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1章 直面黑暗

  深淵之上，冰碑林立，大雪紛飛。

  冷風抽打，冰雪扎在臉上，此時卻沒有人在意寒冷，挺直的腰背沒有一點退縮。

  天使者表情激動興奮，張口就想『出口成憲』。

  「稍等。」楊清嵐打斷她。

  她對張著嘴的天使者說：「我們有六個人，你想命令誰？」

  「命令誰你都跑不了。」瑤池笑道。

  天使者面色難看起來，被李長晝追殺時，心裡一直想著找持有者來做替死鬼，都忘了自己同時只能發布一條「憲」。

  「所以我有一個提議，」楊清嵐繼續說，「我們聯手。」

  「聯手？」天使者困惑地重複這個詞。

  「你替我們壓制他，」楊清嵐指著李長晝，「成功之後，我們放伱離開，之後你離開深淵，還是偷偷返回深淵，繼續毀滅世界，由你自己。」

  「怎麼保證你說的？」

  楊清嵐放下手：「你沒有選擇。」

  天使者陰沉著臉。

  半晌，她抬起臉，死死盯著楊清嵐：「你要是敢違背承諾，我必會讓你們中一個成為怪物！」

  「很好。」楊清嵐語氣平靜。

  她看向李長晝，清澈堅定的雙眼在看，手背上像是被囚禁數十年後逼瘋的眼睛也在看。

  「輪到你了。」她說。

  面對楊清嵐，李長晝瞥了一眼她手背上的眼睛，以及變成雙頭的李淺夏：「怎麼回事？」

  「囈語，不用擔心，姒有辦法消除。」

  李長晝點頭，忽然問：「那為什麼不消掉？」

  頓了頓，他說：「為了對付我？」

  「嗯，現在投降，回去後還能讓你睡床。」

  李淺夏扭頭看了楊清嵐一眼。

  李長晝沒回答楊清嵐，看向李淺夏，直接道：「淺夏，過來。」

  語氣理所當然。

  他伸出手，就好像放學回家，哥哥對跑來的妹妹伸出手，準備手牽手一起回家。

  因為「童子之身」的緣故，李長晝兒時的聲音，李淺夏並不懷念。

  但那聲音稚嫩好聽的同時，又很冷漠，不帶一絲感情，讓她有一種久違感。

  被楊清嵐一把拽住翅膀後，走出一步的李淺夏才反應過來，她搖了搖雙頭龍首，讓自己趕緊清醒。

  她瞥見楊清嵐正用自己剛才看她的眼神看著她。

  「咳，小心，我懷疑我哥又獲得了一件『偉大力量』。」

  「嗯，只對兄控的妹妹有效。」楊清嵐說。

  李長晝看著妹妹：「你也要和我作對？」

  「哥，我是幫你。」

  「.連你也要離開我？」

  十歲，父母就是在十歲這年走的李淺夏看著眼前十歲的李長晝，雙眼有些刺痛。

  如果自己回到十歲，哥哥要和別人一起對付自己，自己心裡會是什麼感受？

  「淺夏！」瑤池低聲喊道，「別被他騙了！他只是身體和心智變成十歲，又不是老年痴呆記憶衰退，他還是和你一起活了二十年的哥哥，不是真的十年前的他！」

  李淺夏猛然驚醒。

  李長晝放下手，對著瑤池微微眯眼。

  瑤池壞心思大姐姐似的笑著稱讚：「以一個十歲小孩的心理，能說出這種話值得表揚，但不聽話的孩子，是會被收拾的，這個世界就是這麼殘酷。」

  李長晝嗤笑一聲：「這就是你的人生體驗——做一個聽話的孩子？」

  瑤池張開嘴，頓了頓，深吸了口氣。

  「毒舌的李長晝我也.很·喜·歡。」她咬牙道。

  「瑤池說得對，我和以往並沒有不同。」李長晝微微拔高聲音，「年齡是什麼？所謂日月年，只是人類擅自的定義，人的生命是一個整體，獲得『生死永別』前後的我，都是同一個我，只是讓我多了一種看事物的新視角。」

  「你認為自己的新視角更好？」楊清嵐問。

  「沒有更好，只是更合適『價值遊戲』。」

  「怎麼得出的這個結論？」楊清嵐好奇道，沒有一點劍拔弩張，「要說冷酷，你做得已經足夠冷酷，人殺了數十億，星球也徹底毀了一個，要說其他抱歉，除了冷酷，我想不到你還有哪裡更合適」

  「.」李長晝一言不發。

  「說你兩句就惱了？什麼新視角？」楊清嵐笑著伸手，「別鬧了，跟我回去。」

  李淺夏閉上眼，一副絕望的表情。

  這樣能說服十歲心態的老哥嘛.每一個人生階段的老哥，都覺得自己是最好的。

  「贏了我再說吧。」李長晝的聲音冷下來。

  瑤池笑道：「你確定要和我們打？很累吧，一路跑上來，我們可是好好睡了一覺。」

  「是累，一直在熟悉這具10歲的身體和新的力量。」李長晝微微歪頭，「頭髮長長了不少，會不會有點影響行動？」

  「當然不會，習慣了。」瑤池面上帶笑，心裡卻猛然警惕。

  李長晝看出來了，她們無法完美控制被『感染』之後的力量，他很可能會從這一點下手！

  身體與意志下意識繃緊，危機感時刻籠罩，這就是站在李長晝對面的感覺。

  在民國時，她體驗過一次，但危機感遠不如現在。

  那時候的李長晝，連像樣的觀想法都沒有。

  而此時的他，是滿手血腥，曾與人戰鬥至只剩一個頭顱，也曾一擊毀滅星球，身經百戰的地仙。

  心智還只有十歲，嚴重缺乏同理心、嚴重叛逆，極度自我，沒有換位思考能力。

  大多數人還是孩子的時候，都和父母作過對，一些孝順的人，在幼年時甚至打過父母，如果把李長晝惹急了，很有可能會對她們下殺手。

  內心越是警惕，瑤池笑得越輕鬆：「大家記得手下留情，畢竟是10歲的孩子。」

  嗤！嗤！嗤！

  毒舌吐信般聲音，在兩人之間嘶鳴。

  一根根白髮忽然浮現，斷裂墜落時，又融入天空中的大雪，從人體肉眼中消失。

  「他在自己十五米之內布滿了細絲。別近身。」楊清嵐說。

  瑤池也不掩藏了，張開左手，掌心的眼睛盯著李長晝。

  這隻眼睛的畫面傳到腦海中，瑤池看清楚，李長晝周圍十五米內，一根根細到無法分辨顏色的絲線，布成了天羅地網。

  如果她們沒有『看見未來』，剛才趁說話的時機偷襲，很可能衝進羅網內。

  李長晝或許不會殺掉她們，但她們也將像落入蛛網內的蝴蝶，失去了反抗以及壓制李長晝的能力。

  楊清嵐看了一眼天使者，天使者無視她的視線，沒有任何表示。

  「淺夏！」楊清嵐突然喊道。

  呼！

  熾烈龍炎轟然噴涌，發光的河水一般沖向李長晝，根根細絲被抹除一般消失。

  『黑暗』確實能抵擋龍炎，但需要數量。

  龍炎一路衝撞，地面都被灼出一條溝壑，眼看就要澆到李長晝身上，細絲忽然浮現在眾人視野中，隨即迅速變粗變厚，組成一堵黑牆。

  嘭！

  龍炎與黑牆相撞，黑牆瞬間被擊穿！

  就在黑牆豎起的一瞬間，雙頭黑焰龍的另一個頭顱，也開始噴吐龍炎。

  李長晝對付過黑焰龍，豎起的黑牆恰好能抵擋一股龍炎，這時兩股龍炎一來，黑牆自然被燒穿。

  而就在此時，龍炎消失了。

  「老哥，我贏了。」李淺夏道。

  「贏？」

  「沒有我的手下留情，你已經死了。」李淺夏揚起纖細的龍首，驕傲地俯視他。

  「是手下留情，還是不敢下重手？」李長晝豎起右手食指，如寶石般的一點綠光，在指尖亮起。

  李淺夏低下龍首，眾人嚴陣以待。

  不管之前的語言攻勢，還是李淺夏放棄繼續使用龍炎，都是因為顧忌『生死永別』！

  根據『聲音』所說，所有『偉大力量』都是兩位聖人一次交手後的餘波。

  這股力量在摧毀數十個星系之後，只剩一些灰燼之中的餘溫落在這顆星球上，就算如此，『出口成憲』也能在前幾次百分百命令李長晝，『生死永別』也能對她們一擊必殺。

  「那你呢？」瑤池問，「是對我們手下留情，還是不敢？」

  「當然是手下留.」

  李長晝話還沒說完，楊清嵐抬手就是一劍。

  冷白色的極寒劍氣呈月牙的形狀，卻快如流星，瞬間沖至李長晝身前。

  砰！

  劍氣炸開，寒氣奔涌，雪花的速度驟然下降，幾乎鑲嵌在空中。

  雪又大又疾，不過眨眼的時間，已經在減速帶堆迭了一指寬。

  李長晝朝楊清嵐勾了勾手指。

  「就知道沒這麼簡單。」語氣和措辭聽起來像是放棄，但楊清嵐刷刷又是兩劍，同樣無功。

  三根極細極細的細絲，正一幀一幀地抽離三個減速帶——『極寒冰劍』的劍氣，被細絲阻截在中途。

  「輪到我了。」李長晝說。

  嘭！

  地面積雪炸開，冰碑碎裂。

  李長晝右腿在地上輕輕一點，人已經撲到人群中，黑暗毒蛇仰起，閃電般對準眾人一刺。

  瑤池將楊清嵐往身後一拉，自己避也不避地迎上去。

  黑暗毒蛇像是被鎖鏈栓住的獵犬，死活距離瑤池還差一點距離。

  呼！

  龍炎洶湧，瞬間將李淺夏自己身前以及姒身前的黑暗毒蛇逼退。

  「瑤池！」

  瑤池接住『極寒冰劍』，楊清嵐雙手按地，一塊塊石碑從本該永恆的長眠中甦醒，變成一隻只冰人。

  冰人很快組成了軍隊。

  「殺！」

  大雪紛飛，殺氣沖天。

  面對大軍，李長晝哈哈大笑。

  八隻黑手往地面一撐，黑箱蜘蛛拔地而起，八隻黑手隨意一掃，就是一大片冰人被掃開。

  一隻只冰人衝上來又被拍飛，全部掃進深淵。

  哪怕如此，在模糊了天地的大雪中，冰人依舊義無返顧地沖向黑暗！

  「吼！」

  黑焰龍雙翼一合，衝上天空，又俯衝而下，龍嘴撕裂，龍炎流星一般墜落。

  沒了楊清嵐收集情報，李長晝站在黑箱蜘蛛頭部。

  面對這滅頂一擊，他動也不動，黑暗蜘蛛長出一條蠍子尾巴，尾巴標槍一般刺向龍炎。

  眼看兩者即將碰撞，尾巴忽然一歪。

  轟！

  龍炎轟然沖落，如同瀑布。

  李長晝迅速下潛，進入黑箱蜘蛛內部，躲開這一擊。

  「再得意也不能翹尾巴，這也是我的人生體驗！」瑤池笑道，白髮纏住黑暗蠍子尾。

  同時雙手揮舞。

  「嗤！嗤！」的破空聲中，極寒劍氣劈向黑暗蜘蛛。

  黑手盲掃，無差別攻擊，直接將劍氣掃爆。

  冰人大軍前仆後繼，劍氣不時偷襲，黑焰龍灼燒黑箱，白髮纏住黑手，黑箱蜘蛛像只雙眼被戳瞎、又被捕獸網網住的猛獸。

  眼看陷入絕境——

  轟！

  一隻黑拳驟然轟出，帶著萬鈞之力，打碎了一切。

  黑拳迅速膨脹，變成了新的黑箱蜘蛛，而原先那隻，被吸收一般逐漸消失。

  新生黑箱蜘蛛愈加狂暴，在八隻黑手的基礎上，又長出八隻黑手大劍。

  劍刃鋒利無比，所過之處，冰人直接被分屍。

  白髮被割斷，發出陣陣慘叫。

  混戰中，雪花亂舞，天地間唯一清晰的，只有純黑色的怪異蜘蛛。

  一隻黑手橫掃，力道用盡時卻沒有收回，掌心亮起一抹綠光。

  綠光在白雪與黑暗中極其刺眼，眾人心跳加速。

  「生死永別！」

  綠光在白雪中拉伸，如同一條綠色的閃鏈，轟然撞擊在『未來·姒』身上。

  嘭！

  『未來·姒』倒在柔軟的積雪中。

  眾人不約而同的停手。

  「你們應該看見了這一幕才對，」李長晝從黑箱蜘蛛頭部浮現，「明知道不是我的對手，為什麼還要來阻止我？還是說，有足夠擊敗我的計劃？別逼我，繼續下去，『生死永別』的目標就是你們。」

  沒人接話。

  隔著大雪，楊清嵐的視線精準落在天使者身上：「還不出手嗎？」

  天使者面色猶豫遲疑。

  「原來如此。」李長晝大笑，「是想依靠絕境，逼天使者一起出手對付我？」

  天使者本來還猶豫遲疑，聽見他的笑聲後，這一路走來的憤怒瞬間爆發。

  「記著！」她拔地而起，同樣矗立在一隻八條黑手為腿，還有八隻黑手劍的蜘蛛頭頂，「如果敢違背約定，你們中一定死一個！」

  「放心。」楊清嵐語氣平靜。

  「抱歉了，毒舌小帥哥，」瑤池笑道，「這就是大人的世界，我們要繼續以多欺少。」

  眼前的狀況確實麻煩。

  一個天使者就很難處理，還要小心極寒冰劍、龍炎、冰人等等，『未來·姒』雖然死了，但看到的未來，肯定早已經轉告給李淺夏她們。

  暫時避戰？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結束任務？

  自己不想對她們使用『生死永別』，她們也不會對自己下殺手，利用這一點，或許能.

  「要逃嗎？」楊清嵐忽然說，「這就是你的新視角？」

  李長晝瞥了她一眼。

  「逃？不，我打得正興起！」

  利用這一點，或許能讓她們收拾想對他下死手的天使者。

  黑箱蜘蛛驟然崩塌，道道黑影取而代之，轉眼間，三十道黑影出現在大雪中。

  轟！

  三十道黑影同時衝出，每五個撲向一道人影，楊清嵐、李淺夏、瑤池、本體·姒、感知一切·姒、天使者。

  與此同時，三十道白影同樣散開，每五個撲向一道人影，楊清嵐、李淺夏、瑤池、本體·姒、感知一切·姒、李長晝。

  「小心！」天使者大喊，「他本體不在裡面，這些黑影彼此能拉開三十米！」

  她話沒說完，眾人已經避開黑影的閃電突襲。

  黑焰龍扇動羽翼，懸停在空中，燃燒著藍火的雙眼，盯著黑影散開的那一點。

  「老哥，你輸定了。」

  那一點上，積雪散開，被黑甲包裹的李長晝露出來，面色很難看。

  「.我認輸。」

  眾人露出早就知道了的笑容。

  「給過你機會了，」楊清嵐說，「回去後自己睡一間吧。」

  李長晝瞥了她一眼：「我喜歡一個人睡，除非另外一個人是淺夏。」

  「哥，我愛死你了！」

  「別後悔。」楊清嵐微微一笑，扭頭示意『感知一切·姒』壓制李長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