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被流放的一家人

  「娘，我也餓……」

  一旁已經九歲了的殷鶴也小聲嘀咕道，別說翰哥了，就連他都忍受不了兩日沒吃飯所帶來的飢餓感，但他並不敢對甄氏哭鬧，畢竟祖父還在上首坐著。

  說是上首，其實也只是泥瓦房裡的唯一一張竹凳而已，殷正宏已經年過半百，他入朝為官數載，往日裡威嚴的他此刻早已沒有了當初的英氣，看起來倒有了幾分喪家之犬的味道。

  「再等等，妙兒向來是個有主意的，說不定她們能找到些吃的。」

  殷正宏一向嚴格，但此刻他心中卻只剩下一腔蒼涼。

  殷家……難道真的再沒有出頭之日了嗎？

  夕陽西下，初春的夜晚依舊來的很早，整個長陵村被濃重的深藍色所籠罩，已經吃完了窩頭的羅小寶又趁著家人不注意爬到了隔壁牆頭。

  不料他卻見到兩個濕漉漉的長髮女人打開了隔壁的門，由於天色已晚，那屋內更是黑洞洞的什麼也看不到。

  馬翠花把刷碗刷鍋的水倒進盆里，這飄著油花的水之後還要用來餵豬餵雞。她剛一轉身，身後一個小小的人忽的抱住了她的腿。

  「羅小寶，娘在忙呢，你去後院裡跟你爹玩會兒。」

  馬翠花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羅小寶。

  「娘親，我剛剛看到了女鬼，好可怕。」

  羅小寶感受到了熟悉的溫度才敢將看到的事情說了出來。

  「啥子女鬼？」

  馬翠花生怕羅小寶被什麼東西給嚇到了，連忙扔下手裡的東西蹲了下去問道。

  羅小寶的祖父羅定開聽到之後也放下了手中正在劈柴的斧頭，難道隔壁又出事了？

  「要俺說，咱還是去把里正找來，免得出了什麼岔子。」

  羅大志說道。

  隔壁那戶人家迄今已經搬來有六七日了，但灶房頂上的煙囪里從來沒有冒過煙，這些天不僅院外的木柵欄緊閉，連院子裡的各個房門也都是關著的。

  加上那隔壁以前就出過事，再聽羅小寶這麼說那裡有女鬼，三人都不由得害怕了起來。

  ……

  隔壁的幾間泥瓦房裡，被誤認為是女鬼的殷妙和衛氏已經將濕衣脫下，換上了家中僅剩的兩件衣物。

  殷妙穿的是堂弟殷鶴的衣服，兩人年歲雖然相差不遠，但身形還是有差距的，這套衣服穿在她身上明顯短了一截，不過全家人也並沒有在意。

  因為他們的注意力全都在殷妙和衛氏帶回來的一小堆芋頭上面。

  一個個裹滿了泥巴的芋頭看起來又大又圓，而且新鮮極了。

  「祖父祖母，這芋頭能吃，把火生起來煮了吧。」

  殷妙說道。

  「對對對，我先生火，甄淑，你去把這些東西洗一洗。」

  殷正宏吩咐完二媳婦便欣喜地跑向灶房，只是片刻又折返了回來：「這生火……要怎麼生啊？咱們帶火摺子了嗎？」

  「我也不會打水啊。」

  二房媳婦甄淑也委委屈屈的說道。

  「……」

  殷妙扶額，她怎麼忘了，殷家是出身於草莽且建功立業過的曾祖父一手帶起來的，到她祖父和父親這輩雖然不似其鼎盛時期，甚至有些沒落，但這等窮苦日子是不曾有過的。

  祖父殷正宏不曾納過妾，祖母劉氏生了三個兒子，大房殷博武和衛氏，二房殷博文和甄氏，三房則是殷承允和張氏。

  殷妙的父親殷博武是此次出征的一名副將，三房殷承允則做為輔佐殷博武的參軍一同出征。

  只是南蕭國精心準備了數月，卻迎來了敗北的消息——主將煊王叛變北柔國，數萬將士軍心四散，北柔國不戰而勝。不幸的是殷博武和殷承允也在那犧牲之列。

  戰爭敗北，做為副將也是有責任的，再加上殷家近年來並無什麼功績，於是南蕭國皇帝大手一揮便抄了殷家，並將殷家一家老小流放到了遙遠的北方邊陲--長陵縣的長陵村。

  今天是他們一家被流放到這裡的第七日。

  殷妙頭疼的看著過慣了錦衣玉食的一家人，哦不，是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一家人，除了衛氏和她現實中的母親長相近乎一致，她借著傍晚僅存的亮光也發現，就連祖父和祖母也和她那已故的爺爺奶奶一模一樣！

  她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只當這是她穿到了這個世界後的一大驚喜。

  只是眼下……

  殷妙看了看面露苦色的一家人，正色說道：「祖父，我以前就聽說，火摺子是權貴人家才能使用的，咱們現在的情況……大抵是沒有的。」

  「那怎麼辦？要是巧香巧鳳她們在就好了，她們兩個一定會有辦法的。」

  二房的甄氏懷念道，只可惜別說巧香巧鳳這些丫鬟了，他們殷家被抄的連一件像樣的錦衣都沒有留下，那抄家的官員只留了幾件下人的粗布衣物給了他們。

  「是啊，這讓我們怎麼活下去。」

  衛氏又開始悲觀了起來。

  「哎！要是我這腿能用就好了。」

  二房殷博文恨恨的用拳頭砸向自己的大腿，家中現在能幹的就只剩下婦孺，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的腿疾。

  「娘，二叔，你們不要這麼說，我們雖然家被抄了，但是命都還在，留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殷妙怕衛氏又會再想不開，連忙勸道。

  「妙兒姐說得對，咱們再苦也不能把幾個孩子餓著，以後啊，就別想著從前的生活了，什麼事兒都得自個兒干！」

  劉氏不免多看了幾眼殷妙，這孩子……似乎有哪裡不一樣了。

  「娘，妙姐姐，我好餓。」

  翰哥兒扯著殷妙的袖子仰頭說道，雖然屋內昏暗無比，但小小孩童那雙純淨的雙眼還是讓她心軟了。

  「我去找鄰居借一借看有沒有生火的東西。」

  殷妙摸了摸翰哥兒的小臉，隨後決定道。

  正說著，院外傳來了村民說話的聲音，似乎還有人在呼喊他們。

  一家人這才打開了門，發現是頭一日來的時候見過的長陵村里正。

  里正魏興昌見有人出來，也稍稍放下了心，要是裡面的人再不出來，他就要帶著幾個人強行衝進去了。

  畢竟以前曾有發生過流放過來的人被餓死在屋內的情況。

  「魏里正，請問這是？」

  殷妙的祖父殷正宏走上前來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