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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58:30 作者: 生薑太郎
    他抽了幾張紙巾,把文件袋上邊沾著的髒東西擦掉,又仔仔細細地吹了吹。

    林詠梅坐在餐桌邊默默哭泣,一隻手捂著臉,鬢角髮絲散亂;路易看了看媽媽消瘦的背影和上下聳動的肩膀,一言不發,坐到了沙發上。

    路辭心裡隱隱覺察到發生了什麼,他走到路易身前,將透明文件袋放進路易手裡:「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啊?沒關係的,下午這科沒考也沒事,明天還有一天呢,咱們明天好好考,行嗎?」

    空氣仿佛都凝滯了,叫人喘不上氣來。

    「對啊大路哥哥,」方牧小心翼翼地說,「你下午的卷子寫了多少呀,肯定也有分數的,明天那兩科才最重要。」

    沒想到路易拿起文件袋,從裡面取出准考證,三兩下將那張薄薄的紙撕成了碎片。

    路辭呆呆看著雪花一樣的紙屑輕飄飄落在水泥地上,半晌才反應過來,猛然喊道:「路小富你幹嘛!你瘋了!」

    方牧趕緊跪倒在地上,用手掌攏起那些碎紙:「我拿透明膠粘一粘,沒準還能用……」

    路辭也顧不上罵路易了,蹲下身和方牧一塊兒去攏碎紙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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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考了,今天不考,」一直沉默的路易終於開口說話了,「明天也不考。」

    路辭猛地抬起頭,狠狠盯著路易:「你有什麼事兒你和家裡說啊,你他媽拿高考開玩笑?!」

    路易雙手攥成拳頭,粗糙的灰色地面上鋪著柔軟的碎紙片,白得扎眼。

    「這是高考!路小富,你腦子是不是----」路辭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現在這情況指責謾罵有什麼用,解決問題才是最要緊的,於是他轉頭對方牧說,「牧牧,你拿我媽的手機打電話,和他班主任說下,看準考證丟了怎麼才能接著考試,再出去買個透明膠。」

    「哦哦好,」方牧急急忙忙站起身,「梅姨,你手機我用----」

    「我說不考了!沒聽見啊?!」路易忽然吼了一聲,方牧被嚇住了,愣在原地不敢動。

    路辭也是心頭一跳,他對方牧說:「牧牧,你去。」

    方牧怯怯地看看路辭,又看看路易,咬咬牙:「好。」

    「不許去!」路易拽著方牧胳膊一甩,方牧踉蹌著跌坐在地,路易雙手發著抖,顯然有些失控,「你是誰啊?這是我們家的事兒,你是我們家的人嗎?我的事兒和你他媽有什麼關係!」

    方牧坐在地上,掌心撐著粗糙的水泥地面,刺痛感從手掌傳到了心口。

    他看著面前這個路易,仿佛已經不認識這個人了:「大路哥哥……」

    路易喉結滾動:「我的事兒你別管,邊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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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事兒他不能管,我能不能管?」路辭的火徹底壓不住了,他緩緩站起身,「路小富,你說的是人話嗎?是我把他從村裡帶出來的,他就是我的家人。你說他不是你的家人,那我是不是?你不認他,那你是不是也不認我了!」

    兄弟倆面對面站著,這是他們這麼大以來,第一次以這樣的情緒互相對峙。

    路辭胸膛劇烈起伏,而後他閉了閉眼,在心裡告訴自己別發火別發火,他已經不是曾經那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孩子了,他是一個大人,他也可以挑起他們這個家。

    「哥,」路辭壓下焦急、憤怒和不解,「你到底怎麼了,你出什麼事兒了,你和我們說。」

    「說?我說什麼?我怎麼說?」路易說,「我說我模考只考了不到三百分?我說

    我考個屁我什麼學校也考不上?行,我說,我讀書就是走個形式,反正能出國瀟灑開跑車,現在沒錢了,出不了國了,那我還讀個屁的書!」

    其實路易心裡根本不是這麼想的,他知道自己連二流學校也考不上,非要上學的話只能去那種學費高昂的、偏私立性質的學校。路易不想再給家裡增加任何負擔了,他這麼大了,能扛能跑的,出去打點工補貼家裡,比上學划算太多了。

    「這話你也說得出口!」路辭氣瘋了,什麼理智什麼擔當他也不管了,操起桌上的紙巾盒朝路易砸過去,「出不了國是不是委屈你了?不能開跑車是不是委屈你了?當不了富二代是不是委屈你了?」

    「是!」路易吼道,額角青筋根根凸起,他壓抑得太久太久了,「你有人關心,你有人愛,我呢?!」

    路辭是錦衣玉食養大的小少爺,他又何嘗不是?他也從沒吃過苦、沒遇過難事兒,一夜之間遭遇這麼大的變故,他一次也沒哭過。路易時刻警醒自己你是家裡的長子,你要保護你的家人,你得給兩個弟弟做個榜樣。巨石般沉重的擔子從天而降,路易也惶恐、也茫然,同時也被忽略了其實他也很累、很疲憊。

    林詠梅聽見兩個兒子的對話,發出了難以忍耐的啜泣聲。

    路辭睫毛止不住地顫抖:「哥,你別這麼說,我關心你,我愛你啊……」

    「還有我!」方牧抹抹眼淚,從地上爬了起來,「大路哥哥,你就是我的親哥哥,我也關心你,也愛你!」

    發泄過後,路易肩上無形的擔子一松,他整個人仿佛被卸掉了骨頭,向後跌坐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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