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一石二鳥

  斑衣鱖婆嚇得噗通跪在地上。

  但有些水族小妖，靈性沒多少，沒留意鱖婆，又不認識靈感大王本體，見李長晝坐在王座上呼喝下令，抬起魚叉就刺。

  「哪來的野小子，敢坐靈感大王的——」

  一道藍光在眾妖視線里閃過，那小妖的怪叫立馬不見了蹤影。

  鱖婆顫抖著身子，偷偷看去，只看見一堆野火過後枯草似的黑炭，黑炭還勉強保持著小妖生前的形狀。

  黑粉嘩啦一下垮掉，鱖婆連忙收回視線。

  「饒命啊大王！」

  「我們與靈感大.靈感那畜牲沒有關係！八九年前，他從上游而來，占了這洞府，讓我們為奴為婢，小妖實在身不由己啊！」

  以鱖婆為首，眾人跪了一地，一個個死了爹娘一樣嚎哭。

  地上用法力衝擊魚籃竹氣禁制的鯉魚，雙眼瞪著鱖婆，恨不得吃了她！

  坐在王座上的李長晝，像是沒聽見似的自語道：「現在烤了浪費，等我捉了唐僧，用魚肉燉湯，以人肉涮鍋。」

  他看向鱖婆：「不烤了，給我好好養著，少了一片魚鱗，沒了生氣，敗了賣相，我要你們的命。」

  「是！是！是！」鱖婆連忙應道。

  唐僧？

  靈感大王正準備沖開禁制，與李長晝大戰三百回合，一聽他說的，忽然不動了。

  等這小子抓了唐僧，自己使個『替身術』，用一條普通鯉魚去燉湯，矇騙過去，自己再潛入湯底，這小子在鍋里涮唐僧肉，不是蒼蠅落在蛤蟆頭上——自來的衣食嗎？

  等自己吃了唐僧肉，得了長生，再和他計較！

  拿定主意，靈感大王任由鱖婆捧起自己，關押起來。

  為了不露破綻，體內的竹氣也留著。

  「大王，」鱖婆回來，佝僂著身子稟告道，「那靈感小兒已經被我養在池裡，餵了魚食，又命水妖看著，保證走不掉，又養得肥，留著給大王涮肉。」

  「嗯。」李長晝不咸不淡應了一聲。

  在唐僧肉下鍋之前，這鯉魚算是穩住了。

  接下來就該考慮怎麼抓唐僧。

  鱖婆嘗試著往上窺了一眼，還沒看到李長晝的臉——

  李長晝大手一拿，將斑衣鱖婆吸了過來，手掌虛按在她頭頂。

  其餘小妖嚇得全身打顫，活像排隊下鍋的蝦米一般亂竄。

  鱖婆全身抽搐，兩眼翻白，數百年的記憶一鍋燉般翻滾，李長晝左挑右撿，選了有用的、自己感興趣的翻看。

  這條鱖魚閱歷也算豐富，曾經在東海混過，見過老龍王，有些見識。

  丟開鱖婆，李長晝沉吟起來。

  【你也可以學靈感的方法，】觀音提醒道，【將通天河冰封，等唐僧過來，鑿開冰面，讓他落水，接下來只要給孫猴子一點希望，不讓他立馬去請人幫忙，兩天時間就過去了。】

  【沒那麼簡單，價值遊戲又不是做慈善。】

  觀音略一沉吟：【給孫猴子希望，不讓他去請人是比較麻煩，必須小心謹慎，把握好——】

  【不是那個，】李長晝打斷她，【是我根本沒辦法冰封通天河。】

  【.】

  【八百里誒，】李長晝很無辜，【你讓我冰封一塊地方，或者冰封一時半會兒，我還能做到，但冰封四五天，冰還要厚得能跑馬，這不是為難我嘛？】

  【.清嵐可是冰封了五座城，那五座城到今天都沒化。】

  【我女朋友厲害吧！】

  觀音嘆氣：【那就讓人乘船，伱把船打翻。】

  這麼寬的通天大河，依然有凡人在上面擺渡，都是一些做生意的。

  比丘國的東西，運到河對岸的西梁女國，物價能翻百倍；西梁女國的東西，運至比丘國，物價也能翻百倍，利潤如此之高，通天河就是再險，也有人做生意。

  取經之路同樣危險重重，唐僧也不走了？

  凡夫俗子對錢財的渴望，可不比唐僧對真經、對唐皇的忠心低。

  【只是乘船還顯示不出我的能耐，我有一個一石二鳥的計策。】李長晝笑道。

  觀音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自己提『冰封通天河』時，就已經有主意，後面什麼『我女朋友厲害吧』之類，全是插科打諢。

  思想交流快如閃電，李長晝回過神，鱖婆還在地上抽搐。

  李長晝沒殺她，搜魂時雖然沒那麼細緻講究，但還不至於要了一頭妖怪的命。

  「沒死就起來。」

  鱖婆一個挺身，連忙跪下，身體還在打擺子。

  「你跟我來，其餘的收拾洞府，本大王待會兒回來，要是還聞見魚腥味、妖精味」話沒說完，李長晝已經往水面去了。

  雖然沒用傳送，他的速度依然極快，鱖婆匆忙變出本體——一條長兩米多的斑衣鱖魚——跟了上去。

  兩三百里之後，才來到通天河面上。

  往上游看，河水綿延無際，仿佛從天上來；往下游看，數十座山嶽，孤島似的聳立在寬廣河水中。

  天地一片茫茫，水聲如雷響。

  「你去陳家莊，就說過幾天有大唐來的聖僧路過，今年的童男童女免了，讓他們好生招待，別餓著他們，靈感大王也給齊天大聖讓路，暫離了通天河。」

  鱖婆領命，一個擺尾，分開水面，箭似的朝岸邊游去。

  李長晝正要作法，天空忽然湧起祥瑞之氣，一名白髮紫衣的絕美仙姬，撞開雲氣，騎著青鳥從天而降。

  李長晝笑起來：「這不是巫山神女嗎？不去參加百花大會，來我通天河做什麼？」

  觀音已經找楊清嵐麻煩了？王母派她來的？

  事實證明，李長晝多慮了。

  「路上遇見清嵐，聽她說了你的事，本公主就來看看你這個水大王。」瑤池笑道。

  寒暄一句，她也趕時間，問：「需不需要幫忙？等我進了瑤池——王母那個瑤池，直到任務結束，我可能都出不來了。」

  要是遇到生死危機，楊清嵐、李淺夏可以通過「生死相隨」、「羈絆召喚」出現在李長晝身邊，她卻不能。

  所以在進入瑤池之前，特意跑來問問。

  「暫時不需要，而且你的身份，也不適合來幫我。」李長晝說。

  瑤池點頭，作為王母的義女，如果出手幫他，孫悟空立馬就一個跟頭到天庭，讓王母甚至玉帝教訓自己女兒了。

  「那你有什麼打算？」瑤池又問。

  李長晝沒有回答，呼出兩口氣，一黃、一紅，黃色的是狗，紅色的是狐狸。

  他對狐狸說：「你幻化成天真無邪、可愛善良的鄉村小姑娘。」

  紅霧瀰漫，等霧氣散開，狐狸不見，原地多了一位雙眼如清水、面目秀麗、身材窈窕的鄉下姑娘。

  「你叫翠翠。」李長晝對小姑娘說。

  「我叫翠翠。」紅狐狸笑得善良又可愛，天真又無邪。

  「你是黃狗。」李長晝對狗說。

  黃狗汪汪犬吠。

  「以後你們撐船為生，家住西梁女國的邊境，平日裡不與人來往，家裡還有一位爺爺。」

  「哈哈！」坐在青鳥上的瑤池拍掌而笑，笑聲清脆，「一聽就是有文化的妖怪！」

  她笑得細腰都疼了。

  「這就有文化了？《邊城》難道還有人不知道？」李長晝也笑道。

  瑤池按住笑意，語氣緩慢地解釋：「所有人都知道，但大多數也僅僅是知道，數學公式誰都會，分數不也有高低嗎?」

  「哈哈哈哈！你也是狐狸精！」

  「那你用大棒來打我啊。」

  「你現在是女神了，色字頭上一把刀都不知道？」

  要是不趕時間，瑤池肯定砍他一刀，或者被他砍了一刀，但現在嘛.猜到李長晝的辦法，也算稍稍安心。

  但她又不放心地交代道：「你自己小心，別被孫猴子一棍子打死了。」

  「知道知道，你們要是遇見應付不了的也記得叫我。」

  青鳥脆鳴，帶著祥瑞之氣，載著瑤池回了天宮。

  李長晝心裡有點暖，瑤池剛才是真心實意，沒有一點「勾引」做作的意思在裡面，他有一種被人關心的滋味。

  不好不好，差點亂了真心。

  收起心思，李長晝又弄了一條木船，對化為翠翠的紅狐狸仔細交代幾句。

  紅狐狸連連點頭，保證道：「主人你就放心吧。」

  她劃著名木船，木船載著黃狗，消失在河水中。

  起初兩三下，划船的動作還粗淺生疏，兩三下之後，已經嫻熟穩健，還唱起了河畔之歌，徹頭徹尾的鄉下姑娘。

  李長晝又放出黑鷹，讓它往比丘國的方向飛，在千里之外盯著唐僧。

  ◇

  過了重重罡風，瑤池回到天宮，沿著筆直的天宮道，就是高上千丈的南天門。

  看守南天門的四大天王，一個個高大如山，神威赫赫。

  南天門上，照妖鏡洞射金光。

  按照瑤池的性格以及常人的人情世故，無論如何都應該向四大天王打聲招呼，但她去看李長晝真的是抽出時間中的時間，這會兒根本沒有一點閒暇。

  只是匆匆道了一個萬福，就急急忙忙往瑤池趕。

  天宮巨大無比，無數瓊樓玉宇在雲海中冒出頭，宮殿與宮殿之間以彩虹大橋相連，又有鳳凰、仙鶴、麒麟等等瑞獸。

  除了宮殿，有些雲海冒出來的是森林、是草原、是瀑布、是花園。

  一些小的雲層上，或是涼亭，或是一顆樹，或是棋盤。

  還有一些雲海中開滿了金蓮，無數金色鯉魚嬉戲於蓮葉間。

  瑤池下凡時來不及看這些景色，回來時同樣沒時間，匆忙趕到瑤池。

  滿殿全是女仙，幾乎液體化的精氣在地面迴旋。

  楊清嵐的白衣十分矚目，因為放眼望去，滿殿仙女奼紫嫣紅，穿紅戴綠，珠寶掛滿飛天簪。

  楊清嵐正和李淺夏坐在一片荷葉上，一邊品嘗天宮的瓊漿玉露，一邊低聲說話，看見瑤池急匆匆進來，互相對視一眼。

  「瑤兒，怎麼現在才來，快來我這兒。」坐於上首的王母笑著招手。

  王母雍容華貴，貌美驚人，拋去氣質，美貌至少是八點，也可能是九點。

  瑤池收回視線，緩了緩心跳，整理了一下情緒，笑著走上去。

  「娘娘，孩兒來得匆忙，剛才去瀛洲取了一些不老泉水，獻給您用來給蟠桃澆水！」

  「不老泉雖比不上我的蟠桃，也是三界難得的延壽寶物，哪有用來給桃子澆水的！」王母滿心歡喜地笑道，越看瑤池越喜歡。

  這要是傳出去，不老泉只配給蟠桃澆水，她的蟠桃大會豈不是更高高在上？

  而且瑤池這女娃一看就是天生的富貴，實力雖然還只是人仙，但根基深厚，又有天生神通，將來就是坐上天位都有可能。

  瑤池伺候在王母身邊。

  別看是王母娘娘，她一點也不怯場，拿出以前哄爺爺的本事，又根據王母的性格微微調整，哄得王母牽起她的手不放。

  「唉，」李淺夏嘆氣，「瑤姐能摸王母的手，我卻每天只能砍柴煉丹，這就是命。」

  楊清嵐微微一笑：「我也是一個編魚籃的。」

  「要不你讓我摸摸？摸一摸姑射仙子的手，我也不虧了！」

  「姑射。」一位絕對是九點魅力的仙子，腳點金魚走來，落在兩人的荷葉上。

  是素娥，也就是嫦娥、太陰星君。

  姑射神女的好友。

  李淺夏有些激動，想著怎麼要簽名照。

  楊清嵐有些頭疼，但很快，她發現為什麼兩人會是好友了——基本不說話，說話也是有一茬沒一茬。

  除了嫦娥，出名的仙女還有很多，九天玄女、七仙女、洛神、雲霄、碧霄、元女、織女、麻姑、百花、金光聖母、黎山老母等等。

  所謂百花大會，是仙花，也是仙女。

  沒過一會兒，王母正準備宣布開宴，又有宮女來報。

  「娘娘，南海普陀山大慈大悲觀音菩薩來了！」

  「快請尊者進來。」王母道。

  瑤池看向楊清嵐，楊清嵐玉容不改，淡然冷靜，與嫦娥、李淺夏在一片荷葉上，像是一枝上開的三朵蓮花，就算是在這百花大會上，也是三朵仙葩。

  她將視線移向緩步走進來的觀音，眾仙女起身行禮。

  宋朝南海一別之後，這次又在唐朝和觀音斗上了。

  ◇

  天宮中，南海觀音菩薩到了百花大會；人間裡，西行取經的四人也到了通天河。

  「『徑過八百里，亘古少人行』，師傅，這河有八百里寬！」

  「二師兄，我看不止，我那流沙河就有八百里，這河比流沙河寬多了，我看這碑上是凡人所寫，『八百里』是個虛數。」

  「沙師弟說得對。」一猴子按下雲頭，笑道，「老孫我火眼金睛，白日裡能看千里，卻看不見這條河的邊岸，這條河寬少說也有千里。」

  騎在白龍馬上的唐僧，望著眼前如龍奔涌的河水，又是憂慮，又是恐懼。

  「師傅，」孫悟空走到白馬身邊，「天色將黑，不如我們今天先歇息，明兒再想辦法渡河。」

  「好好好，老豬我都餓了！」豬八戒立馬同意。

  唐僧嘆氣，對猴子說：「也好，悟空，你去看看附近是否有人家。」

  孫悟空囑咐豬八戒和沙僧看著唐僧，拔雲而起，雙眼釋放金光，就看見了陳家莊。

  按下雲頭，帶著三人往陳家莊去了。

  師徒四人立馬得到陳家莊的接待，素果品菜蔬、面飯、米飯、閒食、粉湯等等，各種豐盛的素齋端上來，排得整整齊齊。

  豬八戒抓起饅頭就吃，左手又抄起一個蘋果。

  唐僧卻心有不安，對本地鄉紳陳澄說：「老公公，準備一些尋常家常齋飯即可，不用如此盛情。」

  陳澄一邊接過侍女手裡的菜盤子，親自上菜，一邊說：

  「長老有所不知，那通天河裡有一位靈感大王，年年要童男童女，今年輪到我家，萬幸有長老經過此地，那大王免了今年的祭祀！」

  豬八戒吃得歡，沙悟淨不管事，只有唐僧略有疑惑，他看向大徒弟。

  孫悟空虛按，做了一個師傅請稍安勿躁的動作。

  猴子問陳澄：「那靈感大王還說什麼？」

  「還說——再去給長老們蒸五斗米飯來！」陳澄看豬八戒能吃，又交代侍女。

  孫悟空揪住豬八戒的耳朵，豬八戒忙裡偷閒地拍了他一下，埋頭繼續吃。

  陳澄繼續道：「還說，早聞齊天大聖之名，給孫行者讓路，暫離了通天河，讓您放心過去。」

  孫悟空一聽，拍桌哈哈大笑，抓耳撓腮。

  「師傅，您也聽見了，就是個小妖怪，老孫我還沒來，自己就嚇跑了！可惜，這妖怪要是不跑，可以馱師傅過河去！」

  「那現在——」

  「不急，一條死河而已，還能攔住活人？早晚能渡，師傅你也餓了，先吃飯！」

  孫悟空心情大好，主動給唐僧夾菜。

  這時候豬八戒抬起頭，雙眼瞪得老大，問陳澄：「那靈感小兒，就沒說天蓬大元帥？」

  陳澄想了想，搖搖頭：「沒說，就提了齊天大聖。」

  「我艹他奶——」

  「好了，呆子，吃你的！」孫悟空也給豬八戒夾菜，又對沙悟淨說，「沙師弟，吃！」

  「好了，大師兄！」

  沙悟淨也是八個人的飯量，吃起來狼吞虎咽。

  陳澄伺候一會兒，出去了。

  在門口遇見了弟弟陳清，陳清往房裡窺了一眼：「這些.聖僧真能吃啊！」

  「再能吃也吃不窮咱們，那靈感大王有交代，要把唐僧養得白白胖胖，不能餓了他們，再去吩咐廚房，多弄一些來。」

  「好嘞！」

  堂內，孫悟空火眼金睛一轉。

  養得白白胖胖？

  作為一名吃過許許多多人肉的妖魔，他對這個詞太熟悉了。

  好一個靈感大王！敢騙我老孫！

  心中恨不得立馬駕雲，用金箍棒砸碎靈感的腦袋，毀了他的洞府，滅了他的子孫，但表面，孫悟空卻不動聲色。

  指望不上八戒和沙和尚，說出來只會讓唐僧憂慮，他一個人默默思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