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支離破碎的秋季

  機甲失去動力，當李長晝從駕駛艙出來時，化作一團流光衝出四季星的大氣層，在價值遊戲的規則下，以光速都難以想像的速度，飛往無盡宇宙一角的蒼穹星。

  那或許已經不能稱為速度。

  尖嘯的寒風依然抽打著小五，望著從天空緩緩飄落的李長晝，他感覺這風，像是幽靈的手——上百萬冰人變成的幽靈——在拉扯他們，企圖將他們一起拖進死亡的深淵。

  蘇打餅乾縮了縮頭，將衣服裹得緊。

  溫度似乎更冷了。

  「有這麼好的東西，為什麼不早點拿出來？」瑤池略帶責怪地笑罵道。

  「療傷的時候，我想起一件事。」李長晝腳尖點地，腳掌慢慢落下，重新站在冰霜女皇的屍體上。

  「什麼？」楊清嵐語氣溫和。

  「之前，對於是否要殺掉60%的可交流生命體，我是猶豫的，偏向收集神器。」

  「然後呢？」瑤池好奇道。

  「哥，你是擔心找不到「王冠」？」李淺夏問。

  「那是原因之一，更重要的.就在剛才，我突然意識到，」李長晝頓了頓，「「秋」在別人手上。」

  手持如意的楊清嵐略微沉吟，抬眸說：「你是擔心最後起爭執？」

  「百分百！」瑤池好像早就想到這件事，臉上帶著看熱鬧的笑意，「特戰局不會相信你，不，他們不會相信任何玩家，其餘玩家也不會相信任何玩家——戴上王冠，成為這顆星球的主人，誰能拒絕這個誘惑？」

  戴上王冠之後，有很多選擇。

  一，不命令四季星人誠服，讓任務失敗，徹底留在四季星，靠著「王冠」這顆星球上擔任神明；

  二，利用「王冠」的力量殺掉除自己以外的玩家，讓自己成為任務唯一的獲勝者，只有自己可以往返四季星和地球。

  第二個選擇選擇有風險。

  「王冠」的實力可能只在四季星有效，如果是這樣，回到地球後的下場會很慘。

  也可能不會，地球更大可能是選擇和戴上「王冠」的玩家合作。

  但不管如何選擇，戴上「王冠」的玩家擁有決定其餘人生死的權利，誰願意讓別人決定自己的生死？

  「不是簽了「白紙黑字」嗎？」餅乾不解。

  「伱能保證「白紙黑字」可以限制戴上「王冠」的人嗎？」亞費羅娜反問。

  餅乾沉默。

  「所以哥你才會大開殺戒？」李淺夏問李長晝。

  李長晝點頭，然後攬過妹妹的肩，推心置腹地在她耳邊嘆氣：「你要理解我呀，妹妹，哥哥我不是什麼魔鬼，對殺人沒興趣。」

  「.我又沒說會怪你。」李淺夏對老哥的演技無語，「我很清楚，這是戰爭。」

  「接下來還有兩次，你要是不想看，可以進「蜜罐世界」。」

  「至少放過清水她們。」

  「聽你的，接下來我們去秋季，等我們到那兒，特戰局的人應該已經走了，可以放心出手，不擔心誤傷。」

  李長晝摟著李淺夏，兩人頭湊在一起，雖然聲音不低，但看起來像是在說悄悄話。

  楊清嵐左手抱著如意，右手虛握成拳，抵在櫻色的唇邊。

  「咳。」輕咳。

  李長晝和李淺夏還沒反應過來，瑤池率先看向她，有些詫異地說：「沒想到，你這麼愛吃醋。」

  「吃醋？」楊清嵐聲音平靜，正正經經地說，「我感冒了。」

  「.你比我想的有意思。」瑤池似乎有些佩服和覺得好玩。

  「不然長晝怎麼喜歡我呢。」

  「你是在挑釁我？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白頭髮。」

  「是現在的二次元都喜歡白髮，我不是二次元。」李長晝立馬說。

  「你瞎說什麼呢，歐尼醬？」李淺夏抱住哥哥的手臂，天真地望著他，「你忘記了嗎？在沙漠的時候，你看見說『這就是我的逃跑路線』的玩家，還說對方一定是好人，喜歡二次元的一定不壞。」

  「我記得。」這句話是楊清嵐說的。

  於此同時，籠罩在李長晝身上的春風消失了。

  寒氣迫不及待地撲到他身上，灌滿他的衣襟，呼出的氣在空氣中凝結成一片白霧。

  「淺夏，」李長晝拿開李淺夏抱住他的手，「其實我們不是親兄妹。」

  準備大義滅親。

  李淺夏抱住自己的雙臂，膽戰心驚地望著他：「哥，這不可以。」

  「.」

  「走吧。」楊清嵐用如意敲了李淺夏的腦袋一下。

  李淺夏抱著頭：「為什麼打我啊？！」

  「真有意思。」瑤池笑著看完這一幕。

  冷風一吹，李長晝心情輕鬆了許多，他將冰霜女皇的屍體丟進「蜜罐世界」。

  瑤池在清澈的夜空中，找了好幾分鐘，才找到湊足兩片祥雲的雲彩。

  飛行的時候，仿佛在嚎哭的寒風，跟了他們一路。

  到了後半夜，再次起了暴風雪，能見度迅速降低，上一秒前方什麼都沒有，下一刻就看見一座山橫亘在前方。

  「每一場暴風雪中，都會有冰人誕生。」楊清嵐說著從冊子裡看來的信息。

  「就算我們贏了這次活動，這片冰原可能也會一直給冰人居住說不定他們還會反攻地球，占領北極和南極。」李淺夏精神不錯。

  明城很少看見雪，她現在對雪還處於新奇的階段。

  聽完這段對話，李長晝的心情更好了一點。

  「不能飛高一點嗎？」他問瑤池，「就像飛機拉高飛行高度，脫離風暴層，行駛在雲海上。」

  「你來。」瑤池取出身份卡，讓他把「三彩祥雲」技能拿走。

  有點像被丈夫嫌棄顛勺不熟練的妻子，將勺子一撂，雙手一抱，站在旁邊，給丈夫一個『嫌我不會，你來。』的表情，眼神如手邊案板上菜刀一樣鋒利。

  李長晝右手撓撓左眼眼角，當做沒看見。

  「等離開冬季，所有人給我用自己的腿走路。」瑤池冷笑著收起身份卡。

  「我可以騎摩托。」李淺夏立馬說。

  「我可以坐摩托。」楊清嵐道。

  「我可以在摩托上系跟繩子，讓摩托拉著我衝浪。」李長晝跟著說。

  「我怎麼覺得我變成馬了？」李淺夏懷疑道。

  「讓你哥騎摩托，我們在「蜜罐世界」野餐。」瑤池依舊冷笑。

  「贊成！」李淺夏當場攤開手，準備取出「機甲·極速者摩托」。

  「別胡鬧！」李長晝趕緊按住她的手，「我騎摩托，其他人怎麼辦？」

  哪怕時間緊迫，情況危險，他也沒讓亞費羅娜她們進去過「蜜罐世界」，在他心裡，這不是他一個人的家，也是李淺夏、楊清嵐的。

  沒得到她們的允許，他不會讓外人進去。

  讓瑤池進去，是因為當時她為了幫助楊清嵐而虛弱，以楊清嵐不想欠人情的性格，自然默許了。

  「還有，行駛在雲海上，更準確地說法，是行駛在平流層。」瑤池溫柔大姐姐一樣，給李長晝科普。

  「學到了。」李長晝淡定地點頭，拿出翠蜂劍，一言不發地繼續刷武器。

  好·可·怕！

  這就是白髮魔女的壓迫感？不會被她按在地上吃了吧？

  又飛了一會兒，李長晝收起心思，只專注手裡各種各樣的武器。

  每件武器都有不同的效果，這些效果不僅能增長見識，還能在修煉上給他啟發——武器也是一種修行的成果。

  刷了大半夜，沒有什麼好東西，他收了翠蜂劍，閉上眼冥想。

  這些日子，他對自己的修行之道，有了更加清晰的認識。

  按理來說，人不可能和宇宙抗衡，但人心同樣沒有極限，觀想法就是最好的證明。

  宇宙瑰麗，但最瑰麗的景色，來自思想，思想能超越宇宙。

  或許超越宇宙很難，但超越地球卻很簡單，比如說閃電，人難道不能想像出比地球上所有閃電更厲害的閃電嗎？

  一步步來，總有超越宇宙的一天。

  李長晝堅信人定勝天，要以一己之力的五行相剋，戰勝自然界的一切。

  楊清嵐也有自己的觀念——無論一個人如何瘋狂，都不足以改變這個世界。

  她要以自然界的五行相生，以宇宙為丹爐，集中宇宙內的所有力量為火焰，戰勝宇宙內的所有個體。

  他們兩個合二為一，就是天人合一，陰陽歸於混沌。

  最近一次的觀想法修煉中，《陰陽雙蛇》再次突飛猛進，已經摸到了第五次突破的門檻。

  第十一天下午，接近黃昏，祥雲抵達秋季腹地。

  {騎士}回應李長晝的召喚，再次從天而降，動力爐內的能量已經補滿。

  接近六十米的巨大機體，站在紅黃相間、一片秋季風光的叢林中，宛如神靈俯瞰人間。

  樹林震動，大片鳥獸倉惶逃走。

  「這裡以後能成為世界的糧倉。」瑤池環視一圈。

  只要能結果的，全都壓滿了果實。

  掛在樹上的，生長方式類似蘋果、梨、櫻桃等等；

  還有古古怪怪的，像火龍果、菠蘿一樣；

  地面上也長了許多看起來可以吃的植物，生長方式多種多樣，類似草莓、竹筍、蠶豆等等。

  或許還有像花生、土豆的，果實長在泥土裡。

  光是這一片林子，如果能一直處於結果的狀態，就能供給一座小鎮水果需求。

  李長晝信手從身邊半人高的植物上，薅下一把紅色的小果子，他用手捏起一枚，仔細觀察。

  鋼筋鐵骨與致命烈焰從樹林外走進來，手裡提著兩具矮人的屍體。

  「黑霧老大。」他們把屍體丟在地上。

  李長晝將手掌豎起，果子滑落，手心染上了血一樣的紅色。

  楊清嵐留意著他。

  「小時候第一次吃桑葚，吃完我的手上也全是紅的。」手裡如意點了一下，憑空生出水流，「桑葚可以補腎填精，說不定這個也可以，移植一些？」

  「開始什麼玩笑？我需要這個？！」李長晝洗了手。

  無數矮人，像是水一樣漫過來。

  「我們被跟蹤了！」鋼筋鐵骨眼神略顯慌亂。

  致命烈焰張口一吐，恐怖的火焰將周圍的樹林變成火牆。

  矮人衝過火牆。

  「殺！」領頭的矮人雙目充血。

  「殺！」所有矮人聲嘶力竭。

  千軍萬馬殺來。

  李淺夏翻身騎上機甲摩托車，修長的雙腿夾住車身，發動「金戈鐵馬」，手中鋼槍所指，一道道金色氣芒，在矮人群中炸出一條條血浪。

  二十道魔影從亞費羅娜身邊大步邁出。

  「去吧。」楊清嵐如意又釋放出一股溫暖的氣息，將李長晝的手烘乾，「這裡交給我們。」

  矮人頭領舉起手臂，馬腿粗的腕子吃滿力氣，呼得一聲，朝李長晝擲出手中斧子。

  天空落下花瓣，與斧子撞在一起，發出叮叮鐺鐺的敲擊聲，一連串的火星在空中爆閃。

  斧子被打偏，一溜煙的速度，劈斷四五棵需要四五人合抱的巨木。

  矮人頭領手一招，斧子迴旋，牢牢回到他的手心。

  隨手拍走劍一樣鋒利的花瓣，他正要衝殺——

  「神出鬼沒，一步登天！」

  李淺夏的身影閃現他身邊，手腕纏在鋼槍上，兇狠地刺了上去。

  斧子拉著銀亮的鋒芒，砍在槍頭上。

  鋼槍幾乎脫手，掌心的皮肉都被扯破，『能力』轟入「蒸發器」，血珠釋放光華，傷口迅速癒合。

  矮人頭領抬起另一隻手，撼天動地的鐵錘，迎頭朝她捶來。

  李淺夏表情不變，身形從原地消失。

  鐵錘砸在地面，強大的氣浪在地表沖刷，樹木發了瘋一樣搖曳，林子裡下起果實、樹枝、樹葉的暴雨。

  矮人頭領旋轉身體，帶動鐵錘，鐵錘拔地而起，撞向從側面刺來的鋼槍。

  嘭！

  肉眼可見的氣浪炸開，將四周的樹木擊碎。

  李淺夏看著眼前表情憤怒到猙獰的矮人，俊俏的臉蛋眼神堅毅，耳邊是「節拍器」的聲音，喀嚓、喀嚓、喀嚓.

  鋼筋鐵骨血液滾動如泵，一股股熱流從他身體內冒出，太陽穴清晰可見的突突直跳。

  他左腿後拉，身體前屈。

  「嘭！」原地留下一聲氣爆，在浩瀚的矮人大軍中，他像是一顆釘子，釘了進去。

  大片矮人紙一樣破碎，殘肢斷骸沖天而起，不成人形的血肉黏在他身上，慘不忍睹。

  咚！

  氣浪被拍扁，呈圓形炸開，在地面鞭成一條沒有血肉、果漿的乾淨地帶。

  鋼筋鐵骨的步伐被擋住，眼前三名矮人勇士，死死頂住他。

  他能看見對方緊咬的牙齒，顫抖的臉部肌肉和鬍鬚。

  他還能感覺到，自己正一步步被往後推，雙腳在地面犁出深深的溝壑。

  嗤！劍光掠過，『劍只為封喉』從他身邊沖了過去，捲起的狂風，將對面三名矮人的腦袋吹飛。

  鋼筋鐵骨踉蹌了一下，站穩身體。

  咚，咚，咚.他邁出去五六步，速度飆升，再次突破音障。

  但矮人茫茫，他像是衝進了大海，根本沒有觸摸到岸邊的時候。

  這麼殺下去，又是被活捉的下場，不，這群失去神器、失去理智的矮人，只會殺了他們。

  他聽見「轟！」的一聲巨響，餘光瞥見一道人影沖向屹立在大地上的巨大機甲。

  精神一振，身體湧出一股力氣。

  怎麼忘了？現在不是當時，這麼殺下去，死的是矮人！

  趁他走神，一名矮人衝過來，手肘刺在他脖子上，鋼筋鐵骨發出窒息的嗆咳。

  不等他反應，矮人使用背摔。

  咚！

  像是炮彈砸在地上。

  鋼筋鐵骨咳嗽兩聲，睜開痛到流淚的眼，狂笑道：「來吧，矮子們！」

  無數斧子、鋤頭、榔頭，落下來，強大的力量活生生將他的身體砸出一個個凹坑。

  致命光焰仰頸尖嘯，變成畢方；

  亞費羅娜的二十道魔影被矮人掩埋；

  小五、餅乾背對著背，招架著眼前狼群一樣撲殺過來的矮人；

  瑤池揮掌之間，青色氣息衝出上千米，沿途的一切都化為齏粉。

  「投！」

  烏雲蓋頂，無數武器從上千米外，從矮人手裡，擲向瑤池。

  天之厲像是一隻如雲如霧的青鸞，雙翅一展，將武器全部拍飛。

  轟隆隆，一架架投石車，從矮人群中擠出來，毒果、燃燒果、爆炸果、石頭.化作洪流，沖刷過來。

  青鸞揮動翅膀，卻觸發一連串的爆炸。

  楊清嵐舉起如意，凌空對地一敲。

  嘭！

  大地淪陷，無窮海水怒龍一般，從地底無名之處洶湧而來。

  轉眼間，山地變成大海。

  海底，無數矮人陷入窒息，一些矮人雙腳一蹬，拉出一條條白線，衝出海面。

  這時，他們楞住了，看見天空中一團比太陽還要耀眼的光芒炸開，分裂成無數的璀璨流星。

  一顆流星落在遠處的山頭，在一片熾白的光芒中，山體一寸寸分解，能看見無數矮人形狀的物體，化為飛灰。

  藍色的寒氣，經過「仙子如意」的增幅，以液體的形狀滴落進海水。

  寒氣以恐怖的速度蔓延，冰塊咬住一切生命，吞進肚子。

  等矮人們被凍住時，隔著冰塊，他們才隱約聽見巨大的爆炸聲，下一秒，又被衝擊波擊碎，跟著冰塊碎了一地。

  凍結了一顆矮人腦袋的冰塊，在冰封的海面上滑行，顛倒的視線中，他仿佛看見支離破碎的秋季。

  「還剩最後一次。」李長晝落下來，站在楊清嵐身邊。

  楊清嵐看了他一眼，輕聲說：「{騎士}只能召喚三次，留一次，將來或許會用到。」

  「一鼓作氣。」頓了頓，李長晝又說，「不用擔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