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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4 03:44:36 作者: 安安的貓
    男人沒有動筷。

    黎初抬眼看他,溫潤如玉的面容和記憶里分毫不差,只是眉宇之間多了一絲擔憂。

    她想起和他剛在一起的那天,大雪紛飛,世間萬物都寂靜了,學校里的噴泉池早已結了厚厚的冰層,雪花落在冰上,瞬間消失不見。

    他們路過池子旁,北風呼嘯,迷濛了視線,下一秒,脖子上傳來溫熱的觸感,原本空蕩的地方圍上了一條亞麻色圍巾。

    她記得那天他也是和今天一樣的神情。

    三年了,他從未變過。

    黎初憧憬過和他的未來,他們會平平淡淡地過日子,互相理解,互相支持,彼此攥緊對方的手,就這樣一輩子不放開。

    可是美好的願望終究是水中月鏡中花,一點就破碎。

    耳畔忽得響起聲音。

    「初初,阿姨希望你能和明洲分開。」

    「黎初,你要怎麼償還恩情。」

    「初初,你也體諒一下做父母的不易。」

    「黎初,他的前途全在你的選擇。」

    賀家父母的話,傅嶼遲的話,交織在一起,如同磁帶般不停地在她腦海中重複。

    黎初閉上眼睛,心一點一點沉了下去。

    再睜眼的時候,明艷的面容笑得恬淡,她說:「賀明洲,我們分手吧。」

    她聲音極輕,像是睡夢之中的喃喃囈語。

    天空突然一聲驚雷,閃電撕裂黑夜,雨珠驟然砸落在地面上,發出無數碰撞的聲音。

    賀明洲定定地看著黎初,深褐色的眼眸染上了猩紅,「小初,你說什麼?」

    男人目光閃動,嘴唇微微顫抖,扯出一絲苦澀的笑容,「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小初,以後不要說這種話了,好嗎?」

    玻璃窗外雨意更盛,啪啪的雨聲攪得人心煩意亂。

    賀明洲倒了杯水,一飲而盡,試圖衝散心裡的恐慌。

    他從黎初的眼神里看出來了。

    她根本不是在開玩笑。

    賀明洲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他啞著嗓音:「為什麼?小初,是我哪裡做的不好嗎?你告訴我,我可以改的。」

    「不是,不是的明洲,你很好,真的很好。」黎初垂下眼眸。

    對她而言,賀明洲是這世上最好的伴侶,謙遜溫和,體貼有度,再沒有人能比他更好了。

    但是,她不能自私的將他困在自己身邊。

    雄鷹本該翱翔於天際,怎麼能為了一隻普普通通的兔子一輩子留在荒蕪的地面呢。

    「是我,不愛你了。」

    黎初不知道自己怎麼說出這句話的,她只覺得心臟像是被剜了一刀,疼得她每一次呼吸都難受。

    黎初側過頭,看向窗外。

    暖橘色的路燈燈光被暴雨打散,只餘下一個個光暈,叫人看不真切。

    她不敢去看賀明洲的眼神。

    她怕自己一看就會淪陷,會心軟。

    覆水難收,說出口的話也是一樣,他們再也回不去了。

    黎初輕聲懇求:「賀明洲,我們好聚好散,不要弄得彼此難堪,好嗎?」

    她叫著他的名字,連名帶姓。

    她叫過他學長,叫過他明洲,卻從未如此生疏地叫他全名。

    她徹底斬斷了他們之間的聯繫。

    從此,他們之間只能是形同陌路。

    賀明洲凝視著女人精緻的面容,猩紅的眸子幾欲泣血,他忽然笑了一聲,那笑聲比秋夜的雨更涼,「小初,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那我……我答應你。」

    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站起身,嗓音沙啞得厲害:「我去買單,等下送你回去。」

    黎初目光落在桌上的那一碟碟菜品上,有好些連動都沒有動過。

    到底,他們也沒能圓滿地吃一頓飯。

    黎初也跟著站起來,取了外套將自己緊緊包裹住,她沒有提出要和賀明洲分攤這頓飯錢,她知道男人不會接受,而她也不想讓他難堪。

    出了店門,暴雨夾雜著冷風直往人身上灌。

    即便是穿了外套,黎初還是凍得顫抖。

    她站在男人身後,瑟縮道:「不麻煩你送我了,我打車回去就好。」

    「不麻煩。」男人沒有轉身,「你在這裡等我,我把車開過來。」

    說完,賀明洲就衝進了雨幕之中,沒給黎初拒絕的機會。

    暴雨天,視線受限,就只隔著一條馬路,便已經看不清了。

    黎初抬頭去看,眼睛慢慢模糊。

    她沒有等他回來,而是往相反的方向走去,漫無目的,就這樣孤獨地走在馬路邊。

    雨水打在她身上,她卻渾然不覺,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一般,只留下一具空殼。

    口袋裡的手機不停地震動,她知道是賀明洲打來的電話,但她不想再和他有牽連了,不想讓自己糟糕的生活連累到他。

    如果她能早一點想明白,賀明洲也不會因為她而被撤職,他會在他所熱愛的工作上發光發熱,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失意。

    高跟鞋踩進水坑,黎初沒能站穩腳跟,一下子跌倒在泥水之中。

    她匍匐在地上,任由雨水沖刷著她的身體,全身的力氣仿佛都被抽乾了,她連站都站不起來。

    碩大的雨珠砸在她身上,真的很疼很疼。

    疼得她想放肆地哭一場,可是眼睛乾澀得連眼淚都掉不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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