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西湖大雨

  李長晝探手，輕而易舉將青色長劍夾在兩指之間。

  小青心中發狠，不管呵斥的白素貞，運起法力，青色劍光衝出劍鋒。

  她翻腕就要轉動劍身，將李長晝的手指挑斷。

  「不准動哦。」瑤池笑道。

  「……」小青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動彈不得，星星點點的金光將她籠罩，瑤池的神意。

  白素貞著急的上前一步：「各位，我妹妹不是有意冒犯……」

  李長晝夾住劍身的雙指微微用力，小青連人帶劍被他扯到身前。

  「小青！」白素貞手中白光一閃，白蛇劍出鞘。

  「你再往前走一步。」李長晝手持青蛇劍，劍身漫不經心搭在小青肩上。

  白素貞停住腳步，著急又無奈：「小青如有冒犯，白素貞替她向四位道歉，她年紀小，行事衝動……」

  「年紀小？」楊清嵐聲音中帶著淡淡的疑惑。

  李淺夏本來想說不需要這麼大反應吧，但楊清嵐開口了，她知道這對男女又要合夥騙人了，於是閉口不言。

  白素貞說：「小青才修煉成人形不久，不過才500歲。」

  「我們這裡最大的是她，」楊清嵐玉指指著瑤池，「24歲。」

  瑤池看了楊清嵐一眼。

  「姐姐，別跟他們廢話，殺了他們！別讓他們泄了你的行蹤！」小青掙脫一點束縛。

  「住嘴！」白素貞呵斥。

  「嘶嘶～」船身微微一沉，眼鏡王蛇從西湖水中探出頭，游上了船。

  黑色的鱗甲，金色的豎瞳，不言不笑，緩慢的動作有一股雍容，一種身為蛇類王者的從容不迫。

  當它昂首頭時，白素貞與小青全身顫抖，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恐慌。

  「我這條東西專門吃蛇。」眼鏡王蛇游到李長晝腳邊，又游向小青。

  「吃蛇？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小青兩腿發軟，臉色蒼白，嘴上卻依然硬氣。

  嘶～

  眼鏡王蛇撕開蛇嘴，一口咬在小青小腿上。

  「啊！」小青嚇得幾乎僵死過去。

  「小青！」白素貞顧不了那麼多，雪亮劍光如銀瓶乍破，水一般潑向眼鏡王蛇。

  李長晝手中青蛇劍往白光中一點。

  叮！

  如同青蛇咬住了白蛇，青蛇劍將白蛇劍定在原地，這一剎那的功夫，眼鏡王蛇已經鬆開小青，消失得無影無蹤。

  白素貞再出手，這次用足了全力，李長晝卻沒有阻撓。

  「小青！」白素貞摟著小青。

  小青胸口上下起伏，還處於驚嚇中，眼鏡王蛇對蛇類的壓制超乎想像。

  「她現在中了三萬六千四百五十三種毒，每天這個時候毒發一次，一個月內沒有解藥，便會從蛇尾開始，一寸寸潰爛流膿。」李長晝說。

  「那我便提前把蛇尾砍了！」小青掙扎道。

  李長晝哈哈大笑，將青蛇劍化作流光丟給她。

  「小青姑娘比我們老那麼多，心智倒還是跟孩子一樣。」

  白素貞深吸一口氣：「敢問四位想讓我們姐妹做什麼？」

  「伱是受了觀音的指點，來西湖報恩的？」楊清嵐說。

  「是觀音娘娘點化，素貞才來西湖渡人劫，小青也是因為擔心我泄了行蹤，人劫多出意外，才對四位出手。」

  人劫啊……小青的愛姐之心，她的這一劍，或許已經是人劫的一部分。

  「觀音在哪兒？」楊清嵐問。

  白素貞俏臉神情一變。

  楊清嵐「仙子如意」凌空輕敲，兩本冊子分別從白蛇與青蛇身上飛出，落在船艙內的飯桌上。

  「你們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毒如果扛不下去，再來找我們。」她說。

  白素貞帶著小青轉身就走，連烏篷船都不要了，直接沒入西湖水中。

  「……如果被人知道你們這麼對白娘子和小青，你們一定會被網絡暴力到死。」李淺夏在為自己與偶像的失敗見面懊悔。

  沒人理她。

  「你們怎麼突然想到訛她們兩個的？」瑤池好奇地問李長晝和楊清嵐。

  「看到她們，」楊清嵐說，「我才想到，觀音在南海，但具體在南海哪裡，我們卻不知道。」

  「觀音啊。」瑤池笑了笑。

  李長晝問她：「你的任務是什麼？」

  「也是觀音。」

  李長晝皺眉，他，李淺夏、瑤池三人的任務中都有觀音菩薩，價值遊戲肯定是讓三人聯手的意思。

  換句話說，這個任務的難度，至少也是三人聯手，險死還生才能完成的程度。

  「這個任務沒有時間限制吧？」李淺夏說，「不如老哥你先突破，成為地仙再說。」

  李長晝搖頭：「在副本里，我感應不到「蜜罐世界」，要想成地仙，只有練成『恆沙』。」

  李淺夏嘆氣：「真不知道，如果老哥你進入副本前成了地仙，會被分配到什麼樣的任務，不會讓你殺佛祖吧？」

  「再怎麼誇張也不至於那樣，」李長晝覺得好笑，「我猜最多讓我殺兩到三個菩薩，我自己倒無所謂，你們卻要跟著我冒兩到三次的險。」

  「你這麼一說，我們現在的處境反而算好了，」瑤池喝了一口酒，「雖然要面對菩薩，但只有一位，四人齊心協力，總還有希望。」

  瑤池又問了他們的任務是什麼，分享了各自的身份信息。

  「你還真成趙家人了。」李長晝一邊笑著，一邊將蟹肉剔進蟹蓋。

  瑤池的身份竟然是大宋皇室公主，只是名不見經轉，在西湖邊修道。

  「姓趙算什麼，」瑤池笑盈盈道，「你也不姓李嗎？唐朝嫡系子孫，天潢貴胄。」

  李淺夏忽然咯咯直笑。

  李長晝、瑤池，還有正在看信息冊子的楊清嵐，三人都不解地看向她。

  剛才雖然在調侃，但有哪個地方有這麼好笑嗎？

  李淺夏笑得喘氣道：「你們說，清嵐的『楊』，會不會是隋朝的『楊』？」

  三人愣了一下，也哈哈笑起來。

  「來來來，三朝後人同處一船，這麼大的緣份，必須干一杯！」李長晝給四人滿上酒，「喝了之後，就要同舟共濟，同生共死。」

  四人都一飲而盡。

  李淺夏發出「哈」的嘆氣聲，像是喝了一瓶可樂。

  楊清嵐放下酒杯，袖子輕拭嘴角。

  瑤池將酒杯倒持，證明自己喝光了，雙眼含笑地望著李長晝。

  「我想了想，」李淺夏吃了一片炭火烤的松茸，「萬一白素貞帶著小青，直接去找觀音菩薩解毒怎麼辦？」

  「有些東西，比毒更難以拔除。」瑤池笑道。

  「什麼？」李淺夏停下筷子好奇道。

  「那東西便是紅塵是非，只要沾染上了，不管是妖，還是仙，都跑不了。白素貞與小青上來和我們搭話，就惹了是非。」瑤池好像在說一種很厲害的東西。

  李淺夏愣了一下：「是某種技能？」

  「是某種技能。」瑤池笑道。

  楊清嵐放下冊子，李淺夏趕緊拿起一本，開始窺探偶像的私生活。

  「怎麼樣？」李長晝將蟹蓋遞給楊清嵐，裡面是他剔出來的蟹肉和蟹黃，滿滿一蟹蓋。

  「確實遇見了觀音，但時間是在三天之前。」楊清嵐左手持蟹蓋，右手拿小勺，滔了一點醋在蟹肉蟹黃上。

  瑤池看了一眼，偷偷給李長晝傳音——等以後在一起，我要你給我兩蟹蓋！不然別想碰我！

  ——你記著吧，看有沒有那一天。

  瑤池給了他一個『等著瞧』的好看白眼，她指著艙外，說：

  「那裡就是有名的蘇堤，這麼說起來，蘇軾除了『東坡居士』，還號『鐵冠道人』，不知道和道教有沒有關係。」

  從船上能看見蘇堤中間的六條橋：映波、鎖瀾、望山、壓堤、東浦、跨虹，古樸美觀，堤岸上百花爭妍，芬芳襲人。

  六橋煙柳中，行人往來如織。

  「撲通！」

  「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快救人！」

  李淺夏嘴裡咬著一片松茸，探頭張望。

  四週遊船上，幾乎每一艘都有人在看熱鬧。

  有個六十多歲的婆婆，走在橋邊落進了水裡，她很快被救起來，全身透濕，唯獨懷中的《金剛經》居然滴水不沾，當即跪在地上朝北山靈隱寺朝拜磕頭。

  「真的假的啊？」李淺夏喝了一口小酒，雙眼還盯著岸上看。

  周圍已經有不少人商量著去靈隱寺燒香祈福了。

  「既然打算先對付北山靈隱寺的濟公和尚，你有什麼打算？」瑤池問楊清嵐。

  楊清嵐剛把一蟹蓋蟹肉蟹黃吃完，她邊放下蟹蓋和勺子，邊說：「下雨。」

  「下雨？」李淺夏好奇道。

  「濟公喜歡雲遊四海，不一定在靈隱寺，如果西湖持續下雨，發起大水，連廟裡隨便一本《金剛經》都能不沾水，眾人應該會上山向靈隱寺求助，靈隱寺內，也只有濟公有本事和我較量呼風喚雨之術。」

  「你們這些大人物還真是……動不動就把眾生的命擺在棋盤上啊。」李淺夏吐槽。

  楊清嵐酒足飯飽，拿起「仙子如意」。

  就這一瞬間，轟隆巨響，晴空里突然響起一記霹靂！

  西湖遊人全身發顫。

  接著狂風大作，西湖湖面粼光波盪，岸邊楊柳亂舞，南邊湖面迅速湧起層層烏雲，迅速擋住了藍天。

  風聲嗚咽，天昏地暗，轉眼明媚的三春西湖，黑得像一座魔潭！

  又是一聲轟隆，像是雷神從雷池中抓了一把雷電丟在西湖上。

  大雨噼啪而下，水面被砸出一個個蜂窩，千瘡百孔。

  岸上行人大呼小叫，一個個發足狂奔，時不時有人仰天長嘯，還有人在哈哈大笑，似乎這場突如其來的春日雷雨，反而是一種趣味。

  轟！！！

  大地似乎都要碎了。

  這一發劈得眾人膽戰心驚，再也不敢高聲說話。

  那些達官顯貴的馬車，一溜煙朝著最近的錢塘門奔去。

  雨點噼啪打在遊船身上，像是無數之箭落在頭頂，船內的遊客也不敢逗留，紛紛讓艄公靠岸。

  艄公似乎也早就想走，連忙往岸邊搖櫓。

  遊船在狂風、大浪、雷霆、暴雨中前行，周圍漆黑不見五指，明明是走慣了的西湖，此時卻像行駛在暴風雨中的茫茫大海上。

  艙內的遊客不停問還有多久靠岸，雨聲雷聲大到艄公什麼也聽不見。

  直至靠了岸，艄公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心才總算稍稍安穩下來。

  船客中有傘的趕緊跑，沒傘的猶豫片刻，有的直接衝上岸，找避雨的地方，有的乾脆躲在艙內，希望這場暴雨能早早結束。

  楊清嵐將「隱身燈籠」取出，懸掛在艙內，既照明，又隱蔽身形。

  「接著喝，繼續舞，瑤池，輪到你了。」李長晝說。

  「還唱白蛇系列嗎？」瑤池倒不害羞，笑著問。

  「算了算了，你就唱……你自己想，但必須應景。」

  閃電飛舞，當空響起連串炸雷，世界似乎都被崩碎。

  在這排山倒海般的雷聲中，響起瑤池的歌聲：「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天上宮闕，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間。」

  王菲的《但願人長久》，唱得委婉動聽，嗓音更是無可挑剔。

  李長晝、楊清嵐、李淺夏三人，都從瑤池身上體驗到喝酒欣賞歌舞的樂趣。

  只能說，瑤池不愧是寵妃。

  「瑤姐唱歌，我可以不吃不喝連續聽一個月。」李淺夏又是佩服又是讚嘆，表示自己要是皇帝，亡國跑不了。

  「謝謝。」瑤池一笑，美目流轉看向李長晝，「可別說已經結束了，我還沒聽你唱歌呢。」

  李長晝看向楊清嵐：「還是合唱？她唱了王菲，我們唱王菲的《因為愛情》？」

  「我是因為蘇堤，所以才唱《千里共嬋娟》，什麼因為愛情！」瑤池不服氣。

  「應景就行，不應景嗎？都是王菲。」

  「不應，而且憑什麼你們兩個可以合唱？必須每人一首！」瑤池嬉笑嫣然，那種略帶蠻橫、又像是撒嬌的神態，沒有男人拒絕的了。

  「贊成！」李淺夏又開始吃烤魷魚，焦干金黃的魷魚須還有半截在嘴唇外面，看起來很誘人。

  「今天你們長晝哥哥必須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

  「好啊，」瑤池給他倒酒，笑道，「快讓三位妹妹見識一下長晝哥哥到底有多厲害。」

  「我才是妹妹哦。」李淺夏宣示主權。

  李長晝拿出自己的殺手鐧——《痴心絕對》。

  輕輕的一開口，就讓瑤池鼓掌，楊清嵐雙眼帶笑，李淺夏歡呼自豪。

  天黑了三天，暴雨下了三天，西湖水淹沒了一切。

  這天，白素貞帶著面色蒼白得像是一具屍體的小青，再次走進船艙。

  李長晝看了兩人一眼，不等白素貞開口，笑道：

  「白娘子，帶著你妹妹先退後。」

  漆黑的臨安西湖，北山靈隱寺、南山淨慈寺，佛光普照，轟然撞響了鐘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