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9章 天帝是妖

  曾經的燧人氏是人皇血脈，高高在上，被蠻荒各氏族景仰。

  後來帝俊崛起，將蠻荒十大凶獸之一的三足金烏與自身封印為一體，真氣神力通天徹地，硬是殺死了燧人氏。

  從此以後，燧人氏成了整個蠻荒最慘的一氏，只要殺死一名燧人氏，便能登建木。

  建木封印著數不清的蠻獸，越往上，被封印的蠻獸實力越強，據說頂端甚至有十大凶獸。

  登建木，不需要攀登者自身冒險，只需要往上爬，爬到自身能抵達的最頂端，便能隨意與自身齊平、或者腳下的蠻獸合為一體。

  蠻荒生命壽命極短，就是帝位高手，如果不吃神物，不服不死丹，不與蠻獸合體，也不過壽500。

  神物難尋，全靠運氣；

  不死丹在崑崙，西王母開天闢地就已經存在，不死丹至今還在她手裡，誰敢去搶？

  因此，蠻獸成為最佳選擇。

  這些年來，為了登建木，多少燧人氏被殺，到了如今，有人懷疑燧人氏早就已經死絕。

  就算沒死，也遠走邊荒，遁入四海，隱姓埋名，苟且偷生去了。

  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燧人氏敢出現在補天大會上！

  眾人眼神閃爍，有的憐憫，有的不懷好意。

  李長晝有一種不詳的預感，這次的補天大會恐怕不會再是爭奪『北海真神』神位那麼簡單。

  這也是任務中的一環？

  他看向大殿中央。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龍行虎步的英武中年人，穿帝王之衣，擁有一股狂霸之氣。

  在場真氣稍微強一點的，都能感覺到，自從這中年人進來後，天地間的呼吸節奏都為之一變，跟隨他的氣息漲落。

  這人就是黃帝，帝軒轅。

  黃帝身後落了半拍的，是一名神色平和、穿簡單布衣的老人，腰間別著一把小藥鋤，是炎帝，帝哀。

  兩人身後，是共工與祝融。

  自從第一代帝共工與帝祝融戰死後，後代再也沒有帝位高手，只能稱神。

  水神共工表情和煦，身形健碩有力，穿一身繡有大河汪洋的神袍。

  火神祝融是一個乾癟的老頭，昏昏欲睡，一身紫色的神袍裹在身上，像是被曬乾的木乃伊。

  「燧人氏？」黃帝看著跪在身前的三人。

  燧人氏三人中，一老兩少，老的很老，小的也只有十五六歲。

  「陛下！」燧人老者雙膝跪地，五指張開撐在地面，額頭重重磕下，「天帝殺我人皇，滅我滿氏，請陛下殺帝俊，我等願獻上人皇劍！」

  「人皇劍？！」四海殿眾遊俠的驚呼聲，在李長晝耳邊轟然炸開。

  何止四海殿，整個補天大殿都在沸騰。

  在場的人都是各氏各族的高手貴族，都了解一些隱秘，燧人氏當年將一口絕強真氣融入蠻荒，實力大跌，但此舉庇佑萬民，萬民反過來庇佑這位人皇。

  眾志成城，萬眾一心，民心凝聚成人皇劍。

  人皇劍一擊，就是整個蠻荒所有修成人體（五德之軀）生民的合力一擊。

  人皇劍在手，燧人氏本該天下無敵，卻不知為何敗給了天帝。

  燧人氏被殺後，人皇劍也不知因為什麼原因，沒有臣服帝俊，而是消失，隱匿於人皇血脈中。

  天帝咄咄逼人，盯著燧人氏後裔不放，以建木為賞，要滅燧人氏滿氏，就是為了這把傳說中天下無敵的劍。

  「這把劍要出世了嗎？」有人自語道。

  「風雲再起，蠻荒難道會有新的『皇』誕生？」

  如果讓黃帝拿到人皇劍，一山不容二虎，必然與天帝有一戰，不管誰輸誰贏，蠻荒格局都會改變。

  「人皇劍？」連黃帝、炎帝都露出驚容。

  「陛下，」燧人老者抬起頭，重重道，「燧人氏的血脈全部在這裡，若兩位陛下與神上能誅狗賊帝俊，我三人願自焚祭劍，讓人皇劍重現蠻荒！」

  誅天帝？

  殿內傳來冷笑：「人有四個，劍只有一把，怎麼分？」

  黃帝環視，竟然沒發現話是誰說的，能瞞過他的神覺，至少也是帝位。

  在場帝位高手一隻手都數得過來。

  他正要開口，一股恢弘的氣機從天而降。

  「這裡是女媧氏，是補天大殿，要自焚祭劍，請去其他地方。」

  裊裊仙音，悅耳至極，青光如瀑布一樣轟擊在大殿中央，當代女媧從光瀑中走出來。

  女媧身姿挺秀，青絲披散，風華絕代，此時她面色平靜，卻讓感到一股怒氣。

  她話是對三名燧人氏說的，雙眼盯著的是黃帝。

  不管是人皇劍，還是誅天帝，竟然敢把這種火燒到聖蛇山，她決不允許！

  燧人氏兩名少年少女中的少年突然大喊：「地皇女媧娘娘造人，又為補天力竭而死，沒想到後代竟然是自私自利之徒！」

  「你放肆！」又有氣機降臨。

  本該在媧皇宮祭祀的蛇族長老們，紛紛從天而降，落在補天大殿，四海八荒殿的中央。

  「區區燧人氏，有什麼資格提地皇女媧娘娘！」

  「女媧娘娘一心為民，從不奢求，燧人氏假仁假義，看似以天火護天下人，實則道貌岸然，騙取人皇劍！」

  「就是燧人氏真的大仁大義，也高不過地皇女媧！女媧娘娘做的哪一件事不比燧人氏強！」

  「小輩，膽敢污衊女媧氏，今天就留在這！」

  一名神位蛇族長老探手一抓，一條恢弘巨蟒從爪心中竄出半截，張口就要將三人吞掉。

  共工揮手一掌，水藍色絢光爆發，巨蟒一聲嗚咽，瞬間被捲走，消失得無隱無蹤。

  「共工！」那名蛇族長老怒喝。

  「事情還沒說清楚，動什麼手。」共工不以為然地笑道。

  女媧看了共工一眼：「補天大會是祭祀地皇娘娘的日子，要談事情，等大會結束再說。」

  「女媧娘娘！」燧人老者突然對著女媧磕頭痛哭，「請娘娘看在當初我皇祭祀地皇娘娘，立今日為補天大會的份上，給我們一個報仇的機會吧！」

  燧人氏少女也磕頭，嬌弱地哭道：「請娘娘替我們報仇！」

  唯獨燧人氏少年依舊挺直了背，滿臉不屈。

  四海八荒竊竊私語，女媧氏的面色極其難看。

  不管燧人氏是假仁假義，還是真的大仁大義，補天大會確實是他立下的日子，讓全天下在這一天祭祀地皇女媧。

  從這一點上，女媧氏欠燧人氏人情。

  但女媧氏不這麼想。

  一名老者冷聲開口道：「地皇女媧娘娘為補天而死，燧人氏卻趁機奪我氏皇位，自立為人皇，這個帳沒跟你們燧人氏算已經是格外開恩！」

  他說話嘶嘶作響，臉上還有蛇鱗浮現，顯然怒到了極點。

  「女媧氏不也搶了伏羲氏的皇位嗎？」那燧人氏少年仰著脖子道，「古來帝尊，有德有能者居之，地皇女媧娘娘自然是大德大能，但後代.哼！」

  口氣極為不屑。

  女媧氏暴怒，許多長老正要不顧一切殺了這小子。

  「這是說寡人無德無能，不配居天帝之位？」

  天光驟然大亮，像是太陽忽然落在補天大殿上方，周圍變得白茫茫一片，影子都嚇得在腳底縮成極其細小的一點。

  四海八荒無一不肅然起身。

  女媧、黃帝、共工、祝融等人準備行禮，就連一直沒開口的炎帝也肅起臉色。

  等光芒消失，眾人齊齊對天帝殿行禮：「拜見天帝陛下！」

  李長晝在行禮的同時，用剛修煉成的天眼窺視天帝殿，原本空蕩蕩的天帝殿，此時已經坐滿了人影。

  仙女倒酒，舞姬起舞，力士把門，童子捧丹，眾人簇擁之下，一輪烈日坐在中央。

  「平身。」

  眾人起身，李長晝去掉天眼，用肉眼看去，烈日異象消失了，天帝帝俊容貌十分俊美，一身金絲帝服，繡有三足金烏普照天地。

  黃金眼眸中，仿若蘊藏有無數界天。

  他明明坐在人群中，身影卻又撐滿了整個世界，這是天帝的氣機，令萬物失色，震撼人心。

  不少人忍不住跪拜，無比虔誠。

  天帝瞥了眾人一眼，眾人像是看見一尊太陽撞向自己，沒跪的人群中，許多人被嚇得癱倒。

  太陽撞過來，那種異象根本不是一般人能承受。

  「今日寡人出門，恰好見我兒走過東山，時隔五千年，父子間遙遙一眼，寡人便知今天是個好日子，果然——」

  天帝的目光，最終落在燧人氏三人身上。

  「找了三千年沒找到的人皇劍，今天自己送上門了。」

  眾人屏息凝神。

  此時，炎帝上前一步，道：

  「天帝令太子金烏巡天，除極少數地區，給蠻荒大地帶來光明，是大德；陛下真氣遠超三皇，是大能，天帝之位，非陛下莫屬。」

  話音到此，他又道：

  「陛下大德大能，又何必在乎一把劍，燧人氏當年也有功於蠻荒眾生，請陛下撤除了天帝令，放他們一條生路。」

  天帝將目光轉向他。

  「炎帝世世代代嘗百草，編撰《神農經》，你們有功，寡人滿足你一個條件本不算什麼，但是，你可知人皇劍是什麼？」

  「萬民之心。」神農道。

  「是對，也是錯。」天帝起身。

  天帝周圍坐著的臣子、侍女紛紛起身，四海八荒中，原本已經坐下的高手也跟著站起來。

  虛空架起金光大道，天帝踩著金光大道，一步步走至補天大殿中央。

  他欣賞盆栽似的看了一眼燧人氏三人，繼續道：「獸魂封印，封印的是蠻獸之魂，而人皇劍，封印的是天下萬氏萬族，無數生民的意念。」

  「什麼？！」

  「人皇劍竟然是獸魂封印？！」眾人大吃一驚。

  「胡言亂語！」燧人氏老者暴怒起身，「人皇劍是天下感謝我皇自廢真氣，自行凝結而成！」

  燧人氏少年大吼道：「帝俊！你殺人皇，滅我燧人氏，縱容子嗣焚燒大荒，你以為三言兩語，就能抹除真相嗎？！」

  「你放肆！」

  「天帝陛下一念興天地，一念諸宇寂，超脫一切之上，豈會跟你們兒戲！」

  天帝抬手，止住呵斥的眾人，他並不生氣。

  「我知道，」他理了理大袖，背負雙手，「整個大荒都在傳，說，燧人氏對眾生有大恩，眾生為感謝燧人氏，獻出自身一絲意念，這些意念凝聚成了人皇劍；

  「又說，寡人是為了得到人皇劍，所以才不擇手段，要滅了燧人氏。」

  他看向燧人氏老者。

  「那寡人問你，天皇伏羲也就罷了，地皇女媧造人補天，功勞不比燧人氏大？為什麼她沒有人皇劍？」

  「這」燧人氏老者啞口無言。

  早就不滿的女媧氏紛紛冷笑。

  雲海殿中，李長晝正要傳音給燧人氏老者，這時，一股熟悉的法力波動搶先一步抵達老者身上。

  老者身體一顫，三秒後，高聲喊道：「正因為女媧造人補天，所以才沒有人皇劍！」

  「你什麼意思？」女媧氏的人暴怒。

  「女媧造人之後才有人！女完補天之後沒有女媧！這就是為什麼地皇女媧娘娘沒有人皇劍的原因！」

  「還有！」

  老者望著帝俊，用他自身也難以置信地目光說道：「帝俊！你是妖！」

  簡直就像閃電劈中了補天大殿，眾人瞬間麻木，變成了泥塑的兵馬俑。

  妖！

  這段時間，李長晝除了偽裝成花叢浪子麻痹女媧氏，也翻閱了不少蠻荒歷史和常識的獸皮。

  人將蠻獸封印在體內，只要能降服蠻獸的暴虐意志，便能獲得蠻獸的力量、肉身、壽命。

  但不能降服呢？

  情況有兩種——不管哪種，實力都會大增。

  一，意識混亂，時而人，時而獸，人獸不分；

  二，蠻獸反過來降服人的意識，獲得五德之身，這就是妖。

  妖沒有人類的記憶，帝俊這些年沒有失憶的跡象，也就是說，如果他真是妖，早在他殺掉燧人氏之前，就已經是妖。

  在蠻荒大地上，各氏各族的長相不同，太古年間，也認為彼此是異族，但時至今日，異族指的只有妖。

  妖必須死，這是當年天皇伏羲的遺言。

  沒人知道為什麼，但作為神秘莫測的天皇，伏羲的一言一行都有深意，眾生也都恪守至今。

  女媧甚至特意煉製了一面照妖鏡。

  眾人看著天帝帝俊，猛然想起他封印的是蠻荒十大凶獸中的三足金烏。

  迄今為止，封印十大凶獸的人有，但將十大凶獸封印在自身體內，還成功的，只有帝俊。

  帝江當年試圖與十大凶獸中的渾沌合二為一，結果成了一隻渾渾噩噩的怪物，真氣之強，就是天皇都差點被殺。

  「帝俊，你敢照照妖鏡嗎？」燧人氏老者吼道。

  眾人紛紛看向天帝。

  天帝沒有慌亂，依舊背負著雙手。

  「刑罰真神。」

  「臣在！」轟隆隆，天空忽然湧出無數黑色劫雲，劫雲凝聚成一張占滿天空的碩大面孔。

  「敢以下犯上，污衊天帝者，該怎麼罰？」

  「是氏滅氏，有族滅族！」

  閃電蛇一般爬滿天空。

  閃電之下，帝俊又道：「不急著罰，寡人身為天帝，理當身先士卒，遵守天條——只要在場有半數以上的人，認為寡人需要自證清白，寡人便照一照照妖鏡。」

  他環顧四周。

  「有誰覺得寡人應該自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