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1章 登古船

  無名恆星的上空，本該大光明的地方，卻有一小塊黑斑。

  黑斑中的正中央，矗立著一顆流淌清輝的神樹，進入一定範圍內的光與熱，全部被神樹吸收了，像是要天地逆轉為混沌。

  神樹下，精氣如瀑，楊清嵐只用了一會兒，就將提煉天意消耗的法力補充回來。

  神樹上足有千里的慶雲，浩浩蕩蕩，宛如碧波大湖。

  她睜開眼，慶雲極速縮小，被納入兩眉之間的泥宮丸。

  泥丸宮，其神所居之處。

  在她身邊，李長晝手拿血肉天意，玩魔方似的扭動著，時不時停下來，綻放神光的雙眼仔細打量。

  「你做什麼？」楊清嵐問。

  「研究啊。」李長晝放下天意球，轉過來看向她的臉上，自然地露出笑容，「你不覺得神奇？天意是這樣。」

  無數道與理的圓環，不停交織旋轉，組成一個的球體。

  「康德提出過一個哲學基本概念.」

  「這些哲學家真是什麼都懂，但我不信他們連天意都能想明白。」

  楊清嵐笑了一下，黑髮垂落在胸前，勾勒出曲線，溫柔中又有一些淡淡的嫵媚。

  「你上學學到的東西，只是為了考試？平時真的從來沒有用上？這些學到的東西，本身是狹隘的，但我們可以舉一反三，用在方方面面——康德當然不懂天意，但我可以從康德的哲學角度，去理解天意。」

  「嗯嗯嗯，夫人說得有理。」李長晝小指掏了耳朵。

  「坐好！」

  李長晝雙腿盤膝，正襟危坐。

  楊清嵐敲打手裡的如意，像是敲打教鞭。

  「【物自身】，也可以說是【自在之物】，這個哲學概念，簡單來說，人看到的、感受到的世界，是人體感官的整理，並非世界本身的模樣。

  「最簡單的例子——顏色，狗看不見紅色，大多是鳥類能看見四種原色，而人只能看見三原色。」

  「明白伱的意思了，你是說，」李長晝托起手中的天意，「天意並非是一個球，只是我們感知有限，只能將它認成一個球。」

  「這只是一種說法，馬克思主義哲學就針對【物自身】提出過批判，認為：人在社會實踐中，可從事物的現象進到事物的本質，實現【自在之物】向【為我之物】的轉化，這大概就是成就天位的一種哲學上的解釋。」

  「唔，還挺有意思。」

  「有意思？」楊清嵐笑著看他，「好啊，等價值遊戲結束，你跟我一起去哲學系上課，看有沒有意思。」

  「那你們班不全知道我們談戀愛了？」

  「我的目標是讓全校知道，等音樂節的時候，我們兩個穿情侶衣上台唱《暖暖》。」

  李長晝大笑，把穿著青衣的楊清嵐摟到懷裡。

  楊清嵐也主動笑著靠在他懷裡。

  李長晝在她耳邊輕聲道：「如果拿到的最強天意，能逆轉時間，我就把地球變成從前的樣子，我們回去上課，周日出去旅遊。」

  「李同學，周日我要看店。」

  「嗯？」李長晝用力一摟她的細腰。

  他臉貼上去，兩人鼻尖貼在一起的對視，都抿嘴在笑。

  虛空忽然睜眼似的裂開一條縫。

  「哥！出事了！」李淺夏的聲音傳來。

  楊清嵐只是嘴角輕輕一變，便從抿嘴笑變成抿嘴無語，不但笑意沒了，還給了裂縫那邊一個白眼。

  李長晝覺得她是宇宙級可愛！

  原初神樹搖曳，化作流光回到李長晝身體，兩人消失在原地。

  站在行星上，他們看見龐大無邊的古船也不禁一愣，隨後是隔著浩瀚星河對峙的兩隊人。

  緊接著，是一連串的系統提示。

  「怎麼回事？」李長晝問瑤池。

  「這些人讓我們滾，」李淺夏搶著道，「不滾就融合天意殺了我們！」

  「這脾氣。」李長晝笑起來，然後將天意拋給巫女，「去盯著那個人，他融合，你也融合。」

  巫女看著手中的血肉天意。

  彗星級，最低級別的天意，她本已經做好準備，但楊清嵐的話給了她希望，說不定還能融合一道不錯天意的希望。

  但現在.

  她深吸一口氣。

  「是！」

  巫女托著天意，沖天而去，來到最前方。

  她還沒說什麼，對方看見她手中的血色球體，臉色都為之一變。

  巫女瞥對方一眼，讀心技能，讓她「一目了然」。

  「彗星級天意，不到萬不得已，不願意融合。」她說出對方的心事。

  「那又怎麼樣？」對方鎮靜下來，冷笑道，「你沒有融合天意，情況也和我差不多吧！」

  「不一樣。」巫女月姬輕輕搖頭，「我聽令行事，而你和隊友是結盟，陛下給我的命令是——你融合，我就融合。」

  「這位道友，」無用老道上前道，「各退一步如何？這古船龐大，大家各憑本事尋找，再拖延下去，可能有更多玩家發現這裡。」

  『我要殺了無用老道。』這時，瑤池忽然對李長晝傳音。

  『他的提議也沒問題啊。』李長晝不解。

  『這裡輪到他做主嗎？』

  瑤池沒提巫女讀心的事，而是刻意表現得蠻橫。

  『.總算明白為什麼說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易變了。』

  『你怎麼說？』

  『嗯——』李長晝拿出一枚李淺夏的金幣，往天上一拋，然後握在掌心，『正面反面？猜中了，有危險讓無用老道先上。』

  一枚硬幣，他親手拋的，想要哪面是哪面。

  一枚硬幣，在瑤池面前拋的，是正面，還是反面，她難道還看不清？

  關鍵是，他讓她先猜正反。

  從李長晝角度出發，他信任瑤池，相信她在御下之道上的經驗。

  又補充了『有危險讓無用老道先上』這個條件，反正遇到危險，這些人里一定要有一個人先上，為什麼不可是無用老道？

  在瑤池看來，就是寵愛了。

  李長晝不想殺人，但她想，那隻好想著辦法答應她了。

  瑤池沒猜。

  她說出巫女讀心的事，然後再說：「你先猜。」

  『我錯了，這不是帝王心，是女人心。』李長晝收起金幣。

  兩人私語幾句的時間，前方已經談妥，畢竟真的沒時間耽誤，隨時都可能有玩家發現古船。

  雙方各選了一端開始搜查。

  李長晝他們走的是船尾。

  踏上甲板，彷佛回到生命星辰的陸地上，四周景色怡然，神山仙府懸於雲端。

  生機盎然的同時，卻又死一般的寂靜。

  「如此強大的一艘古船，也因為在宇宙中迷失成為絕地。」眾人心中敬畏。

  這樣的古船，又有足足四種天意，持有者絕對強大到可怕！

  擔心的同時，眾人心裡也忍不住興奮，四種天意，很可能有恆星級，甚至恆星系級、旋臂級的天意！

  李長晝下令，五人一組，十五人分成三組尋找。

  他和楊清嵐、李淺夏、瑤池、碧一組。

  神覺掃過大地，沒有異常，只有最巍峨的十重宮殿，阻隔了神覺。

  「去看看！」碧率先飛上天空。

  不僅是他們，另外一隊玩家也發現了這點，放眼看去，天際盡頭一群流星正逆天而上，沖向十重宮殿。

  另外兩組也在往天上趕。

  宮殿真的很高，比從地球表面到達大氣層的距離還要遠，如果這是一顆生命星辰，那不算什麼，可這是一艘船！

  「都小心。」李長晝說著，彈指轟開一扇宮殿大門。

  大門緩緩敞開，一股古樸久遠的氣息撲面而來，不像是打開一扇門，而是翻開了一頁古史。

  宮殿內，沒有任何擺設，只有一座火山，數百根粗大的鐵鏈鎖住火山，就好像火山是囚犯。

  楊清嵐手中如意一敲，一本信息冊子從火山上飛來。

  她翻看一下，對四人搖搖頭。

  信息冊子只能看見最近三天的消息，這古船「擱淺」不知多少歲月，別說三天，就是三百年，可能微塵都不會動一下。

  「火山裡有東西。」瑤池道。

  身穿紅衣，她能使用的技能如繁星大海，說是偽全能都不過分。

  時間急迫，不可能使用【人偶】等道具去慢慢試探，眾人一衝而上。

  中途，李長晝抓住碧。

  「幹嘛？」碧莫名其妙。

  「老規矩，你負責防守。」李長晝將碧背在身後。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瞧不起我，覺得我實力最弱，所以保護我！」碧不但不領情，還用細胳膊勒李長晝的脖子。

  不過她也沒從他身上下來。

  李淺夏在一旁笑。

  火山中，是一望無際的熔岩。

  「不對啊，」李淺夏驚疑，「也沒感應到什麼能量波動，就是一座火山擺在這裡，以這座火山的大小，不可能有這麼大的熔岩湖泊。」

  確實很神奇。

  如果感覺到能量波動，那沒什麼好奇怪，芥子納須彌法術，他們沒有一千，也有幾百。

  關鍵是沒有能量波動。

  「現在不是研究這個的時候。在熔岩中建一個念力通道。」李長晝對身後的碧道。

  碧抬起小手就是一拳頭。

  轟隆！

  無形無質的力量，從熔岩湖面一直貫穿下去。

  看不見，漆黑一片，宛若深淵。

  李長晝直接俯衝，三人緊隨其後。

  四周一片赤紅，偶爾有紅得發紫的物質飄過，能灼穿人仙級的念力壁壘！

  而這樣的物質，隨著五人深入，越來越多，直至四周全都是。

  為了維持通道，碧的金髮被汗水濡濕，金筆勾勒的線條一樣粘黏在臉上。

  四人沒有出手幫忙，他們全神貫注，警惕四周。

  作為人仙、地仙，進入這樣的熔岩湖底，也不禁有「深海恐懼症」，擔心這些熔岩塌下來了要怎麼辦。

  「一個小時了。」瑤池計算著時間。

  五人已經下潛足足一個小時，火山不該有如此之廣的湖泊，也不該有這麼深。

  又過了半小時，終於，五人抵達地底。

  天空中紫色湖泊蕩漾，湖底只有一個平台，平台上是一王座，王座上坐著一個人。

  人死了，肉身完好，穿著紫色帝服，頭戴帶紫色帝冠。

  「嗯？」正抓著一塊氣輝恢復的碧，忽然出聲。

  「怎麼了？」李淺夏問。

  「念力.好像有什麼聲音.」碧自語一般說著，伸手在空中撥動，好像天地間有一根根線。

  她撥動，合攏，然後一捏。

  「故鄉在哪裡，前路又在何方。」

  突如起來的聲音，李淺夏嚇了一跳，以為有鬼！

  李長晝等人心中也是一凜。

  「別緊張，是死後留下的訊息而已，這個人也是念力高手！」

  「死人留下的訊息更可怕好嘛！」李淺夏靠近哥哥。

  「還有畫面呢！」碧又是一捏。

  王座上的肉身，忽然睜開眼。

  眾人屏住呼吸。

  「這是你說的畫面？」瑤池問，也覺得心裡毛毛的。

  「應該.」碧也不肯定，躲在李長晝身後。

  頭戴紫色王冠的王者，睜著眼看著眾人，畫面詭異恐怖。

  「她不在看我們。」楊清嵐道。

  這是一名女王，身高足有三十幾米，眾人懸浮在空中，面對她的正臉，五官精緻，雙眸是紫色。

  女王者目光看著他們所在的方向，但確實沒看他們，而是眺望遠方。

  「故鄉還好嗎，前路又在何方。」女王者低語。

  「逃亡，要逃到什麼時候。」

  絕對是天位的女王者，此時語氣惆悵瀰漫，說的內容更是令人不敢相信。

  這艘可怕的古船竟然在逃亡？！

  天位，再弱也強大到可怕，摘星拿月，掌管天意，隨意一隻手就能壓垮一顆星辰——李長晝看似一指粉碎磨盤星，其實動用了三十六天罡。

  這艘船至少有四尊天位，竟然被逼著背井離鄉，逃往宇宙真空？

  「啊！！」

  不知之處，忽然傳來瘋了般的怒吼與慘叫。

  「黑」

  女王者被這聲音一驚，似乎想扭頭看向某處，下一刻，紫色雙眸中的神采暗淡。

  她死了。

  一位絕對強大的天位女強者，臨死前連回頭都沒辦法，就被不知名的存在殺了。

  眾人一陣毛骨悚然。

  【不可能。】觀音嘴唇顫抖，【這名修行者的氣息不如佛祖，但也堪比燃燈古佛，竟然就這麼.連佛祖也做不到！】

  「是聖人嗎？」李長晝只想到這個可能。

  「『黑』？」楊清嵐思索著這個詞。

  這是古船上，另一位強者臨死前發出的聲音。

  但從一個字很難判斷出什麼。

  『黑』，是指不知名的存在，還是招式的名字，亦或者死前對故鄉、對愛人的呼喚？

  「這頂王冠，」瑤池看著女王者頭頂碩大的王冠，「會不會是『天意·火焰神冠』？」

  「很有可能，四周是可怕的紫色火焰。」李淺夏猜測。

  碧有點興奮：「這個人使用的力量很像念力，我感覺這個天意一定很適合我，你們覺得呢？」

  「想得挺美。」瑤池笑了一聲。

  緊接著，她面色嚴肅起來：「準備好，我要取王冠了。」

  她紅衣袖子一揮，一隻展翼十丈的青鳥飛出，直衝王者。

  眾人繃緊神經。

  李長晝身後旋渦展開，做好出手以及逃跑的準備。

  青鳥接近女王者，沒有遭遇任何反擊，鳥喙順利銜住王冠。

  眾人心裡一喜，如此輕易拿到一枚強大天意，絕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青鳥雙翼猛然一合，試圖騰空。

  紋絲不動。

  瑤池面色微微凝重，使出「可以一試」。

  所有的技能、全部的能力，在這一刻融為一體，強大到不可思議的偉力，被她打入青鳥體內。

  青鳥一聲高鳴，力量狂暴但，王冠還是沒動。

  瑤池的全力，竟然撼動不了王冠分毫！

  「這怎麼可能？！」眾人吃了一驚。

  不提瑤池的能力，光是技能，就有S級的【寵妃】、S級的【紅衣美人】，在「可以一試」效果下，威力絕對強大。

  就連李長晝，也不敢說能正面接下這一招。

  但王冠連動都沒動。

  「這還是屍體，如果活著她又會多強大！」李淺夏輕聲驚嘆。

  隨即，眾人又想到，這樣強的女王者，還是逼著背井離鄉，最後連回頭都沒來得及，就被抹殺。

  楊清嵐抬起頭，若有所思。

  「感應到什麼了？」李長晝問。

  楊清嵐對自然的感悟天賦，在這裡最高，又處在【姑射神女】狀態，神覺之敏銳不可思議。

  楊清嵐望著頭頂的紫色熔岩湖泊。

  「或許，這才是天意·火焰神冠。」

  李淺夏愣了一下：「.火山是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