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刺殺

  「這位李二爺長什麼樣？」

  「沒人見過，聽說李大帥一發跡，就把他送去國外，現在長大了，家裡催著結婚，不久前才回來。」

  「在國外不知道過得什麼瀟灑日子。」

  「聽說啊——你們可別說出去——是回來爭權的，李大帥考慮接班人呢。」

  「有李大少在，還有這位二爺的機會？」

  「總要看看是不？萬一更出色呢？」

  舞會已經開始，但氣氛上又像是沒開始，連唱片機上歌曲也一直在播放前奏，只等李司令家的二少爺來了，唱片裡面的人才會開口。

  林公館的主人·林子文，穿黑色長衫，戴圓框西洋眼鏡，既是前朝進士，書香世家，又是開辦私人銀行和廠房的企業家。

  但和稱霸宋城、明城、雍城的李氏軍閥相比，遠遠不夠看，這種規模的書香世家和企業家，不知道被「沒收充公」了多少。

  當初的婚約是李司令沒有發跡時隨口定下的，不管是李司令本人，還是林子文，都沒想到李司令能如此迅速的崛起。

  這段婚事到了現在，李司令的態度是無可無不可，全看兒子喜歡，林子文卻要緊緊抓住，特別是現在，更是如同深井裡唯一的一根救命繩。

  在他身後，是林太太和林三小姐林音。

  「阿音，」林太太低聲對女兒交代，「家裡的情況已經跟你說了，現在要想淌過這個河，只有靠這位二爺了。」

  林音輕輕點頭，面色有些蒼白。

  林太太看了女兒一眼，心底不忍，安慰她：「這李二爺是讀過書的，不會像他大哥。」

  李必昌，李大少，一言不合就開槍殺人。

  最有名的一件事，是納妾當天，讓新娘子頭上擺蘋果，自己用槍去打，說要讓女人先見識見識自己的另一種槍法。

  槍聲一響，蘋果碎了，新娘子也嚇暈了，李大少哈哈大笑，把槍丟給手下，扛著姨太太就去洞房。

  李大帥不對自己的女人開槍，他用家規——凡是進門的女人，先綁在椅子上用鞭子抽一頓，讓女人知道規矩——有一房姨太太腳被抽出了問題。

  1928年，女人可以讀書，可以去舞廳，對三從四德的要求低了，可以不看《女兒經》，但還是擺脫不了「在夫家靠父親，在娘家又靠夫家」的處境。

  作為李大帥的兒子，李大少的弟弟，李長晝實在讓人不放心，萬一又喜歡讓女人見識他的槍法，又要立規矩，那才是地獄般的生活。

  但為了家裡.

  林音正緊抿著嘴唇，門外小廝忽然高喊：「李二爺來啦——」

  客廳內，仿佛唱片機都停頓了片刻，所有人齊刷刷看向大門。

  林音看見父親理了一下長衫領子，小姐太太們也都整理剛在理髮館燙好的頭髮，母親轉過身，給她理了理袖子。

  「放輕鬆，別緊張。」林太太輕聲囑咐。

  林音深吸一口氣，露出淺淺的笑容。

  等林太太重新站好，門外走進來一人。

  西裝、文明杖，身形挺拔，比一般男子都要高，面容俊美，舉止優雅從容，儼然翩翩貴公子。

  主角終於登場。

  林太太輕推了一下林音，給了她一個眼神，意思長得很不錯，待會兒熱情主動一些。

  林音心裡也稍稍鬆了一口氣，雖然人不可貌相，但未來丈夫，俊一點，斯文一點，自然更好。

  身邊的太太小姐們，也都低聲議論，目光閃閃，如群狼看見一頭羊。

  「長晝！」林子文大笑著上前。

  李長晝收回打量四周的目光，也笑著上前：「伯父，長晝來晚了！」

  兩人手搭在一起，不知道地還以為是父子團聚。

  寒暄一會兒，林子文讓開身，介紹道：「這是阿音，阿音，這是李大帥的二公子，也是你的未婚夫，長晝。」

  林音矮了矮身體，行了一禮：「林音見過二哥。」

  「林妹妹不用客氣。」李長晝爽朗地笑道。

  他打量林音兩眼，身材嬌小，長得細白嫩滑，穿著精美軟緞面料做成的洋裙，明眸皓齒，有著與生俱來的書卷氣，像是一朵嫻靜的睡蓮。

  看她，不是因為在意，純粹是對「古人」的興趣，林子文也被他這樣打量。

  兩人打過招呼，林子文又給他介紹其他人，包括林音已經出嫁的大姐和二姐。

  一些喜歡外國電影、或者乾脆去國外留過學的女人，爽朗親昵地和他說上幾句英語，討論國外的生活。

  李長晝聊起天空如知更鳥蛋般的哥倫比亞，親自給奶牛擠奶的體驗，義大利教堂用了多少黃金，西西里島的火山和帆船。

  閒聊過後，舞會自然是要跳舞的。

  這是給李長晝和林音準備的舞會，兩人肯定要跳一支。

  「長晝，伱在國外一定經常參加舞會，可以教教我們家阿音，這孩子整天就知道讀書、畫畫，不叫她啊，鋼琴能彈一下午！」林太太笑呵呵道。

  「母親~」林音有些羞惱。

  這哪裡是讓別人教跳舞，是在炫耀和推銷啊。

  「跳舞就算了。」李長晝笑道。

  周圍一圈立馬安靜了一半，林子文心裡咯噔一跳。

  「前幾天腳受了點傷，不方便行動，如果林妹妹不介意，我們可以去邊上聊聊，我對現在的國內不太了解，林妹妹可以給我做臨時老師。」

  「好！好！」林子文又笑起來，「阿音，你帶長晝去吧，對了，這幾天你先別去學校，好好帶長晝熟悉熟悉國內，去看看電影，聽聽戲！」

  李長晝和林音向周圍告禮，來到角落。

  兩人各拿了一杯加冰的薄荷酒。

  「二哥的腳沒事吧？」林音問。

  「不影響走路，就是跳不了舞。」李長晝嘗了一口薄荷酒。

  因為之前沒喝過，所以不知道這100年前的酒，和100年後有什麼區別。

  「那就靜養，不能因為沒多大事就不在乎。」

  閒聊一陣，林音忽然問：「二哥，你這次回來，司令給你安排任務了嗎？」

  李長晝點頭，但沒細說。

  李必昌跟著李大帥從軍，在軍隊裡混，李長晝這次回來，被安排整頓宋城，將其打造成李氏的根據地。

  宋城剛打下不久，城內勢力混亂，租界萬法不侵、武館割據一方、金融界靠的是金融界以外的東西——威脅。

  李氏雖然是過江強龍，但能不能處理掉這些地頭蛇，還真不好說，這也是李大帥在考驗李長晝的能力。

  「二哥對現在的婦女運動有什麼看法？」林音盯著李長晝的眼睛。

  「婦女運動？」

  「婦女解放，男女平權，二哥聽過嗎？」

  「聽過。」

  「二哥怎麼看？」

  「挺好的。」李長晝點頭。

  林音從他臉上看出漠然和不關心。

  李長晝當然不關心，這不是真的過去，關心了又有什麼用，更何況，他還有比這重要千百倍的事——找到妹妹和楊清嵐。

  不跳舞的舞會很無聊，身邊雖然坐了一位頗有書卷氣、身材嬌小玲瓏的美女，可惜李長晝沒興趣，要不是為了儘快融入時代，他中途就找藉口走了。

  好不容易熬到舞會結束，他立馬告辭離開。

  他已經想好怎麼找到楊清嵐和李淺夏了。

  這個時代的報紙行業已經非常發達，只要找一家規模較大的報刊，刊登李長晝回國的消息，兩人自然會找上門來——作為了解這個時代的最佳途徑，她們肯定會留意報紙（至少楊清嵐會）。

  這種手段也只有現在能用，必須找一個更好的聯絡方式，以防去了通訊落後的年代。

  另外，要小心那些黑卡白卡們，這些人也能通過報紙注意到他。

  想著這些，他走向車門早已打開的汽車。

  「砰！」

  黑暗中火光一閃，隨後一聲槍響。

  賓客們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發出慌亂的尖叫，紛紛朝屋內跑去。

  林子文和林音他們，被手底下的保鏢掩護著逃走。

  林子文邊跑，還邊喊：「長晝賢侄！」

  「二爺！」劉德帶著六個持槍的衛兵，一窩蜂地涌到李長晝身邊。

  「我沒事。」李長晝也不進車，目光看著槍聲響起的方向，一道人影正鑽進車準備逃走。

  「把他抓起來！」劉德下令，六名衛兵瞬間衝出去，拔槍朝刺客的汽車射擊。

  槍聲在夜裡翻來覆去，攪動著一切。

  李長晝忽然腦袋一偏。

  「二爺，小心！」劉德撲了上來，李長晝順勢讓他把自己拽開。

  「砰！」

  又是一聲槍響，是負責泊車的一名小廝，此刻哪怕暗殺失敗，目光依然冷冽。

  不斷開槍射擊，將李長晝和劉德逼在車後。

  李長晝對劉德的身手略感意外，看來這個時代也有高手。

  這倒是一個試探這個世界武力的好機會。

  「劉德，有把握殺了他嗎？」李長晝問。

  「可以，但二爺您——」

  「我沒事，去！」

  劉德舔了舔乾澀的嘴唇，堅持道：「那二爺您躲車裡，我去殺了那個刺客！」

  「好！」李長晝也不想讓劉德分心，想看看他的全部實力。

  劉德送李長晝進了汽車，又將車門鎖好，目光四周看了一圈，等待兩秒，忽然一個翻滾，蛇一般竄了出去。

  砰！砰！砰！

  槍聲一腳一腳地踩上去，卻始終慢劉德一步。

  眼看劉德越靠越近，刺客亂開幾槍後，掏出匕首，猛虎張開爪子般，朝劉德撲了過來。

  劉德不知從哪裡也拿出一柄匕首。

  匕首交擊，火花四濺，刀光在夜色中快得不可思議，轉眼兩人已經對擊十個回合。

  李長晝正看得起勁，身邊的夜色忽然掉了一層紗下來，一道人影出現在他身邊。

  短刀冰冷的觸感，從脖子上傳來。

  「等等！」李長晝舉起手，驚恐萬分，「帶我去見你們老大，什麼事都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