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全力

  「就算不需要擔心法力消耗，他打破普陀山的陣法需要多久？我們總不能在這裡乾等吧。」

  「哼，我覺得多久都打不破，他李長晝是厲害，但也只是人仙。」

  「閉嘴，大敵當前，誰在滅自己人的威風？！」

  站在人群中，偽裝成普通修行者的李淺夏，聽著身邊人的爭吵，目光緊緊盯著最前方的李長晝。

  她有些緊張。

  沒了法力，她甚至有些出汗。

  一分鐘，老哥在這一分鐘內會處於絕對下風，應對上稍微有些不及時或不恰當，就會被觀音殺掉。

  自己必須在這一分鐘內偷襲掉羅漢，才能及時去支援哥哥。

  心臟咚咚直跳。

  天地間颳起了大風，原本波瀾不驚的大海，也起了褶皺般翻湧，腳底的巨艦微微晃動。

  不，不是巨艦，那種感覺簡直就像是地球在晃動！

  李淺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感知出了問題，她的『能力』轉化成『神意』，對天地的契合度幾乎等於普通人。

  身邊那些人全部安靜下來，不知所措地望著天空。

  李淺夏依然盯著李長晝，她看見他在笑，看見他抬起手.

  老哥，你打算施展什麼技能？

  是決定性的一擊，還是鋪天蓋地的轟炸？

  前方出現騷動，一個個人仙都面露驚恐，連鐵扇公主這樣見過世面的地仙，都露出訝異的神色。

  發生了什麼？

  李淺夏抬起頭。

  白雲翻湧，在天空攪成旋渦，那龐大的面積，以李淺夏俯瞰過地球的經驗，此時如果從地球軌道俯瞰，那旋渦狀的白雲，就像一個能與地球這個球體相匹配的漏斗。

  漏斗？

  神聖的吟唱響起，似乎有很多人在說話，在講述天地的至理。

  一顆掛滿果實的巨樹，通過漏斗，從天外降臨。

  被巨樹撕裂的空氣，在巨樹周邊形成巨大的白潮，就好像燒紅的鐵塊，沉入冷水中，激起濃郁的白霧。

  狂風撲面，李淺夏抬手擋住臉部，她身形微微下壓，這樣才能勉強維持平衡。

  她踉蹌了一下，腳底甲板吹過一層層的氣浪，像是要將她捲走。

  她沒空管這些，盯著天空降臨的巨樹，那是什麼東西？老哥的技能？為什麼沒見過？

  難道觀音主動出手了？李淺夏心裡發寒。

  「咕嚕！」突然，她情不自禁地吞咽了一口口水，不是因為緊張，而是饞，是渴望。

  從巨大漏洞緩緩降臨地球的巨樹上，那些果實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對好色的人來說，那是三千風情各異的美女；

  對貪財的，那是三千座國庫，珍寶琳琅滿目；

  對渴望權利的人，那是無上的寶座；

  對嚮往長生的人來說，那是不老泉、是人生果、是蟠桃，吃下去就能一步登天！

  但這些果實，對那些追求力量的人具有最致命的誘惑，吃下任何一枚果實，都能立刻擁有翻天覆地的力量，獲得不可思議的神通。

  「聖師」？

  曾經的聖師，以為將三千本能合一的湮滅神光，就是聖師的最強威力，但眼前的又是什麼？那上面的果實又是什麼？

  誘人的氣味，是要給誰吃？

  給誰吃？誰又被吃？

  人仙級的『能力』，加上源源不斷的能量，才能真正發揮出S級本能的威力嗎？還是說，這也僅僅只是S級本能的一種狀態？

  李淺夏再一次感受到S級本能的可怕，價值遊戲的深不可測。

  在神聖的吟唱聲中，懸掛三千果實的聖樹，降落在南海，哪怕根部扎入大海深處，那些果實依然高高懸掛在位於巨艦頂部的眾人頭頂。

  「咕嚕！」越來越饑渴，人仙以下的修行者，全都呆呆地望著果實，喉嚨不自覺地吞咽。

  李淺夏抹了一下嘴角，想著事情結束後，一定讓哥哥給她嘗嘗。

  但很快，這些果實失去了吸引力，就像一個看似誘人的蘋果，其實是蠟做的，只剩下外觀上的新奇。

  怎麼了？

  李淺夏迎著狂風，抬頭上看，在巨樹頂部，一朵花正在抽取三千枚果實的力量，緩緩盛開。

  無窮無盡的能量，從一枚枚果實內部，順著樹幹逆流而上，在樹幹內部經過鬼斧神工般的梳理後，完美無缺地匯入樹冠尖端。

  在花的中心，一團液體狀的金色能量，正在吸收這些果實的能量，緩緩變大。

  儘管顏色不一樣，但李淺夏還是認出來了，是湮滅神光。

  依然是湮滅神光，或者說湮滅聖光，只不過釋放者由玩家本人，變成了這顆樹。

  兩者有本質上的差別。

  玩家釋放，因為玩家本身的原因，會有兩個局限。

  一，無法將能量最大化，因為玩家無法支撐；二，無法將能量梳理，因為玩家的見識、精神，無法支撐。

  而這顆聖樹能將能量最大化，能自動梳理能量，因為它就是聖師，是「聖師」這個技能的本體！

  玩家釋放與聖樹釋放之間的區別，就像面對同樣一頭豬，原始人既不能完全利用所有可食用部分，也不能烹飪出美味。

  而對於現代人，這頭豬身上凡是能吃的，全部被利用，又在精湛的技術下，做成滿滿一桌、各色各樣的美味。

  兩者之間的差距就是如此之大。

  其實這個比喻不恰當，它削弱了這項技能的恐怖，要說的話，更像人類終於將煙花製成了追求殺傷力的炮彈。

  樹冠頂部的花完全盛開，之前猶如液體的金色能量已經凝固，像是一粒黃金做的水滴。

  整個世界都像是在沸騰，地球這池水，被湮滅聖光的能量迅速升溫，那些熱量形成強大的衝擊波，衝擊波又化作狂風，吹起李淺夏的發梢。

  除了聖樹籠罩的部分，肉眼可及的全部世界，完全被湮滅聖光的光芒籠罩。

  狂風刀子一般劈砍在身上，李淺夏雙臂擋在臉部，雙眼透過雙臂之間狹窄的縫隙，望著眼前的一切。

  她看見李長晝竭盡全力在上抬雙臂，花卉中央的湮滅聖光，在他的意志下，那水滴狀的部位，緩緩轉向，瞄準普陀山！

  這時候李淺夏才發現，普陀山同樣籠罩在一片光輝中，天神、木叉、靈龜等神聖，沐浴在光輝中。

  儘管氣勢上完全不對等，但在湮滅聖光統治的世界中，只有普陀上還能綻放出光芒。

  沒有任何準備，下一刻，整個世界被點亮。

  李淺夏沒有看到普陀山怎麼樣，她率先看到的，是從巨艦到普陀山之間，數十公里的海面，在一瞬間被抹除！

  簡單的就像擦掉黑板上的字跡！

  海水消失，本該是惡臭淤泥的海底，被燒得通紅，熔岩在翻滾，有空氣被電離後的閃電，蛇一樣在溝壑中蔓延。

  緊接著，普陀山炸開一團金色光芒。

  衝擊以普陀山為中心擴散，巨大的光柱沖天而起，衝上大氣層，又向下垂落、膨脹成為蘑菇狀。

  整個南海斷流了，暴雨、閃電、白色蒸汽、海嘯，在這一刻同時爆發。

  鐵扇公主不得不比計劃中提前扇動芭蕉扇，這位地仙使出全力，才擋住狂暴的衝擊，避免巨艦在餘波中消融。

  世界似乎在毀滅，但在芭蕉扇的下風口，巨艦頂部卻依然保持足夠的安靜——連聲音傳播的介質，都被芭蕉扇吹走。

  在這片相對的安靜中，姒口中號稱有無限能量的李長晝，大口喘著氣，汗水從他髮絲間滾落。

  此時的他，比能力轉化為神意的李淺夏還要不堪。

  但很快，李長晝又挺直身體，氣機從低谷飛速攀登，重回頂峰——剛才那一瞬間，拉格朗日點的殲星艦都來不及給他補充能量！

  「呼！呼！」在芭蕉扇的神風中，爆炸的餘波很快被吹飛。

  失去結界的普陀山，光禿禿地暴露在眾人眼裡。

  五彩慶雲翻湧，觀音的四丈法身端坐在蓮花上，菩薩座前，是伏虎羅漢、不動法羅漢、降魔羅漢、落伽山右山神、左守山神熊羆怪、二十四個天神、木叉行者、善財童子、善財龍女，捧珠龍女、馱瓶烏龜，以及無數修行者、妖怪。

  在眾人的簇擁下，蓮台上的菩薩宛如佛國之主，寶相莊嚴，儀態萬方。

  於此相對的，神聖巨樹下，海嘯浪尖上的巨艦頂部，同樣站滿了修行者。

  雙方遙遙相對，天地有那麼一刻完全死寂。

  轟！

  大海開始回填，兩堵海水牆壁，在被湮滅聖光犁出的海溝中央相撞，世界為之撼動。

  「殺！！」嘶聲怒吼。

  李淺夏感覺自己耳朵聾了。

  之前在她面前文質彬彬的修行者，此時野獸般發狂，唾沫飛濺。

  法寶的光芒、法術的光輝，同時從巨艦頂部與普陀山升騰，兩道光芒的河流，經過數十公里的路程，在天空對撞。

  大戰的氣氛籠罩，李淺夏微微氣喘，她將戒指戴在左手小指上，手中血光一閃，鋼槍出鞘。

  翻身騎上「極速者」。

  「金戈鐵馬」

  隱身。

  轟！

  極速者載著她，如同離弦之箭般轟了出去。

  李淺夏抬頭，她看見天空中炮火如暴風驟雨，拖曳氣浪，轟炸在普陀山的流光海洋中。

  又有雷射如同探照燈一樣掃射。

  與給人指路的探照燈不同，這些探照燈是死神，被光芒照到的地方，只有毀滅——人群被雷射撕裂出口子。

  身邊的人無一例外，全陷入興奮與狂熱中。

  一頭牛妖被扯掉了臂膀，依然俯身怒吼，以牛角為武器，在人群中橫衝直撞，直至被人一刀劈成兩半。

  章魚水妖在被分屍後，觸手依然蠕動著想要進攻。

  李長晝的「情緒掌控」雖然被觀音淨化，無法作用於敵人，但自己人卻都中了招。

  既然決定要背水一戰，那恐懼就是累贅！

  李淺夏終於沖入戰場，身邊一名神霄派的修行者，騎著一頭虎妖，揮灑掌心雷，在人群中拉出一條條閃電鏈。

  吼！

  一頭飛禽閃過，李淺夏看見它做了一個吞咽的動作，再回頭時，虎妖身上空空如也。

  一條火龍當空撲下，在上清宮的隊伍中炸開，李淺夏在餘波中看見蒙蒙的血霧。

  一名倖存的道士，從身前飛過，護身法寶在中途碎裂。

  李淺夏猛拉操縱杆，急速攀升，越過一座山頭般飛過一尊巨靈神的肩頭，過了這座山，眼前是閃電、火焰、狂風的旋渦。

  「啊！」慘烈的哀嚎。

  一道通天光柱湧起，是法陣。

  法陣中，或人或妖的身形，化為點點星光，形神俱滅。

  這就是修行者的戰場！

  李淺夏身體伏在機身上，自己明明沒有出手，卻仿佛已經經歷一場大戰般喘著氣。

  羅漢羅漢在哪來.她在人群與法力中穿梭，尋找自己的目標！

  嘭！

  頭頂氣浪噴涌，她連人帶機甲飛了出去，觀音當年在黑風山收服的、偷袈裟的黑熊精，手提黑纓槍，在青城派雙仙戰在一起。

  昂！

  傳來龍吟，不知是誰，在與龍女廝殺。

  李淺夏穩住方向，在龍吟聲中，她又聽見一聲虎嘯，是伏虎羅漢！

  大海瞬間凍結成冰，又撕裂成一片片魚鱗狀，這些魚鱗般鋒利的冰刀，穿過楊清嵐的身體，瀑布一樣打向伏虎羅漢。

  伏虎羅漢被牽制的片刻，「仙子如意」揮灑，南海海面上竄起沙漠、森林、高山、戈壁.

  楊清嵐立在群山之巔，白衣飛舞，黑髮如瀑，面容清麗冷漠。

  這些自然景觀的氣機連接，形成一座天地丹爐，伏虎羅漢在丹爐嘶吼，撞得丹爐轟隆作響。

  每響一聲，便有一座山峰坍塌，但也有一座山峰升起。

  李淺夏看準了伏虎羅漢，這是老哥的任務目標之一。

  神意迅速化為法力，法力在迅速消耗。

  「神出鬼沒，一步登天。」低聲念誦銘文，血色鋼槍上隱晦的紋路亮起光芒。

  節拍器喀嚓、喀嚓作響。

  李淺夏雙眸微微亮起紅光，金翅大鵬在思維的天空扇動翅膀，於此同時，巨大的力量在她體內爆發。

  瞬身。

  伏虎羅漢化身的白虎猛然扭頭，碩大的眼眸中，一道身影忽然倒映在其中。

  鋼槍化為一條血影，帶著無邊的力量，刺向伏虎羅漢。

  這凝聚一等人仙全部力量的一擊，在戰場上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一隻玉質化的大手，遮蔽了這數十里的戰場。

  那是觀音的手，白皙、潔淨，同時巨大，哪怕是小拇指，也比山一般的巨靈神偉岸。

  在這隻巨手下，空間被鎖定，李長晝連「傳送」都沒辦法施展。

  藍色雷射從雙眼中不要錢的噴射，巨手頂著這兩道藍光，哪怕緩慢，依然堅定地落下。

  眼看手就在眼前，李長晝雙眼持續釋放上萬高溫的射線，同時身形後退，沒入水中。

  轟！

  下一刻，海水地毯一般被掀開，鯤魚出世，裹著南海之力，一頭撞向這隻遮天玉手。

  天翻地覆。

  在無邊法力的支撐下面，足有半個夏國大小的鯤魚，直接被掀翻，在空中爆散成黑光。

  李長晝炮彈一般從黑光中跌落，砸在海面上，一直退出去數里才穩住身形。

  在他飛過的途中，海水再次被他撕裂出溝壑。

  與此同時，天空中的玉手也緩緩消散。

  「觀音，當初你讓我孩兒一步一拜，一直拜到珞珈山，足足十二萬九千三百個頭，我今天就是從地仙跌落，翠雲山碎裂，也要扇你十二萬九千三百次！」

  覆蓋整個南海的聲音中，鐵扇公主雙手持扇，每一扇都掀起足以將齊天大聖吹飛八萬四千里的狂風。

  八萬四千里有多遠？

  被天庭、西天、地府、萬壽山五莊觀等帶走大量物質的地球（現在的地球），一周不過40076公里，也就是八萬零一百五十二里。

  芭蕉扇下，神風轟炸般過境，無數物體繞著地球打轉，中途引發數不清的撞擊與災難。

  長久被地仙剝削、又被遠走天外的天神挖走一大塊的地球，此時此刻，在不惜法力的地仙手裡，不得不顯露出一絲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