開沒做停留，閃身衝進通往相鄰大域的門戶中，空間法則催動，擾亂虛空，封堵門戶。

  有過之前封堵空之域與墨之戰場相連的門戶的經驗，這一趟楊開做起來愈發地得心應手。

  待到楊開從門戶另一端衝出時，整個門戶已經徹底被撫平。

  他毫不停留，朝通往下一處大域的門戶方向衝去，沿途急掠，一路示警。

  就在楊開奮力施為的同時，空之域戰場上，圍繞那一尊死去的墨色巨神靈的屍身所在，人墨兩族展開了一場激烈無比的較量。

  既已探明空之域的漏洞的位置，人族這邊又豈會坐視不理？一路路大軍在諸多軍團長們的調動下，不著痕跡地朝那個位置包抄過去，想要占據那漏洞所在。

  只要能占據那漏洞所在，墨族便沒辦法裡應外合，徹底將漏洞撕裂。

  在此之前，人墨兩族的交鋒已經逐漸趨於平和，畢竟這麼多年大戰下來，無論是人族還是墨族，都死傷慘重，便是王主和老祖這個級別，也是數量銳減。

  兩方都有意要保存實力，等待變數。

  原本墨族是不在乎些許損失的，他們的大軍無窮盡，背靠著墨之戰場，那裡有上百座王主級墨巢，數千座域主級墨巢，更有難以算計的領主級墨巢。

  只要有足夠的資源，便可源源不斷地誕生墨族。

  他們完全可以藉助己方的這個優勢，慢慢地與人族打消耗戰，鈍刀子割肉，消磨人族的力量，最終占據絕對優勢。

  然而楊開從墨之戰場進出空之域一趟，把他們的這個優勢徹底斷送了。

  他出手封堵了空之域與墨之戰場連接的門戶！

  何等卑劣的手段！

  這種封堵並非沒辦法破解，墨族還有一尊墨色巨神靈，它完全有能力將被封堵的門戶重新開啟。

  然而此時此刻，它分身乏術，阿二死死地將它糾纏，它又哪有時間去做這些事？巨神靈唯有巨神靈才能抗衡，這兩尊巨神靈在空之域戰場打的熱火朝天，方圓千萬里地界，無論是墨族還是人族都不敢輕易靠近。

  墨族從未想過，己方居然會面臨兵力短缺的情況，眾多王主心裡將那個做手腳的人族恨到了骨子裡，皆都暗暗發狠，若有機會，定要將他碎屍萬段。

  正因為面臨這樣的局面，所以之前人墨兩族的交鋒都很克制，也算平和。

  頂尖戰力不會隨意出手，兩族大軍也往往只是試探進攻，只有在有絕對把握贏得勝利的情況下，才會真的動手。

  可這樣的克制與平和，在人族意圖搶占那漏洞地帶之後，瞬間變得激烈火爆。

  兩族大軍不畏生死，爭奪那一片區域的控制權，可謂是手段盡出，你方唱罷我登場。

  原本單純以兵力而言，人族並不占優，畢竟之前多年的大戰，人族大軍損失太大。

  然而如今，雙方基本算是持平。

  無他，聖靈們的相助，彌補了人族高端戰力的缺失，尤其是當代龍皇與鳳後，這兩位強者的實力，便是人族最頂尖的九品也難以媲美。

  畢竟是曾經統治過上古時代的種族，龍鳳號令三千世界的那個年代，人族還只是最底層的生靈，連妖族的地位都比不上。

  也就是蒼等十人參悟了開天之道，才讓人族慢慢崛起。

  再加上洞天福地從各處大域抽調人手增援，如今人族兵力不算少，缺少的卻是種種戰略物資，比如戰艦之類。

  每一次大戰的爆發，都會有不少戰艦損壞或者被打爆，煉器師們縱然拼了命地修補煉製，也跟不上被摧毀的速度。

  還有那些新入戰場的武者們，對戰爭的不適應。

  這些被抽調過來的五六品開天何曾經歷過如此恢宏壯闊的大戰？他們以前經歷最多的，便是宗門之間的衝突，個體武者之間的爭勇鬥狠，這等動輒數千上萬大軍的大規模戰爭，簡直想都不想！

  也是直到入了空之域戰場，這些武者才知道洞天福地這無數年來積攢的底蘊都去了哪裡，才知道他們為守護三千世界做出多大的努力。

  心頭不免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