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7章 無頭屍

  天色已經大亮，嘹亮的響哨聲中，一群白鴿從某處宮殿蜂擁而出，在紫禁城的上空盤旋一陣，向北海的白塔飛去。

  「能進入這個遊戲的玩家也算高手，為什麼會做皇帝的妃子？」李淺夏看著曹端妃婀娜的背影。

  「男玩家想睡遍古往今來所有美女，女人中也有這樣想法的人，不過她們睡的是男人。」瑤池解釋。

  她繼續說：「有這樣的想法，再加上合適的『出身』，遊戲自然會優先給她分配類似的身份，所以我和長晝是天帝天后，淺夏你是天帝的妹妹，清嵐是不食人間煙火的姑射神女。」

  一句話，暗示自己與李長晝心投意合、抬高了小姑子、指出楊清嵐心底深處其實沒那麼愛李長晝，依然喜歡獨來獨往，超然塵外。

  李淺夏聽完後，沒在乎前兩點，對最後一點留了個心眼。

  難道清嵐心裡真的沒那麼喜歡我哥？不，分配身份，肯定要考慮方方面面，長相、技能等等。

  楊清嵐說：「看來我做得不錯，有好好的在逆天而行，沒有按照遊戲的安排不食人間煙火，是一名合格的黑卡。」

  她款款而行，手捧仙子如意，一身白衣，腰帶飄飛如蝴蝶。

  一名宮女將一隻鸚鵡籠掛在向陽的廊檐上。

  趁宮女轉身去取鳥食，李淺夏手指撥了一下鸚鵡的腦袋。

  「元旦吉祥！皇后吉祥！」鸚鵡挺起鳥脖子就叫，一隻為了元旦專門訓練的鸚鵡。

  李淺夏笑了兩聲，又逗了它兩下。

  嘉靖帝的親生母親蔣氏，在1538年死了，宮裡現在這位張太后，是嘉靖帝的伯母。

  玉手美人·方皇后率領後宮所有妃嬪、公主，以及一些誥命夫人，前往太皇太后宮行慶賀禮。

  按照宮裡的規矩，皇帝也應該給太后行慶賀禮，但嘉靖帝對張太后沒什麼好感。

  張太后一共兩個弟弟，一個封壽寧侯，嘉靖初年，升昌國公，1529年被革爵，1533年被抓，死在牢中。

  另外一個弟弟封建昌侯，如果不是張太后跪下來求情，這建昌侯也死了，人現在還在大牢里。

  因為這兩件事，張太后原本就69歲的年紀，直接一病不起。

  楊清嵐她們抵達慈慶宮時，鶯鶯燕燕的大部隊已經開始撤離，張太后沒留她們，她們也不想長時間留在和嘉靖帝不對付的張太后這裡。

  穿鮮艷奢華宮裝、朝服的皇后、貴妃、妃子、公主、誥命夫人們，在白雪皚皚的紫禁城內，像是一股流動的五彩河水。

  「紫穗，你去看看這個張太后。」瑤池吩咐手下身材妖嬈的那位。

  「米莎。」碧看向一位俄國女玩家，「你也去。」

  「是。」米莎點頭。

  兩人躍進慈慶宮，瑤池沒等她們，徑直跟上曹端妃，楊清嵐的目光落在玉手美人·方皇后的車輿上。

  過了一會兒，紫穗和米莎疾步衝上來。

  「瑤池（公主），人死了！」

  眾人腳步一停。

  「怎麼回事？」瑤池舉步，繼續跟著曹端妃。

  「我們進去之後，」紫穗低聲快速回答，語氣中戴著驚恐，「太后和所有宮女太監全都整齊坐在殿內，手捧著自己的腦袋。」

  李淺夏往楊清嵐身邊挪了一步。

  「那場面太可怕了。」米莎覺得冷一般縮了縮肩。

  「怕什麼！沒用的東西！」碧雙手抱臂。

  米莎對公主這張嘴很了解，根本不害怕她，心裡依然驚悚。

  她和紫穗偷偷摸摸進去，沒感應到人，所以直接進了屋子，結果卻看見滿屋子的人一個個坐在椅子上，本來就被嚇了一跳。

  再定睛一看，這些全捧著自己的腦袋。

  張太后快70歲的人，又重病在身，十分滄桑，捧著自己的腦袋坐在上首，就那麼看著她們，比什麼鬼都可怕。

  「這麼短的時間，不聲不響把人殺了.」瑤池陷入沉吟。

  「要小心這個技能。」楊清嵐說。

  李淺夏試探著說：「會不會是——」

  她忽然沒了聲音。

  「怎麼了？」楊清嵐看向她。

  李淺夏指著前方。

  眾人看過去，落在人群最後的一名太監，脫帽子一樣取下自己的腦袋，捧在懷裡，繼續跟著隊伍往前走。

  沒多久，太監身邊的一名宮女，也取下自己的腦袋。

  皇后一行人走得寂靜，沒有任何交流聲，從末尾開始，一個個取下自己的腦袋。

  走在前面的人，根本不知道身後跟著的太監宮女已經變成屍體。

  青天白日，朝陽初升，這紫禁城卻透著一股寒意，莫名的恐懼湧上心頭，讓人遍體生涼。

  「怎麼辦？」李淺夏嘴皮子有些發抖，「要直接拿下那個曹端妃嗎？」

  目前為止，這個曹端妃最有嫌疑。

  「到底是什麼技能？怎麼這麼詭異？」紫穗臉色同樣難看，不是怕鬼，是擔心自己也把腦袋摘了。

  想到這裡，紫穗連忙回頭看了一眼，只見人群最後方的水仙，雙手捧著自己的腦袋，她嚇得喊出聲。

  「水仙！」

  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眾人都嚇了一跳，紛紛看向水仙。

  水仙也被嚇了一跳。

  「伱幹嘛？嚇死我了！」水仙從半透明的水人，變成了一絲不掛、活生生的人體。

  看得出來，確實被嚇到了。

  「你要摘掉自己的腦袋知道嗎？！」紫穗說。

  「我——」水仙語塞，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擔心自己腦袋沒了，所以摸摸看還在不在。」

  「.」

  「別亂嚇人！」瑤池瞪了兩人一眼。

  「喂，再不出手，這些人要死光了。」碧落在一名手下的肩上，視線看著前方行走的宮女太監。

  「只要我們不追上去，對方應該會停手。」奇蝶說。

  「沒那麼簡單，」楊清嵐說，「對方既然出手了，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你的意思.這人會故意把事情鬧大？」瑤池問。

  楊清嵐點頭。

  隊伍離她們已經有一段距離，摘人頭的行為依舊沒停下來，如果繼續下去，嘉靖帝的後宮全要死在這裡。

  更可怕的是，沿途把守宮門的太監宮女，也跟著將自己的腦袋摘下來。

  「這樣下去，會不會整個皇宮都變成鬼城？」李淺夏吸著涼氣問。

  一本冊子從地面飛出，在楊清嵐身前攤開，她手持如意，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的最後一段。

  「誰幹的？」李淺夏靠過來。

  「張太后。」楊清嵐說。

  「什麼？！」眾人驚訝。

  「她不是死了嗎？」米莎喊。

  「所以其他人才會摘人頭！」紫穗想明白了。

  「把她的腦袋按回去！」一名叫西婭的俄羅斯女玩家，將漢服裙子一撩，從修長健碩的大腿上拔出一把槍來。

  在『能力』無法使用的紫禁城，本該淘汰的熱武器，確實又有了用處。

  「你們跟著曹端妃，我回去看看。」楊清嵐白衣飄若輕煙，人已經朝慈慶宮掠去。

  「清嵐，我跟你一起！」李淺夏說著就要追上來。

  「不用，有情況我會叫你哥，你跟著瑤池她們，有危險也記得把你哥叫出來。」

  第一個字時，楊清嵐還在眾人眼前，等到最後一個字，她人已經進了慈慶宮。

  走進慈慶宮，院子裡站滿了人，手捧著腦袋，腦袋睜眼看著她。

  那一身身簇新的太監服、宮女服，此時像是殭屍片裡的清朝服裝一樣陰森。

  腳步聲傳來，衣著華貴的張太后，捧著自己的腦袋從殿內走出來。

  她站在殿門前，位於所有太監宮女身後，雙眼空洞地望著楊清嵐。

  眼前的場景，像是一群吊死鬼，又像是一座座人體墓碑，楊清嵐心裡有些發寒。

  她手持如意，輕輕揮舞，張太后屍體的脖頸處，飛出一根血肉皮做成的針。

  針在脖頸與腦袋之間穿梭，捧在手上的腦袋，很快被絲線拉了回去，一分鐘後，張太后變得完整。

  那些太監宮女捧起自己的腦袋，放了回去。

  「快，去掃雪！」

  「太后的藥煎了沒有？」

  「去拿點柏椒酒，再煮一些水點心（餃子），太后愛吃。」

  慈慶宮從陰森的停屍場，變成明宮元旦忙碌的一幕。

  沒有哪裡不對，但楊清嵐卻往後退了一步，她一動，所有太監宮女同時看向她，手裡依然忙著活，嘴上說著話，眼睛卻看著她。

  她心裡警惕，能進入這場遊戲的玩家，從整體實力上，不可能讓她也不可力敵，但絕對有難纏的地方。

  「你是來成仙的，還是來做劫難的？」楊清嵐問。

  張太后蒼老沒有血色的臉，看著楊清嵐，扯出一個死人般的微笑。

  楊清嵐微微蹙眉，明朝的歷史她早就看過，這位張太后明年就會死，取代她的玩家，恐怕也不是什麼身體健康、腦袋正常的東西。

  她想到鄭晴抓的那個趕屍派。

  是趕屍派？還是乾脆直接變成屍體的某類玩家？

  張太后緩緩抬起雙手，袖子滑落，露出全是屍斑的手臂，她五指張開，按住腦袋兩側，做出取下的姿勢。

  楊清嵐全身一緊，感到一股強烈的危機。

  她敲出如意，深藍色的寒冰如洪水猛獸一般，瞬間將整個院子吞進肚子。

  危機青煙般緩緩散去，她心裡鬆了一口氣。

  噠、噠、噠

  身後傳來腳步聲。

  楊清嵐頭也不回，又是一道冰塊揚了出去，等她轉身，一名宮女被冰封在慈慶宮的宮門前。

  宮女雙手按在腦袋兩側，臉上帶著與張太后一模一樣的陰冷笑容。

  太陽照在紫禁城，積雪融化，溫度更低了。

  楊清嵐手一招，兩本冊子分別從宮女和張太后身上飛來，她眼眸清掃，陷入沉思。

  不是人，是一種真菌感染，能迅速傳染繁衍，並劫持宿主的思想，讓宿主殭屍化。

  摘掉腦袋的行為是一種未知技能，也有著極強的傳染性。

  技能竟然能傳染

  忽然的振翅聲，在這個死寂的冷宮響起，楊清嵐就像看鬼故事時，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嚇了一跳。

  她抬頭看去，一隻鸚鵡落在院子裡的老槐樹上，明明是一隻鳥，卻好像人一樣目無表情地看著她。

  鸚鵡抬起一隻爪子，扣向自己的腦袋。

  嘩啦一聲，又一捧冰塊灑出去，將鸚鵡凍在樹上。

  嘩啦啦！

  天空中下雨般落下數不清的鳥，慈慶宮宮內宮外，走來數十隻貓狗。

  它們看著楊清嵐，同時抓向自己腦袋。

  楊清嵐將手中「仙子如意」一拋，如意懸在空中，無窮的桃花花瓣飄落，在鴿子、貓狗毛髮間穿梭，畫出一條條血線，將它們四肢斬斷。

  沒了四肢，呈條狀躺在冰封的地面上，這些貓狗鳥的雙眼，依然看著楊清嵐。

  如意發出輕鳴，一圈圈藍色光暈盪出去，整個慈慶宮被冰封，再也沒有人或動物能走進來。

  看著周圍的屍體，楊清嵐感覺有點陰森，雙眼變成藍色，身體飛向天空，頭頂的冰塊給她讓路。

  不等其餘人發現她，「引力」方向改變，她腳尖在屋檐獸角上輕點，一縷白煙般在皇宮過道上飛舞，飄向交泰殿，追上李淺夏她們。

  殭屍真菌一旦傳染開來，主體可以在所有傳染體中隨意轉換，剛才的一幕證明，殭屍真菌已經從張太后身上轉移走了。

  很快看到交泰殿鎏金的寶頂。

  從交泰殿到乾清門，陳列儀駕、車輿，演奏中和韶樂、丹陛大樂。

  交泰殿內，玉手美人·方皇后坐在寶座上。

  皇貴妃、貴妃、嬪立在殿的門外，才人、婕妤、昭儀、美人、昭容、選侍、淑女等名分以下，二品命婦以上，都匯集在隆宗門外。

  再往後，則是一些太監宮女，以及烏壓壓的捧頭大軍，一個個捧著自己的腦袋。

  所有人都看著前方，不敢吱聲。

  隨著司禮監太監的一聲令下，所有人行六肅三跪三叩禮。

  那些捧著腦袋的屍體也跟著跪下，將自己的腦袋放在一邊，就像放一頂帽子。

  傳染還在繼續，蔓延到一些命婦、淑女身上，她們一邊跪，一邊摘掉自己的腦袋。

  一群無頭屍在行跪拜之禮，此時奏樂聲也停了，場面極其詭異。

  李淺夏、瑤池她們站在宮殿一角，奇蝶遠遠看見楊清嵐，將隱蔽身形的技能蔓延到她身上。

  楊清嵐腳尖點地，輕盈地落在她們身邊。

  「清嵐，沒事吧？」李淺夏立馬問。

  「沒事。」楊清嵐輕輕搖了頭，把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聽完之後，米莎當即就道：「把這些人全部凍起來，不能讓這些殭屍真菌繼續傳播！」

  「來不及了。」楊清嵐說。

  連鸚鵡貓狗都被傳染，封住眼前這些人又有什麼用，把整個後宮都封住或許還有機會阻止這場侵蝕與集體自殺。

  「殭屍真菌恐怕等的就是今天。」瑤池瞥了一眼交泰殿，「它取代的是張太后的身份，平時沒機會出入宮殿，今天元旦，後宮以及宮外一些大臣的妻子都要來向她祝賀。」

  「關鍵是本體，」楊清嵐看向眼前的無頭屍，「或許在這裡，或許不在。」

  「不知道它有沒有智慧，如果可以交涉就好了。」李淺夏感到焦灼。

  怎麼突然就變成喪屍末日了？

  「出現意外情況才是理所當然。」瑤池說，「到底有多少玩家，連各國的特戰局都不清楚，一些深山老林，還有占地球百分之七十以上面積的大海，這些地方對人類來說，以後只會越來越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