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如臨深淵

  「只需要找到任務目標就算完成一個鐵級任務？」有人難以置信地問，震驚到像是在自言自語。

  公會大廳里的其餘人，基本也是這樣的表情。

  就是尋找幼龍、去龍巢偷龍蛋、在大海上搜尋失蹤千年的海女，這些伴隨著重重風險的任務，也只不過是四、五級。

  這還需要將幼龍、龍蛋、海女帶回來。

  可現在，只需要找到『人仙李淺夏』就可以完成任務，一個鐵級任務。

  「確實是的。」女侍者給出肯定的回答。

  不管多麼不可思議，也沒有人置疑公會女侍者的話，而且她很快將任務表，貼在牆壁的任務欄上。

  眾人一窩蜂地湧上去。

  【任務：擊退地球聯軍，關閉傳送門】

  【挑戰等級：鐵】

  【團隊要求：無】

  【任務情報：璃雅世界的文明被地球各國窺視，對方正在組織聯軍，展開全面進攻】

  【成功條件：將地球聯軍趕出璃雅世界，傳送門完全關閉】

  【成功報酬：10000冒險幣、鐵級任務一次】

  「居然沒有團隊要求！我們新手也可以參加！」

  「對方是聯軍，我們最好也聯合起來，聽說爾塔王國正在招募冒險者征服地球，或許可以去試試。」

  「一起！」

  「只要參加了作戰，就能有10000冒險幣，還能完成一次鐵級任務！」

  「快看第二個任務！」

  【任務：找到人仙李淺夏】

  【挑戰等級：鐵】

  【團隊要求：五級冒險團（團內五級冒險者人數占總人數一半以上）】

  【任務情報：為確認璃雅世界是否有需要戒備的高手，地球人仙李淺夏偷偷進入本世界，正在獲取本世界的情報（註：人仙等於本世界的鐵級冒險者）】

  【成功條件：找到人仙李淺夏，並獲得確認對方身份的證據】

  【成功報酬：10萬冒險幣、鐵級任務一次】

  「鐵級冒險者？！」冒險公會內一陣陣抽冷氣的聲音。

  對於地球玩家來說，這名字遠不如『人仙』霸氣，什麼廢銅爛鐵，但在文化不同的璃雅世界，鐵級給人的震撼，就像地球人看見神明。

  「毀掉卡爾城的魔獸，也只不過是五級冒險者吧。」

  「我見過四級冒險者出手，揮劍就將一片森林的樹全部削斷。」

  「任務也只需要找到她，有證據證明是她就行了，對於五級冒險團來說應該還算容易。」

  「不管容不容易，五級冒險團都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只有完成三次鐵級任務，五級冒險者才能晉升。」

  「尋找『人仙李淺夏』的任務我們不能接，『擊退地球聯軍』可以，組隊嗎？一起去爾塔王國！」

  「我！」

  「我也加入！」

  公會內，冒險者們情緒高漲，鬥志昂揚，準備遠征。

  同樣的事情，同時發生在各個冒險公會內。

  無窮無盡的冒險者，如河流歸海一般湧向爾塔王國首都。

  「幾位小姐是否有去爾塔王國的打算？如果有，可以一起，路上相互照應。」騎地龍的騎士邁著大步，走到李淺夏這桌來。

  李淺夏肯定要去。

  這種大型任務，肯定高手雲集，確認是否有人仙級別的鐵級冒險者，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場合。

  但不是和他一起，她趕時間。

  「維雷，」一名身穿黑袍的女法師，從騎士身後走來，語氣不善，「沒人攔著你泡妞，但你要是給我們找幾個累贅，我會讓你嘗嘗與地龍交配的滋味。」

  名為『維雷』的銀鎧騎士聳了聳肩。

  李淺夏覺得，要不是他那張臉太醜，說不定這個動作會很瀟灑。

  「抱歉，」她露出恰到好處的歉意（她拒絕人是專業的），「我們還有緊急任務，沒辦法去爾塔王國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銀鎧騎士鞠躬行禮，轉身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李淺夏頗為同情地對另外四人說：「有點貴族的禮儀，還有點僱傭兵的浪子氣，實力又強大，如果不是長得醜，一定很受女人歡迎。」

  「沒看出伱是顏值主義。」鄭晴忍不住說。

  「不是，我只是必須顏值過關而已，有了顏值再談人品嘛。」

  「那你覺得什麼人品好呢？」貝雅好奇道。

  「咚咚~」鄭晴敲了兩下桌子，「我們是來······做任務的。」

  貝雅和李淺夏對視一眼，齊齊偷笑。

  她們吃完飯時，冒險公會裡的人差不多走完了，一些有著貓耳、貓尾的女傭，在一桌一桌地收拾餐盤。

  「不好意思，我們是第一次來這個城鎮，請問哪裡可以買到武器地圖，還有修理裝備？」鄭晴給一名褐發貓族少女塞了5個銅幣。

  貓族少女給她們指路時，尾巴開心得晃來晃去。

  李淺夏差點忍不住伸手去摸。

  貝雅抓住她的手，拉著她往外走。

  「我最喜歡貓，小時候還養過一隻。」李淺夏依依不捨。

  武器店距離近，她們先去了武器店。

  不是買武器，她們沒錢買，也不需要，只是看看異世界的裝備如何。

  兜里沒錢，但她們的穿著打扮看起來很有錢，長得又好看，武器店老闆十分熱情，知無不答，言無不盡。

  離開武器店後，買了地圖，五人不再逗留，直接連續瞬移趕往爾塔王國。

  要玩冒險者遊戲，可以等大戰結束後，現在不是娛樂時間。

  王國首都像是一塊圓形披薩，被整齊地劃分成幾個三角區，中間有兩條大河，街道上熱鬧繁華。

  很想很想在城內走一圈，但還是直接潛入了花崗岩搭建的王宮。

  「日本人？」鄭晴愣了一下。

  在王宮宏偉精緻的長廊上，一名身穿西裝的男子，正陪著一名藍發少女。

  少女穿著華麗到誇張的長裙，頭頂戴著王冠。

  「山田先生，」少女聲音清脆如鳥鳴，「我聽說，在你們日本有很多的美食？」

  「是的。」名為山田精英男子笑著回答，「之前給公主的冰淇淋、麻糬、天婦羅、壽喜燒，只是很少很少的一部分。」

  「真期待能去日本。」公主忍不住嚮往。

  「公主您一定會喜歡上日本，聽說您喜歡泡澡，日本同樣是一個喜歡泡澡的國家，溫泉遍地都是。」

  「真的嗎？」公主眼睛亮起來，隨後又嘆氣，「兩個世界能和平相處該有多好。」

  「我也同樣嚮往著和平，但」山田頓了一下，「五大議會國的決定，在地球上是絕對的。」

  「請放心，山田先生，爾塔王國會幫助日本。」

  山田看著眼前美麗善良的少女，眼神變得溫和，正要說什麼，一名軍人打扮的士兵走過來，對他耳語幾句。

  山田歉意地看著公主，向她辭別。

  李淺夏她們跟著山田，來到一間會議室。

  坐在會議室上首的兩人，明顯是國王和王后。

  國王身穿皇家鎧甲，長相英武；王后穿著華麗禮服，露出胸口雪白一片，面容嬌美，氣質高貴。

  坐在長桌右側的人，全是異世界貴族、冒險者打扮。

  而長桌左側，黑色西裝、綠色軍裝、白色陰陽袍、紅白巫女服、光頭的僧侶，是日本人。

  明知道對方看不見，在如此多的人面前——大多還是玩家，李淺夏五人依舊下意識放輕呼吸。

  「國王陛下，」山田開口，「地球確實已經組織了聯軍，而且明天就會進入這個世界。」

  「什麼？明天？」

  別說這些被驚訝得站起來的異世界人，李淺夏她們都被嚇到了。

  那可是聯軍，那麼多人，怎麼可能明天就攻進來？

  價值遊戲是提供了便利——傳送陣等等，異世界的價值是很大——鎖定異世界的技術，各國如饑似渴，但只要做決定的是人，怎麼可能有這麼高的效率？

  比方說，打下來後，戰利品怎麼分？

  李淺夏轉念一想，想起老哥曾經說過的一句話，再好的東西，不拿到手都是空談，各國也是打算先把異世界拿下來，再談其他？

  什麼時候這麼團結了？

  「是的，明天，內閣已經收到五大議會的通知。」山田面色嚴肅。

  「我國的軍隊還在集結中，世界各地的冒險者也只趕來了一部分。」一名大臣說。

  「一部分也夠了。」另一名貴族顯得十分嗜血。

  「你們日本就任由他國進入你們的領地？」一名身穿重鎧的戰士略帶諷刺地說，「你們不是說，日本是太陽日出之地嗎？這麼沒骨氣？」

  雙手攏袖的日本武士，抬起視線。

  山田推了一下眼鏡：「日本是地球上最有骨氣的民族，這點毋庸置疑，但面對人多勢眾的邪惡之徒，也無可奈何。」

  「邪惡之徒指的是『五大議會國』？」一名王子穿著的英俊男子問。

  「在地球上，這五個國家被稱為流氓，在世界各地掀起戰爭，這次的地球聯軍，也主要是他們。」

  「山田先生，」王后的聲音優雅，「日本有什麼打算？準備在這場戰鬥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國王一直沒有開口說話，沉默如一尊雕像。

  「日本是一個嚮往和平的國家。」山田看了一眼國王，嘴上回答道，「我們會幫助你們，將地球聯軍驅趕出這個世界。」

  王后滿意地點頭。

  「但是，」山田故作遲疑，「也請你們理解日本的難處，我們幫助你們這件事，絕對不能讓地球知道，所以在地球聯軍進來之後，必須馬上關閉傳送門。」

  「關閉傳送門本來就在我們的計劃之內。」一名貴族贊成。

  「另外，我們日本國民在爾塔王國，必須享受與爾塔王國公民同等的待遇，雙方締結友好條約。」

  一名略顯肥胖的大臣盯著山田的眼睛，說：「日本也有義務，在地球為爾塔王國騰出一塊地方，我們會在上面建立一座不起眼的傳送門。」

  「這很公平。」山田說，「不過協議上，必須補充一條『前往地球的人，不能以任何形勢暴露與日本國的合作』。」

  眾人點頭，這些都是之前商量好的，這時只是再次確認。

  雙方當場簽署了條約。

  條約受到價值遊戲的公證，保證有效，除非『勝者』閒得沒事幹，把目光從未來投向這裡。

  但這種事幾乎不可能。

  『勝者』對於價值遊戲這段歷史，應該是絕對維護的態度，敢修改這段歷史一絲一毫的生命，都會受到最嚴厲的懲罰。

  就像一個抽獎抽到頭等獎的人，不會允許有人在過去將抽獎順序打亂。

  正當皆大歡喜時，一名日本軍人突然走進來，在山田耳邊低語。

  山田臉色立馬變了，他對身邊的陰陽師使了一個眼色。

  陰陽師雙手捏咒印，紅色的結界擴散，籠罩整個會議室後，結界消失，變得肉眼不可見。

  「怎麼回事？」大臣貴族們沒有慌亂，靜靜地看著對方做完這一切。

  神明冒險公會出現後，能成為大臣的人，絕對是高手。

  「抱歉！」山田語氣有點急，「我剛才得到消息，冒險公會出現一個任務，找出人仙李淺夏。」

  「哦，這個鐵級任務，我來之前也得到了消息。」一名冒險者說。

  「必須讓她走！」山田儘量平靜的語氣中，透露著難以掩飾的焦慮，「人仙等於這個世界的鐵級冒險者，讓這樣一個危險的人物留在這個世界，絕對不行！」

  「注意你說話的語氣。」一名瘦削的貴族冷聲道。

  「對不起。」山田深呼吸兩次，他看向上首的國王，「陛下，請您相信我，不能讓李淺夏留在這個世界。」

  「她能與地球溝通，在兩個世界建立傳送陣？」王后好奇道。

  「她不需要傳送陣。」巫女開口。

  「你們應該慶幸，來的是她。」武士略帶譏諷地笑道。

  王子沉默了一下，開口說：「鐵級冒險者自然比我們所有人都厲害，但只有她一個人，能做什麼？」

  「能毀掉這個世界。」山田說。

  會議室陷入安靜。

  「給她情報，」山田拳頭捏得死緊，「將這個世界沒有鐵級冒險者的情報擴散出去，讓她立馬離開！」

  「毀掉世界？」一名貴族身體往後靠，輕蔑地笑了笑，「你知道這個世界有多大嗎？就算是龍騎士，花上百年的時間也做不到。」

  「陛下，這或許是一個機會。」重鎧戰士突然說。

  國王示意他繼續說。

  「從山田的反應看，地球人很怕人仙。」重鎧戰士瞥了一眼快流汗的山田，「既然人仙如此強大，我們就和人仙決鬥，摧垮敵人的精神！」

  「決、決鬥？」

  日本人目瞪口呆，連武士都瞪圓了眼睛。

  王子對著腰間挎著長刀的日本少女笑了一下，開玩笑似的說：「我們對龍騎士的實力也很有自信。」

  山田顯得非常慌亂，王后忍不住好奇，問他：「山田先生知道人仙有多強嗎？」

  「不，人仙沒有出過手，但是.」山田不知道能用什麼說服他們。

  「龍騎士的實力遠超五級，我們還會給他最強的武器，最好的鎧甲，最厲害的魔法捲軸。」

  「哪怕輸了也沒關係，這可以給我們提一個醒，告訴我們面對地球時應該採取多慎重的態度。」一名大臣說完，其餘人哈哈笑起來。

  「我們不在乎輸贏，」王子笑了一下，「贏了當然更好，能請貴國邀請一名人仙來決鬥嗎？」

  「王子殿下，」山田忙說，「地球聯軍明天就會抵達！」

  「我們現在就關閉傳送門。」一名隱藏在法袍里的法師開口，「我會給你一張小型的定向傳送陣，只允許一人傳送，讓地球派來最強的人仙。」

  「山田先生，」王后那雙潔白纖細的手交扣在一起，輕輕撐住了下巴，挑逗般說，「我們不會在傳送陣出口設置埋伏的。」

  「如果我們贏了的話。」一名大臣笑著補充。

  「我盡力了，」一名大臣故作懊惱和放棄，「還是無法想像龍騎士輸的場面。」

  眾人又是一陣大笑。

  王后輕輕擺手，示意他們安靜，她看著山田：「山田先生，您一定會讓一名人仙過來吧？」

  山田冷靜下來。

  這些人或許真的不在乎角斗輸贏，只是想「捉」一隻鐵級冒險者，他們不相信憑藉一國之力，還奈何不了一名人仙。

  他同樣注視著王后：「無論如何都要決鬥？」

  「決鬥是一種榮耀。」王后回答。

  「我明白了，」山田緩緩回答，「我會促成這件事。」

  離開會議室後，山田再次遇見了公主。

  「山田先生，您要回去了嗎？」

  「是的。」山田猶豫了一下，「公主，戰爭馬上就要開始了，您最好去遠郊避難。」

  公主露出燦爛的笑容：「沒有比王都更安全的地方了，這裡是龍騎士守護的聖地。」

  山田知道雙方的觀念完全不一樣，只好點頭，與眾人乘坐能騰空的馬車，朝日軍基地飛去。

  「現在怎麼辦？」陰陽師開口問。

  山田放下帘子，那張臉瞬間變得猙獰：「這群廢物！滿腦子只有決鬥的蠢貨！不能繼續和他們合作，立馬上報內閣，派人和夏國接觸！」

  本想趁這次機會，進入異世界，脫離美國的掌控，結果被這群狂妄自大的土著破壞了計劃！

  「說不定，」巫女小聲開口，「他們真的能殺掉人仙呢？以一個王國的力量，提前做好埋伏，多少有點機會吧？」

  山田表情稍緩。

  「我們要不要，」軍人打量眾人的臉色，「資助他們？比如說，給他們核彈？一些殺傷力強的道具？」

  「說到底，人仙究竟有多強我們並不清楚，」武士抱臂思索，「不能小瞧了他，但也不能神化他，始終要抱著擊敗他的心才對。」

  山田被說得陷入了猶豫。

  聽見爾塔王國要和人仙決鬥，作為一名地球人，他第一時間確實被嚇壞了。

  此時冷靜下來，他忍不住想：人仙真的那麼強嗎？真的無法擊敗嗎？

  他陷入萬難的糾結中，稍有差錯，就是萬劫不復。

  山田不是玩家，也沒有在冒險公會註冊，高壓之下，額頭冒出冷汗。

  他從兜里拿出手帕，正要擦拭，眼神忽然僵死般瞪大。

  那條乾淨的手帕上，多了幾個字。

  【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怎麼了？」陰陽師看向山田。

  「.沒事。」山田徹底冷靜下來，汗津津後背一陣寒意。

  漢語，《詩經·小雅》，除了李淺夏，還能是誰？

  這是在提醒他嗎？不，是在提醒日本。

  山田顫抖著收起手帕，各國情報分析中，都認為李淺夏為人善良，果然是真的。

  他再次撩開車簾，爾塔王國的首都越來越小，異世界的美麗山河在大地盡情鋪展。

  當你呼喚深淵時，深淵就會奔你而來，等人仙到來，這片美麗的土地，又會變成什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