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9章 認輸

  第二座聖城。

  死海宇宙的一片虛空中，神台聳立，大軍陳列，層層迭迭，猶如厚實的城牆。

  在神台最上方，李淺夏不解：「我哥不是這麼囂張的人啊。」

  「你對你哥是不是有什麼誤解？」被踢斷過腿的瑤池取笑道。

  「真的啊！」李淺夏不服。

  最簡單直接的例子，李長晝從來沒有主動對人說過自己是高考狀元，連他住了兩年的舍友都不知情。

  問他為什麼，他說高考狀元也就暑假裡有點地位，進了大學，一切從頭開始。

  價值遊戲開啟前，他最多只在打遊戲的時候囂張一點，且僅僅只對她這位親妹妹囂張。

  什麼『我給你示範一下小喬的正確玩法』——這時候她會罵他流氓，還要他送花嫁皮膚賠禮道歉；

  『這才是王昭君的正確使用方式』——她會說她玩得不好，是因為太正直，不夠猥瑣，不會陰人，然後轉頭保存錄像，偷偷學習陰人手法，享受陰人和上分的樂趣。

  但也僅限於和她玩手遊。

  據她所知，他和舍友打網路遊戲都是謙謙君子，魔獸世界再氣也只會說』『滅』（事後單獨對她吐槽：太菜了，菜得不成人形），英雄聯盟最多打個「？」。

  「不懂你在說什麼。」楊清嵐不玩遊戲，「但你哥不是囂張，他不想殺人，所以刻意打擊對面的自信。」

  瑤池也道：「面對天位，講道理，好好說話，甚至祈求，反而會讓對方瞧不起，只有彰顯出足夠的自信和實力，才有可能兵不血刃地拿下一顆星球。」

  「可惜。」太女微微一笑，「這世界哪有不流血的戰爭。」

  「開始了。」楊清嵐的目光始終在畫面中的李長晝身上。

  戰場上，星海崩碎，鬼哭神嚎。

  成聖之路無情，什麼都是虛的，唯有實力才是根本。

  李長晝雖然不想造無辜殺孽，但此時也不會留手。

  殺意如海，戰氣凌雲！

  所有人膽寒，李長晝表現出來的實力太強大了！

  眼前這些近千天位中，有年少得志的絕世天才，也有天功驚世的遠古強人，都是某個時代的絕對風雲人物，而此時此刻，卻被他一槍點爆一個，蚊子蒼蠅般不值錢。

  面對攻擊洪流，他沒有退半步，始終向前。

  「殺！」天位齊吼。

  遠處星空粉碎，無數星辰炸開，那些生命之星，如果不是被他們的光柱守護，會在瞬間化為飛灰。

  李長晝目光冷冽，每一次出矛，都有一條閃電巨蟒撲出去。

  躲無可躲，避無可避，被鎖定的天位，只有一死。

  「命運！」有人在死前大喊。

  「是命運之力，小心！」又一尊天位炸開。

  「不要硬碰硬！是天命！被天命鎖定必死！」話音剛落，這一尊強大至極的天位爆開。

  他不是人族，死後原身顯化，龐大無邊，比星辰還要大。

  「黑霧之王融合的是【天意·命運】？」眾生終於知道李長晝的天意。

  「不是十大最強天意。」

  「十大最強天意里，有些只是能最快提升戰力，將實力提升到一個恐怖水平，在成聖上並不比其他天意高明。」

  「官方說天意沒有高低，我不信，但如果是黑霧之王，我信，不管他融合的什麼天意，都不能小覷！」

  「命運.」有活了無盡歲月的老天位低語，「從未被人領悟得到過的天意。」

  時間、空間、永恆、命運、死亡、湮滅、光、黑暗、創造，與其他天之意志相比，這些意志更廣為人知。

  換句話說，大道在這方面的想法最深刻，如同一個人最念念不忘的事。

  天意是沒有高低之分，都是天之意志，但有輕重緩急。

  時間常在，空間更是持續擴張；

  死亡一直在進行，命運錨定眾生.

  不是十大最強，只能證明【天意·命運】對玩家來說不合適，不代表天意本身弱。

  眼前就是最好的證明。

  天位一尊接一尊的被殺，沒人抵得住一矛。

  【天意·命運】書寫死亡結局，無上天器作為執行者，彷佛不是李長晝在屠殺，而在蒼天要滅絕他們。

  以天位的悍不畏死，此時也絕望了。

  如此多的人，竟然不能讓對方後退半步！

  李長晝吞吐死海宇宙的精氣，一百零五萬年的法力，源源不斷，天意沒有絲毫衰竭。

  他與近千天位硬撼，每一次出手，都讓每一位天位靈魂戰慄，不知道被命運書寫下死亡結局的，是不是自己。

  有人退卻了。

  出手的人越來越少。

  「眾生為薪，鑄我神位！」化為恆星的魔日咆哮。

  日冕物質拋灑，那些死去的天位，他們的血與骨燃燒，變成一輪輪小恆星。

  「焚燒吧！」魔日裹挾著無數小恆星，朝李長晝撞來。

  這一招讓眾生變色，簡直是無數恆星匯聚成河流，在宇宙虛空中橫行霸道。

  李長晝依舊是抬手一矛。

  至簡的招式，承載的卻是萬朵道花的道果，天下無敵。

  轟！

  恆星河流被犁出一條空白地帶，像是河流遭遇大山，只能分叉，繞道而行。

  魔日爆碎，他發出怒吼，無窮火精匯聚，又在遠處重新凝聚大日之軀。

  「天不滅，我不滅，沒人殺得死我！」他悍不畏死，再次衝來。

  李長晝揮矛橫掃，將眼前的一切攻擊掃爆，虛空中出現一條絢爛的爆炸長河。

  魔日也在其中，再次粉碎。

  但這次不等他復原，原初神樹嘩啦搖曳，李長晝沒有吸收星辰之力，而是只針對火精。

  這一刻，他的原初神樹像是李火雅的原初火樹，熊熊燃燒。

  「啊」

  魔日發出悲吼，融合了【天意·日火】的他，本該是火精之主宰，此時竟然搶不過原初神樹！

  不但是天地間的火精，最後連他自己所化的大日，都被吸收。

  滾滾日冕，是天地間最絢爛的浪花，被原初神樹吸收。

  這種變化，連李長晝自己都有些驚訝。

  凡人體內有生氣，修士更不用說，原初神樹本就能吸收一切能量，生靈也是能量的一種，自然也能吸收，但現在可不是吸收精氣那麼簡單。

  從始至終，李長晝也根本沒有吸收生靈精氣的打算。

  他只吸收火精，而融合【天意·日火】的魔日，徹底化身成了恆星，釋放出來的能量與火精沒有區別，所以才會被他吸收。

  這也不是他驚訝的地方，真正讓他吃驚的，是火精中的【天意·日火】，似乎也被吸收了。

  天意不是能量，是一段意志，是一種秩序，是天地的規則。

  這一刻，始終穩步向前的黑霧之王，終於停下腳步。

  「怎麼了？」

  「黑霧之王受傷了？」

  「你看他像是受傷的樣子嗎？我猜是心軟了！」

  「有道理，從之前的對話，還有黑霧之王一貫的行事風格上來看，他並不是心狠手辣的人。」

  「呵。」異族的人冷笑，「黑霧之王還是靈種時，便毀掉我異族一顆生命星辰，你們竟然會認為他會心慈手軟？」

  發言的人都太天真了。

  別說天位，就是人仙，意志也堅不可摧，真要敵對，毀滅星辰算不了什麼。

  「那為什麼停下腳步？」眾生不解。

  「他在悟道！」有高手語氣驚恐又佩服。

  「悟道？我進入聖城，為的就是觀摩強者大戰，提升自己，我什麼都沒發現，為什麼專心戰鬥的黑霧之王反而悟道了！！」

  所有人都為李長晝的悟性感到心驚。

  其實談不上悟道，只是往深處想到了一些東西。

  就在所有人都好奇李長晝悟到了什麼的時候，魔日發出臨死前的最後一聲大吼：

  「你在吞噬我的天意！！」

  「什麼？！」

  神台之上，太女都站了起來，面色凝重。

  聖人之下，一切眾生，只能領悟融合一種天意，這是鐵則，不是什麼古今未有之天才，說要超過，說要打破，就能撼動的。

  這條規矩是不變的，永恆的，無數聖人親自驗證。

  天地萬物，能具備多種天意的，只有聖人。

  所謂聖人，一言一行，一個想法，都是天意，堪比小宇宙，小天地。

  再以心改身，將身軀提升到『天意』級別，成為天道，這就是聖人。

  令太女這種至尊巨頭心驚的，不是李長晝吸收第二種天意，多一種天意又如何？

  他們怕的是，李長晝摸到聖人的門檻。

  可這怎麼可能？！

  聖人與天種之間，差距之大，隔的不是天空、海洋，是現實與幻覺、存在於概念。

  天種的強大，在於天意，相當於獲得了一張特定的大道聖旨，聖旨在手，天種以下誰能不服？

  而聖人的強大，是自己能手寫聖旨。

  比如說，李長晝持有【天意·命運】這張聖旨，要與聖人作對，在聖旨上寫聖人死，而聖人只需要寫一張『李長晝假傳聖旨』，李長晝便會失去天意。

  聖人一念，改天換地。

  這便是天種與聖人之間的差距。

  因此，任何人都不可能短時間內成聖。

  大多數人還不知道李長晝吸收第二種天意意味著什麼，天種以及少數靈種，全神貫注。

  他們渴望，渴望看清其中的秘密；

  他們恐懼，恐懼李長晝一躍而上。

  如果他率先一步成聖，在這個聖人成為官方玩家的時代，他不是『勝者』，也有『勝者』的力量與地位。

  連第八座城內的十二尊聖位，他都能決定誰坐上去。

  為無冕之王。

  這是能提前結束遊戲的一步，眾人怎麼能不關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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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李長晝忽然皺眉。

  太女坐回去，神情又輕鬆起來，她忽然覺得自己大驚小怪，竟然真的以為李長晝會成功。

  太可笑了。

  ——【天意·日火】在消散。

  大道之音降臨，梵音轟唱，一尊金色小人從李長晝眉心走出，躍至樹冠之上。

  它手握智珠，一腳踩在一縷縷【天意·日火】的規則，不允許它走！

  眼前的場景簡直駭人聽聞。

  「這是什麼聲音？為什麼我聽見有人在誦經？」

  「是真的，真的有經文！」

  「我悟了！我悟了！」

  無數人進入悟道之境，僅僅因為李長晝全力施展時，萬花齊放，道音轟鳴。

  還有人則是被李長晝的神覺震驚。

  「金色代表不朽，腦後有一百零個神環，我的天吶，一百零五萬年的法力！」法力體系的人幾乎要被嚇死。

  「他在做什麼，竟然踩住了天意！」

  而土著聯盟的近千天位，則看到了機會。

  「殺他的元神！」

  「原初神體只是體質強大，能吞噬萬物，元神未必有這種能力！」

  元神，也就是神覺，在成為聖人之前都是脆弱的。

  在人體內，神覺是一切的根基與統治者，再強的法力也要聽從神覺的支配，可一旦神覺離開身體，便如同沒了燈罩的燭火，一吹便滅。

  「殺！」天位咆哮。

  手段盡出，全是針對元神的無上大神通。

  轟隆！

  爆炸般的雷鳴聲中，青銅戰矛化為雷霆，如一條具有自身意志的光點，拖曳著尾光，將這些神通一一點爆。

  雷霆閃電，穿梭宇宙，刺穿引爆一切。

  眾多天位的聯手，竟然被一把武器擋住了！

  金色神覺在樹冠上，踩住霓虹霧氣一般的【天意·日火】，雙手頻繁結印，一層層奧義與【天意·命運】打上去，要封住它。

  「戰矛上還有黑霧之王殘留的法力，把它耗盡！」

  「你們擋住戰矛，我來殺他！」無木手持驚天神功，一躍而起。

  他獨自屹立虛空中，手中的神功並不是無上天器，只是一件普通天器，能催動天意的次數有限。

  其實夠用了。

  對於大多數天位而言，他們的能力（包括恢復力）只能支撐他們使用幾次天意。

  他深吸一口氣，生命星辰的氣輝滾滾而來。

  「無木！」他的妻子在大地之上望著他，心中滿是擔憂。

  「父親加油！！」孩子吶喊。

  無木拉弓，弓上沒有箭矢，無形的天意已經搭上弓弦。

  轟隆隆，星辰搖晃，被他的神力撼動，數十位英靈浮現，這是曾經融合【天意·神射】的強者，大道在與他共鳴。

  「轟隆！！」

  雷霆閃電暴怒，越發恐怖，它變成一把光矛，要射殺膽大妄為的無木。

  「鎮壓！」天位出手，打得閃電光矛一陣顫抖，跌落回青銅之軀。

  「無木！！！」第二座聖城的眾生怒吼吶喊。

  這不僅關係到無木等人保護的生命星辰，也影響到其餘聯盟的志氣，這一箭，只許勝，不許敗。

  蒼生信念，如通天瀑布，澆灌在無木身上，加持在神功上。

  無木達到了此生的巔峰。

  這一輩子，他都未如此強大過。

  原初神樹上，金色神覺回頭，對方已經能危險到它的性命。

  這一箭，會將它射穿，留下天意傷，到時候，就算它有通天動地之能，汪洋大海般的法力，繁星數量的神通，也可能泯滅。

  因為它是神覺，是一切的根本。

  肉身沒了無所謂，只要神覺還在，一個念頭便能恢復。

  將肉身的腦袋磨滅，再長出一個腦袋也無所謂，只要神覺還在，它始終是它。

  但神覺不能受傷，輕則記憶丟失，重則魂飛魄散，身死道消。

  「射殺他！」

  「無木，殺了他！」

  「無木大人，救救我們！」

  無木知道不能再等了，哪怕眾生意念依然在增強他的力量，且提升力度極為可觀。

  但在金色神覺扭頭看他的一剎那，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機會稍縱即逝。

  他鬆開弓弦。

  嘣！

  有星辰在弓弦聲中崩碎。

  天意箭射出，變成一道璀璨的光芒。

  環繞箭矢的異象驚人，有眾生在祈禱，有歷代【天意·神射】持有者大戰的場面，有星辰粉碎，有神魔被洞穿。

  種種異象，猶如一小片星系。

  場景恐怖到了極致，這樣的神威，代表著毀滅，再強的神覺都不可能擋住。

  李長晝也不例外！

  金色神覺放開【天意·日火】，邁步走向肉身，要重新心身合一，駕馭無敵之軀。

  「殺！！！」第二聖城眾生齊吼。

  「殺！！」無木的妻子在吶喊。

  時間似乎變慢了，眾生的意念隨著天意箭，沖向金色神覺。

  金色神覺加快腳步，已經化虹，如果不是與天意箭意念合一，別說這些芸芸眾生，就是天位都看不清此時的神覺。

  「追上去！」

  「殺了他！」

  眾生意念如海，鋪天蓋地。

  金色神覺沖向天靈蓋，天意箭緊隨其後。

  「殺！」

  金色神覺沒入眉心，天意箭追上去，要在肉身中將它射殺。

  轟！

  一道神芒被李長晝抓在手裡。

  眾生意念失去依附，無法進入肉身，只能轟擊在李長晝頭部。

  「香葉冠」在強大的力量之下，沖天翻滾，砸落在星辰粉碎的隕石堆中，每一次碰撞，都會發出清脆的道音。

  道音中，不僅有整個明朝的仙法神通，還有李長晝這些年的一切法門與感悟。

  失去金冠，李長晝髮絲狂舞。

  他雙肩踉蹌，隨時要跌倒，但他的雙腳，卻始終紮根般在虛空中一動未動。

  最終，他穩住了身體，半步未退，只是眉心滲出鮮血。

  不管是大宇宙，還是第二聖城的眾生，都陷入安靜。

  李長晝捏碎手裡的箭矢，他攤開手，【天意·神射】消散。

  在他身後，【天意·日火】也從原初神樹的樹冠上離開。

  眾人感到一陣窒息。

  李長晝沒有發怒，他語氣很平靜：「你們覺得這樣有意思嗎？」

  金冠大放光明，它也被李長晝重新祭煉過，融入了少許無上器料，李長晝能擋住這一擊，它居功至偉。

  第二聖城雖是死海，但生靈無數，眾生意念強大無比，倉促應對，任何天位都不可能活下來。

  但眾生意念，在世間最堅硬的無上器料面前，又算得了什麼？

  金冠飛回，落入李長晝手中。

  李長晝掌心托著金冠，看著無木：「你也是有妻女的人，現在退下，我饒你一命。還有你們——

  他看向眼前的天位：「——修行不易，天位壽命無窮，死在這裡何等可惜？再也看不到星空，再也不能陪伴家人，也不能和朋友把酒言歡，退下，我也放你們一條生路。」

  眾天位沉默。

  無畏的人，想到自己的家人；

  自私的人，想到自己，為了祖星，為了他人，放棄自己永恆的生命、天位的力量，值得嗎？

  「我的元氣已經乾涸，天意沉睡，不能再動用，或許上蒼真的要滅我們，但是——」

  無木再次拉弓。

  「——我還有眾生意念，千千萬萬的人支撐著我！」

  「勇敢，在逆境中尤為璀璨，我欣賞你，你的光芒由我親自撲滅。」

  李長晝戴上金冠，青銅戰矛化作雷霆返回，被他握在手裡。

  他給的機會足夠多了。

  抬手，一招。

  無木死。

  「父親！」生命星辰上，無木妻子流出淚水，在她懷裡，孩子掙扎大叫著。

  李長晝大步向前，青銅戰矛無情出擊，天位橫屍遍野。

  不知多久，有人大喊：「我們認輸！我們輸了！」

  「啊！！」天位發出悲痛怒吼，痛恨自己的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