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85章 心照不宣

  劍光四溢，殺意沛然，結陣的眾多靈階早已分崩離析，各自為戰，不時有人受傷，倒在血泊之中。

  一人忽然衝進戰圈，舌燦春雷，爆喝一聲：「逆徒，還不住手！」

  說話間，那人直直地擋在楊開正前方，長袍獵獵。

  清虛劍陡然頓在來人眉心處，吞吐不定的劍芒刺入那人的眉骨之中，鮮血順著鼻樑往下流淌。

  四目對視，楊開雙目赤紅，那眸中滿是暴戾和毀滅的光芒，讓來人忍不住眼帘一縮。

  活了這麼多年，他還從未見過如此充滿野性的眼神，戚老頭說的沒錯，眼前這小子確實快要到一種極限，一種無法維持自身理智的極限，一旦這種極限被打破，那麼他將立刻化身為屠戮萬物的殺神，到那時候，或許他將徹底走火入魔，神智不在，但整個玄丹門也必定要為之陪葬。

  爭鬥不休的戰場在這一瞬間陡然陷入了詭異的寧靜，只剩下四周不斷傳來壓抑的慘呼，碩果僅存的七八個靈階大口喘息，也不敢再有什麼輕舉妄動。

  楊開眨眨眼，那滿目的猩紅濃如鮮血，視線下移，看到了來人左手上的六根手指，眸中閃過一絲絲困惑，似是想起了什麼。

  來人又是一聲低喝：「逆徒你幹什麼，這是要造反嗎？」

  即便是被楊開用靈兵點在眉骨上，來人也是面不改色，可見強大膽魄和堅毅心性。

  楊開的眼珠子微微轉了一下，濃濃的猩紅稍稍褪去了一些，一身鼓盪不休的靈力也慢慢平復，歪頭看著來人：「師尊？」

  爭鬥罷休，腦海中充斥著的殺機也開始消散，讓他有功夫思考了。

  沒見過來人，不過那左手六指的特徵太過明顯，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的到，而且能在這種時候出現在自己面前，絕對是玄丹門的高層。

  結合這諸多種種，來人的身份呼之欲出。

  自己那莫須有的師傅，丹成子！

  在玄丹門這數年功夫，楊開自然會留意關於這便宜師傅的各種信息，只可惜同一輩的天丹師們知道的不多，老一輩的長老們那邊不方便打探。

  好在有一個藍茵，兩人時不時地會在禁地中碰面，而且因為藍茵心屬自己這便宜師傅，所以在某些方面，兩人是有一些共同話題的，在楊開有意無意地打探下，也幾年下來，也探知了那便宜師傅的不少情報。

  便宜師傅喚作丹成子，乃是整個玄丹門資質最出色的煉丹師，更難得的是，他是丹武雙絕！不但煉丹技藝高超，而且本身實力也強大無比。

  因為自身資質過人，所以丹成子是極為高傲的。

  當年老門主大限將至，丹成子以為接任玄丹門門主的必定是自己，誰知老門主居然傳位於百里雲桑，丹成子一氣之下便離開了玄丹門，玄丹門高層這些年雖然一直在打探搜尋丹成子的下落，可惜並沒有什麼收穫，誰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

  這種事自然不足為外人道，所以整個玄丹門，除了老一輩的長老們知道內情之外，其他弟子是不知道丹成子的事情的，大多數人都只知道宗門裡還有一位極為厲害的靈丹師流落在外，杳無音訊。

  這些事情也是楊開這數年來與藍茵接觸，斷斷續續從她口中聽到的。

  「十多年不見，老夫還以為你不認得為師了，原來你沒忘啊！」丹成子臉色冷峻，但那額頭卻有一滴冷汗滑落，任誰被人一臉殺機地用一件靈兵點在頭上，只怕都沒辦法無動於衷。

  不過在聽到楊開口呼師尊的時候，丹成子的眼中明顯閃過一絲如釋重負的神色。

  楊開眼中的猩紅越發淡薄了一下，淡淡道：「師尊待我恩重如山，我如何敢忘！」

  簡單地幾句對話，緊張的局勢瞬間緩和下來，彼此都洞悉了對方的意圖。

  所謂師尊逆徒，根本就是子虛烏有之事，丹成子從未教導過楊開，楊開也從未在丹成子手下學藝，對此大家心知肚明。

  然而如今這局勢卻非得有一個突破點來化解，丹成子主動跑過來，就是有這樣的考慮，楊開既然宣稱自己是他師傅，那自己索性就承認了。

  丹成子鋪好了台階，楊開自然也就借坡下驢了！

  無需事先商議，在如今這難堪的局勢面前，一老一少心照不宣。

  「既然沒忘，還不把你這凶兵收起來，你是要殺了為師嗎？」丹成子一聲低喝。

  楊開怔了一下，這才想起將清虛劍收回來：「師尊息怒，弟子無心如此！」

  心頭狐疑不解，這一次自己在玄丹門這邊鬧的動靜可不小，雖然沒殺死任何一個人，但打傷的卻著實不少，而且盡都是一些高手，這個時候若是有什麼強敵來犯，玄丹門根本沒有什麼抵擋的力量，鬧出這麼大亂子，也不知道玄丹門這邊要如何對待自己。

  不過既然丹成子主動跑了出來，那麼玄丹門要跟自己和解的可能性就很大了，否則沒必要如此。

  丹成子一臉沉痛的神色：「老夫自然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資質太過出色，修為進展太快而不懂節制，心性不夠沉穩，導致在晉升之時走火入魔，心性大變，險些釀成大禍，好在宗門不棄，舉全宗之力為你撥亂反正，正本清源，如今總算讓你恢復了神智，也算是沒有白費功夫！」

  楊開瞪眼看著他，欽佩之色幾乎溢於言表。

  老傢伙不愧老奸巨猾，三言兩語間不但化解了玄丹門的尷尬局面，而且還說的好像玄丹門對他有巨大的恩情一樣。

  明明是他單槍匹馬闖山，結果現在變成了玄丹門為了讓他恢復理智不惜代價地付出，挽回了他墮落的身心。

  楊開幾乎要感激涕零了。

  不過今日之事鬧的這麼大，宗門上下確實需要一個交代，這樣的說辭無疑是極好的，也能穩定人心。

  而且楊開還從丹成子的話中聽出了另外一層意思——依然承認他玄丹門弟子的身份，這是沒打算放棄他啊！

  楊開不知道這到底是丹成子自己的意思還是玄丹門整體的意思，不過這也沒什麼關係了，能繼續留在玄丹門也是他希望的，否則他便要想辦法將藥王鼎弄走，到時候勢必又是一場不死不休的爭鬥。

  「咳……」丹成子握拳輕咳一聲：「逆徒你是不是還沒恢復過來？這麼看著我幹什麼，老夫說的難道不對嗎？」

  楊開連忙道：「師尊所言甚是，弟子學藝不精，給師尊丟臉了，弟子日後定當倍加勤勉，避免再出今日之事！」

  丹成子鬆了口氣，欣慰頷首：「你能這麼想，最好不過。隨我來吧，去見過門主和諸位長老。」

  「是！」楊開恭恭敬敬地應著，好似真的是一個乖乖聽話的好徒弟。

  眾目睽睽之下，丹成子引著楊開飛到了百里雲桑等人面前，一眾玄丹門高層都表情複雜地望來。

  丹成子與楊開兩人之間的對話並沒有壓低音量，而站在這裡的基本都是靈階，是以方才兩人所言，眾人都聽的清清楚楚。

  百里雲桑和幾位長老也都是老狐狸，哪還不明白眼前局勢，只是事情如此發展，實在出乎他們的預料，搞的大家現在也不知該如何面對楊開這個禍星。

  丹成子率先開口：「門主，小徒已經從走火入魔中擺脫出來，尋回本性了。」

  百里雲桑下意識地點點頭：「甚好甚好。」頓了一下又道：「既然尋回本性，那就回去好好休養吧！」

  楊開抱拳道：「門主體恤，弟子感激不盡，只是弟子此番給宗門也造成這麼大的損失，實在心中難安，是以自請責罰，還請門主恩准！」

  百里雲桑眉頭一挑，有些詫異地瞧了丹成子一眼，丹成子微不可查地緩緩搖頭，那意思是說我也不知道這小子搞什麼東西。

  百里雲桑皺眉道：「你也不是有意的，走火入魔嘛，老夫理解，責罰之事就免了吧，只盼日後你能安分守己，便是本門之福了！」

  這可是掏心窩子的話，經此一戰，百里雲桑是深刻見識到了什麼叫恐怖的實力，集整個玄丹門的精銳力量，竟都阻擋不住一個剛晉升靈階的小子，一戰之下，宗門靈階重傷八成，若再來這麼一次，誰吃得消？

  楊開再抱拳：「門主如此大量，小子愈發難安，只是今日之事由我而起，若不責罰，只怕門中弟子心有不服，於宗門大局不穩，為宗門長久計，弟子甘願受罰！」

  百里雲桑忍不住瞪眼瞧他，心說你小子搞什麼鬼，都說不追究了，乖乖回去休息不就好了，又扯出這麼一番說辭來，說的自己好像很大義凜然。

  幾個長老也都眉頭緊皺，不過楊開說的倒也沒錯，今日之事鬧的太大，對下面若是沒個說法的話，實在難以安撫人心。

  丹成子皺眉道：「你覺得如何罰你才好？」

  楊開一躬身，沉聲道：「弟子自請在禁地面壁十年，悔過思痛，還請師尊和門主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