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落地生根」

  李長晝向王母告辭，出於尊重和感謝，沒有使用「傳送」，而是老老實實靠走。

  瑤池仙境的景色美不勝收，走路也不錯，正適合戰後放鬆心情。

  李長晝去過不少地方，把景色分為四類。

  一類，見面不如聞名，後悔去；

  二類，還行，但不會去第二次；

  三類，不錯，會考慮去第二次，還會帶妹妹去玩；

  四類，有錢了一定要在這裡買套房。

  瑤池是第四類，還是因為人類有極限，只能把景色分為四類。

  然而，就算如此美麗的景色，也無法留住李長晝的目光，因為嫦娥出現了。

  之前的天宮勝景、縹緲運氣，瞬間變成了爛泥、濁水，而嫦娥就是這爛泥與濁水中升起的一朵白蓮花。

  甚至真的能聞到芬芳之氣，全身通透，清新潔淨。

  李長晝看一眼就準備移開視線，誰知嫦娥駕雲直接落在他身前。

  清風徐來，身著廣袖流仙裙的寒宮仙子，衣袂飄飄，像一道揚起的細浪，要隨風化為蒙濛霧氣。

  就算情人眼裡出西施，李長晝也不得不承認.嫦娥有楊清嵐一半的美色了。

  「仙子。」他點了一下頭。

  從唐朝到今天，嫦娥也成了地仙，法力渾厚，顯然晉升了許久，且一定得到類似蟠桃的寶物。

  嫦娥也只點了一下頭。

  她聲音冷漠，說：「你從王母娘娘那裡來？」

  「是。」

  「去了瑤池正殿？」

  「沒有，就在一處涼亭。」

  嫦娥說話有些盛氣臨人，或者說，不會說話，正常說話也帶著質問。

  也不知道性格孤僻的原因，還是知道自己很漂亮，所以心生傲慢。

  「仙子問這些做什麼？」李長晝好奇道。

  「沒什麼。」如果在現代，嫦娥一定是那種說完『我跟你說，那兩個人有問題』，然後什麼也不說就去睡覺的人。

  兩個字：欠打。

  「我找你有事。」嫦娥繼續道。

  「請說。」

  「把月亮還我。」

  「據我所知，現在的月亮只是洪荒月亮的一點殘渣。」

  「殘渣也是我的。」

  「哦。」李長晝恍然大悟，忽然一驚，「咦？姑射神女？」

  嫦娥眼眸微亮，轉身看去，李長晝後退一步，正在展開的旋渦將他吞噬。

  ◇

  什麼古風普信女？

  真當第一個住進月球，月球就是你的？

  李長晝回到地球，因為距離上次離開只隔了一天，他也沒找亞費羅娜來詢問情況，估計征伐新世界的事還在計劃中。

  他直接將戰艦丟給她，又將異族玩家全滅的消息、以及蠕蟲感染的特徵，傳送過去。

  之後話也不多說一句，回了「蜜罐世界」。

  蜜罐世界內，楊清嵐、李淺夏、瑤池已經換上家居服，一個個愜意地享受生活。

  瑤池襯衫長裙，精緻優雅，在布置之前在深淵的古堡；

  李淺夏穿著短袖短褲，長發用發箍箍住，邊吃水果、燒烤，邊玩手機；

  楊清嵐換了一身現代裝，左手按著玉鼎，右手拿著風鈴，不像是在聽，更像是聽廣播一樣的可有可無。

  李長晝打量一眼古堡，看見石塊聳立成十五米高的守衛。

  「怎麼樣？」瑤池笑著問。

  「說吧，抄襲的什麼建築？」

  「霍格沃茲。」

  「我家窮，沒看過哈利波特。」

  「我快哭了。」

  走出古堡，對著李淺夏粉嫩的臉蛋一通亂捏，又拿走一片生菜、一片烤好的肉。

  邊吃，邊溜達到楊清嵐身邊。

  將最後一口生菜與烤肉塞進嘴裡，他伸出雙手，烤火似的放在丹爐前。

  楊清嵐瞥了他一眼，沒說話。

  李長晝打量她，如瀑布的黑色長髮垂至細腰，現代夏日薄衫下，身材曲線玲瓏有致。

  「在煉什麼丹？」他問。

  楊清嵐放在丹鼎上的玉手，直接掀開爐蓋，給李長晝看了一眼。

  「煉丹還能中途打開？就算打開，我也不認識啊。」

  楊清嵐將爐蓋放了回去，一聲脆響，像是在說，不認識你問什麼。

  「王母說什麼了？」她問。

  「沒什麼。」李長晝將經歷傳送過去，目標包括瑤池、李淺夏。

  同時取出「落地生根」，一棵翠綠的樹苗，只有一片葉子，一條根系。

  他想了想，隨手一招，不老泉邊的蟠桃樹上，一枚色澤豐艷、果肉飽滿的蟠桃掙脫樹枝朝他飛來。

  「偷桃！有人偷瑤池的桃子呀！」小蘿蔔大喊道。

  「你怎麼知道他偷我桃子，你一直盯著看了？」瑤池把小蘿蔔隨手招了過去。

  「我、我沒有哇！我、我只是偶爾看一眼噠！」

  李長晝將樹苗放在蟠桃上。

  樹苗比蟠桃還小，唯一的樹根落在蟠桃上，很快活脫起來，迅速扎入其中。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就像一棵水培植物放進水杯中，沒有任何奇蹟發生。

  從美觀程度上來看，蟠桃上長棵小樹是挺有意思，但如果是為了美，連桃帶綠葉一起剪下更美。

  「加速試試。」楊清嵐輕抬下巴。

  盤膝而坐的李長晝忽然變成人形黑霧。

  人形黑霧吐出一口黑煙，黑煙籠罩蟠桃與樹苗，等黑煙消散，2000點法力沒了，一年時間過去。

  蟠桃少了些許水分，樹苗足有人高。

  人高的樹苗，樹根全部扎在一顆拳頭大小的蟠桃內。

  「不愧是九千年的蟠桃。」李長晝黑霧狀態的聲音更低沉威嚴，此時略帶一絲輕笑，又是另一種魅力。

  說著，又是一口黑煙。

  蟠桃已經不能保持完整，輕輕一捏，果皮凹陷，果皮下的果肉失去了水分。

  樹苗變得兩人高，全部的根依舊紮根在一顆半蔫的蟠桃內。

  李長晝抬眸一看，恰好日落，黃昏已過，「曉鏡」沒用了。

  黑霧潑水似的湧向蟠桃樹，中途，一隻黑手成形，摘下一顆蟠桃。

  『偉大力量-黑暗』在地仙實力的支撐下，沒有了十五米的限制，威力也更加強大。

  李長晝的上半身從黑霧中顯形，咬了一口蟠桃，清香撲鼻，甘甜的汁水溢滿口腔，澎湃精純的精氣湧入身體。

  身體微微一漲，法力盡數恢復。

  「呼！」

  兩口黑煙。

  喀嚓一口蟠桃，又是兩口黑煙。

  第二顆蟠桃吃完，第一顆蟠桃也徹底壞死，腐爛得觸目驚心，上面有鐵生鏽的詭異顏色，唯獨果皮依舊完好。

  足足八年，消耗了一萬六千點黑霧法力，才讓樹苗徹底吸收完一枚九千年蟠桃。

  「與玩家進步的速度相比太慢，其實已經很快了。」楊清嵐說。

  「落地生根」已經六米高，大到足以給兩人遮陽，繁星在樹葉間時隱時現，像是一眨一眨的眼睛。

  李長晝依舊單手拖著六米高的樹，不讓它落地，擔心它吸收「蜜罐世界」巨樹的精氣。

  旋渦在身後展開，李長晝從原地消失。

  他來到木星，嘗試著將「落地生根」放在氫海中。

  剛離開他的護體法力，便哧啦一聲，「落地生根」瞬間燃燒，以李長晝的反應速度，等他反應過來時，六米高的樹只剩手掌大小。

  李長晝心臟劇烈的跳動，以他的體質都被驚出冷汗。

  這可是傾家蕩產湊了一千銀幣買的道具！

  要是被一把火燒沒了，他都有跳進氫海自焚的衝動！

  李長晝下半身籠罩在黑霧中，上半身依舊是人形，他又從「蜜罐世界」中取出一枚蟠桃。

  呼！

  一口黑煙噴出，如同電影按了加速鍵，第二根樹苗瞬間從「落地生根」的根部長出。

  這一節根，在氫海中迅速蔓延，蛛網似的密不透風。

  等第二口黑煙吐上去，氫海上已經出現一個巨大的漩渦，滾滾氫氣被第二樹根吸收。

  樹根上，一團一團的氫氣養分，耗子似的往樹里鑽。

  「落地生根」又變得一米高，在第一葉子的對面，第二葉子正爆出嫩芽，而在第一葉子所在的枝丫間，米粒似的小蟠桃也在成形。

  「什麼都能紮根，地仙的內世界可不可以？」

  【想說你異想天開，考慮到價格和天地對它的態度，又覺得並非不可能。】觀音嘆道。

  「下次嫦娥再敢在我面前囂張，就拿她做實驗，在她體內紮根。」

  【.我對你所處的時代也算略懂了——你是在開黃腔吧？】

  「菩薩，投胎的事情你考慮好了嗎？」

  【.】

  「我沒有開黃腔，只是覺得這個雙關的說法不用很可惜，僅此而已。」

  觀音柔聲嘆息：【我不是在說黃腔的事，關於投胎，其實我已經想好了。】

  「哦？」李長晝來了興趣。

  觀音投胎轉世，為的是坐上天位，被她選中的種族自然潛力不凡，值得關注。

  【我有難言之隱。】

  「我和菩薩都已經不分彼此了，還有什麼不能說的？」

  【那我就是直說了，我想投胎成你的子女。】

  不等李長晝反應過來，觀音加重語氣，快速接著道：【我也知道，這讓你很為難，所以我一直沒有開口，但這件事早晚要面對，我還是想和你坦誠我的真實想法。】

  這一句話的時間，李長晝已經從驚愕中回過神。

  觀音投胎成自己子女的理由不用去想，先天有神體，後天有六大星的全部資源。

  但理由再充分，也不是答應的理由。

  「這不是我一個人能決定，而菩薩你的事，又不能讓第三人知道」李長晝語氣中透露著拒絕。

  【我知道了。】觀音苦笑中又帶一絲輕鬆。

  觀音放棄了這個念頭，可李長晝良心難安。

  他不是楊清嵐那種不沾因果到恩怨必須分明的人，但也要求自己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如果不是觀音，他的觀想法還是《陰陽雙蛇》和《巨鯤》，【神體】距離第四次強化也遙遙無期。

  在環族副本中，如果《八九玄功》在，搭配二階巔峰的【神體】，贏神意星人的三階高手不可能，但活著逃走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但這種事無論如何也不能瞞著楊清嵐。

  兩難。

  只能努力為觀音找一個絕好的出身了。

  收起思緒，李長晝看向眼前的「落地生根」，十米高的樹，光禿禿的只有兩片葉。

  與樹葉不成比例的樹根遒勁有力，布滿肉眼所及的所有大海。

  乍一看，哪裡還有什麼氫海，分明是蛇窩——樹根在蠕動，虬結在一起。

  抬頭一看，蟠桃已經棗子大小，青得翠綠，像李子。

  象徵著氫氣的葉子，也已經手掌大小，葉片上的脈紋越來越精細，葉脈逐漸補全。

  「還要什麼蟠桃樹啊！」李長晝大笑。

  【現在只有一個問題，】觀音也笑道，【你不可能一直守著它，要怎麼讓它盡情吸收養分，又在你視線里呢？】

  李長晝收起笑聲。

  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異族就在太陽系，木星並不安全，送去神意長城的某顆星，同樣有風險。

  但他也不能一直在這裡守著，他還要回自己的恆沙世界修煉。

  「等等。」

  李長晝忽然起身，手一招，「落地生根」拔海而起，飛速縮小落入他手中。

  他一步踏出，走進自己的恆沙世界。

  木星上，因為「落地生根」的突然離去，氫海回填發出劇烈的碰撞，海浪衝上了雲霄，變成了氫氣。

  李長晝的恆沙世界很簡單，只有足球場大小的沙地。

  地仙這一重境界，既考驗天賦，又需要漫長的時間積累，一個世界的演化，不是片刻的頓悟就能瞬間完成。

  上帝（道祖、聖人）傳世都需要六天，然後在第七天給自己放一個假，恢復一下神力，何況地仙呢？

  【你打算讓「落地生根」吞噬砂礫？但沒有生命，空間大小不變，就算有再多的砂礫也沒用，除非你搬運外界的山川進來。】

  「菩薩，你被時代局限了。」

  「落地生根」飛出，懸浮在空中，盛放般恢復成十米高的樹形。

  李長晝兩口黑煙吐出，第三根系長出，扎進恆沙世界中。

  【你要讓它吞噬你的內世界？！你瘋了嗎？世界一旦崩塌，你就再也不能回到地仙！人的內世界只有一座！】

  「曉鏡呢？」李長晝問。

  觀音愕然。

  「如果搭配曉鏡呢？」

  【不可能。】她呢喃道。

  在李長晝識海中，粉黛輕施，面容柔美的觀音，低著頭，瘋了一般呢喃自語。

  【如果這樣可行，法力、肉身之力，甚至、甚至價值遊戲的貨幣、道具.不可能，這不可能。】

  「限制大概是有的，但不會太多。」李長晝說。

  唯一的限制，大概就是時間，紮根需要時間，越是難以理解的東西，越是需要時間。

  李長晝的黑霧同樣能吞噬一切，但有些東西，他只知道概念，無法實質性的觸及。

  黑霧吞噬的東西，他本該可以使用，但同樣因為他不了解，囫圇吞棗，最後只能用來增進法力。

  他可以昨天在深淵中，使用聖人的力量生死搏殺；今天成為環族，轉戰三光年，與吞星龍族過上一招，在短短兩天之內，實力突飛猛進，但有些東西，必須有漫長的時間沉澱。

  李長晝現在也顧不上那些，更不可能花費數千年去積累知識。

  別說數千年，可能只需要十個月，就會有大量玩家超過他。

  實力不如人，知識再多也沒用。

  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但進入仕途，成仕途里的「狀元」，永遠高高在上，一言一行都能決定其他「行」的「狀元」。

  甚至決定其他「行」是否能繼續存在下去。

  李長晝現在，不，是所有玩家，都必須埋頭在實力這一「行」，否則就是人為刀狙，我為魚肉！

  「落地生根」的第三根系，在恆沙世界中，茂盛地舒展開來。

  一團團世界本源，被根系抽取，湧入樹幹。

  第一片樹葉所在的枝條上，蟠桃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型；

  第二片樹葉上，氫氣凝結成珠；

  第三片葉子，從枝條間擠出嫩芽。

  李長晝氣息漸弱，氣色衰敗，面色慘白，可他依舊神情堅定而輕鬆，似乎沒什麼東西能攔住他！

  觀音明明只剩殘魂，卻感到心在顫抖。

  如果可行，一旦可行，無數恆沙世界迭加，會發生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