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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44:36 作者: 安安的貓
    被打的人不顧身體疼痛,捂著肚子連滾帶爬逃離,生怕傅嶼遲追上去再給他一拳。

    傅嶼遲轉身看向黎初,眼底的戾氣散去,浮現出來的是藏不住的愧疚,「我來晚了。」

    黎初垂著眸,沒有回話。

    一場鬧劇散去,她沒有心思再說什麼。

    更何況,仔細算起來,眼前的這個人才是罪魁禍首。

    如果她沒有懷孕,也就不會受那樣的羞辱。

    走到碎玻璃處,她蹲下身體,正要撿起碎片,一隻骨骼分明的手便落入她的視線,替她將碎片撿了起來。

    黎初抿著唇,一雙眼睛空洞無神,仿佛被抽走了靈魂一般。

    她重新回到蒲團處跪下,繼續為父親守靈。

    懷孕六個月的身體根本支撐不住,但她還是強撐著為父親盡最後一點孝心。

    從她上了大學以後就極少回家,寒暑假也常在外兼職賺學費生活費,見父母的次數更是少之又少。

    父親過世後,黎初沒有一天不後悔,她要是能多陪陪他就好了。

    傅嶼遲邁步至黎初身旁,同她一樣跪了下去,他深深看了一眼身邊憔悴的女人。

    她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地上,隆起的肚子墜下,脊背卻挺得筆直。

    傅嶼遲沉著聲音道:「累了就靠著我歇一會。」

    「不用。」她淡淡拒絕,脫口的聲音嘶啞到沙礫。

    黎初撐著一口氣,直到葬禮結束,在看到父親的骨灰葬入墓地後,身體徹底支撐不住,倒了下去。

    昏睡了整整一天,黎初才醒過來。

    入眼的是一片黑暗,像是無盡的夜,永遠也等不到天亮的那一刻。

    她動動了僵硬的身體,張了張口,乾澀的喉嚨如同枯朽的枝幹,急需清水的潤澤。

    「水……」出口的聲音極為沙啞。

    很快,身旁就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

    高大的人影壓了下來,低沉的聲音傳入耳畔:「怎麼了?」

    黎初聽出了對方話語裡的關心和急切。

    她努力咽了咽喉嚨,再次發聲:「水…我想喝水。」

    話音落下,明亮的燈光瞬間打開,刺得黎初微眯著眼睛。

    脖頸後的床板被搖了起來,調整到適合喝水的高度。

    一隻透明玻璃杯遞到她的眼前。

    黎初想伸手去拿,胳膊卻怎麼也抬不起來。

    身體一點力氣都沒有。

    杯子湊近到她唇邊,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她眼前。

    這隻手她見過太多次,想忘也忘不掉。

    傅嶼遲小心翼翼地給黎初餵水,生怕嗆到她。

    他從未這樣照顧過任何人,動作略顯笨拙。

    一杯水餵完,他低聲問道:「還要喝嗎?」

    黎初輕輕搖頭。

    傅嶼遲放下杯子,看著病床上的人臉色蒼白,胸腔像是被灌滿了岩漿,燙得他喘不上氣。

    黎初倒在他懷裡的那一刻,四肢百骸升起的恐懼到如今他還能回想起來,懷中人仿佛泡影一般,一碰就碎。

    直到那時,他才明白,她是他的命。自始至終他對她的愛意從來沒有消減過半分,三年前他愛她,三年後,他還是一樣愛她。

    「餓不餓,你媽媽煮了點粥,我給你盛一碗?」傅嶼遲指尖夾起紙巾擦著黎初的嘴角,動作輕柔愛憐。

    黎初撇過頭,錯開他的手。

    喉嚨里因為溫水的滋潤,沒了之前的乾澀。

    睫毛落下,她說道:「傅嶼遲,你放過我吧。」

    傅嶼遲仿若沒有聽見,他俯下身子在黎初的額間落下一個吻,「時間還早,再睡一會,等點滴打完了,我叫醒你。」

    黎初直視著傅嶼遲那雙深邃的眼眸,她看到了從未在他眼裡看到的情緒。

    悔恨,愧疚,這樣的情緒怎麼會出現在傅嶼遲的眼裡。

    他這樣涼薄自私,利益至上的人,怎麼會有這種情感。

    「傅嶼遲,你知道嗎?我曾經真的很喜歡你,想過要和你結婚,生孩子,幸福美滿的過完這一生。」

    傅嶼遲緊緊握住黎初的手,指尖用力到發白,「初初,你已經有了孩子,我們也會結婚……」

    黎初打斷了他未說完的話:「但後來,我是真的不愛你了,一點都不愛,你知道嗎?我在你身邊的每一天都很痛苦,痛苦到窒息。」

    剎那間,傅嶼遲慌了,他整個手掌止不住的顫抖,雙眼猩紅如血,「不是的,你還是愛我的。」

    他像是在給自己洗腦一般,反覆地重複著這句話,仿佛多說一遍可能性就又增一分。

    黎初輕笑一聲,冷漠地看著他:「三年前,我和你分開以後,我就再也不愛你了。」

    曾經熾烈的愛過他,為他的好歡欣過,為他的冷漠傷心過,分開後痛苦過,但過去了就是過去了。

    她再也不會愛上他了。

    「別說了。」傅嶼遲壓制著情緒,心裡好不容易建起的防線幾欲崩塌,他早就知道黎初不愛他了,三年後的第一次見面,他就已經知道,因為那雙眼睛曾經那麼溫柔地看著他,可如今卻只有冷漠和疏離。

    即便是這樣,他依舊要將她強行留在身邊,哪怕是不擇手段,「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錢還是地位,我都能給你,初初,你不是想成為頂尖油畫師嗎,你相信我,我可以幫你做到。」

    黎初並不懷疑傅嶼遲說的話,但於她而言都不重要了,「我什麼都不想要了,我只想陪在母親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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