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置身何處

  趙鵬站了好半天，一動不動的。他看沈墨靈的樣子不像是騙他。而且，他覺得，自己做生意的事情，是正事，似乎胡言也不可能跟他開玩笑。

  那麼，他在心裡算了一筆帳……

  就拿眼前胡言的那幅畫做參考，差不多是九平尺左右。也就是說，胡言給他的價格是一萬八。他賣出去是四萬五？一下子賺了二萬七？刨去合伙人的那份，他還剩一萬三？一幅畫，趕上他現在四個月的工資了！

  而且，趙鵬也不傻，當然知道，沈墨靈給錢小爾的那些書法作品，利潤可只有百分之三十啊。

  而他，這是足足六成的利潤。

  也就是說，胡言將對方分成去掉只好，還是給了他三成的利潤空間……

  「老胡！你這麼做，是不是過了？」趙鵬忍不住脫口而出。

  「噓~」沈墨靈比了一個手勢，之後小聲說道：「別打擾胡大哥！」

  趙鵬趕緊捂上了嘴巴，「對不起，我……」

  胡言道：「沒關係，都聽到了，你離遠一點就行，別把唾沫噴在畫紙上就行。」

  趙鵬罕見地聽話，趕緊退了好幾步。那緊張的樣子，讓沈墨靈莞爾……

  胡言說道：「我就是幫你撐撐門面，你也知道，我一天很忙的。這麼說吧，一個月，我至多給你們畫四幅畫。至少兩幅吧。要看時間。」

  趙鵬激動道：「老胡，這對你不公平啊！」

  胡言搖頭，「兄弟之間，有什麼公平不公平的？」

  趙鵬嘆息道：「哎~王東他們兩口子，跟你又不是兄弟。」

  「他們如果拿你當兄弟，就是我兄弟。相反，如果這兩口子將來害你，我不會放過他們的。」沒人會懷疑胡言此時的決心。

  趙鵬依舊唉聲嘆氣，「這，你讓我說什麼好？」

  「什麼也不用說，當初我說讓你跟我合作，你又不干？」

  趙鵬一時無語，張了幾次嘴，才說道：「我不知道你要付出這麼多。」

  胡言一邊給畫上色，一邊說道：「沒什麼，也許是我多慮了。如果沒有我的這份付出，你也能掙到錢了，我就不挨這累了。」

  趙鵬狠狠攥著拳頭，聲音有些哽咽……

  「我……會努力的！」

  說完，他轉身回自己房間了。而沈墨靈一直看著胡言繪畫。

  胡言首先上色的是姚柔的雨中舞劍圖，原本全是黑色墨跡勾勒的畫面，已經讓沈墨靈很驚訝了。

  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當胡言將顏色畫上去之後，整個畫面又變了……

  胡言的上色方式，非常的又立體感，層次分明。

  每一片竹葉之間的空隙都層次分明，顏色的濃淡也是調和的恰到好處。

  那立體的感覺，讓人有一種錯覺，似乎這畫面從整個畫紙上凸出來了一般。

  三維立體的感覺，讓整個畫面活了起來。

  尤其是給姚柔的形象上色完畢之後，她整個人馬上有了生氣。在她的映襯下，那些翠綠的竹子也更加有了活力。

  沈墨靈也見過姚柔，那個靦腆有美麗的女孩。

  此時一看胡言的畫，整個將姚柔那種外表柔弱，內心堅強。如同風雨中翠竹一般，任憑風吹雨打也不會倒下的的個性展現的淋漓盡致。

  即便是竹子和姚柔臉頰上的雨滴都繪畫的入木三分……

  沈墨靈已經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感嘆。此時的她，就像是一個見證奇蹟發生的看客一般，靜靜欣賞一幅完美的畫卷在她的眼前慢慢展開。

  當姚柔的一抹朱唇躍然紙上，跟整個翠綠產生鮮明對比的時候，沈墨靈的腦袋轟的一聲！

  她覺得自己已經傻掉了。

  接下來，最後是姚柔的眼睛。

  當姚柔的眼睛被塗色完畢的時候，那一抹眸光，似乎在每一個角落都能看見她內心的堅強與執著……

  不覺中，沈墨靈的心在悸動，手在發抖……

  當胡言完全繪畫完畢，伸了個懶腰的時候。

  沈墨靈如夢方醒地說道：「老師，快！快蓋章啊！不然，你畫的東西就活過來了！」

  「哪有那麼玄？」胡言微笑搖頭。

  不過，他還是取出了準備好印章，蓋了上去。

  印章上寫的是「三千年」。其中含義，沈墨靈自然秒懂。

  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三千年不就是胡言嗎。

  沈墨靈激動的無以復加，「老師，您的畫作將來必定不朽。賣五千一平尺，實在是……哎~」

  胡言道：「你這是謬讚了啊。我一個寂寂無名之輩，賣這個價格已經挺高了。你以為現金真的有那麼多人懂藝術？我看啊，附庸風雅的人倒是大有人在。而且，自以為是的居多。一個後背作品，能有懂得欣賞的人，就不錯了。」

  沈墨靈無聲點頭，胡言說的是事實。

  多少書畫家，一輩子都窮困潦倒。結果死了之後，作品卻成為了不朽的傳世佳作的？

  藝術的圈子，不是普通人能理解的。

  但是，胡言有一雙特別的眼睛，所以，他才能給自己自己的作品精準定價。如果不是這樣，一般人，在他這樣的年紀，別說是幾千一平尺。就是幾十一平尺，也不敢喊出價來。

  還是那句話，酒香也怕巷子深。如果有業內的所謂大師們的鼎力推崇，別說是幾千，幾萬，幾十萬都沒問題。

  可是呢，時間長了，有些大師推崇的未必留存下來了。而，很多寂寂無名的作品卻綻放出了耀人眼目的光彩……

  歷史上這樣的故事在所多有，就不贅述了。

  接下來，胡言繼續給其他兩幅作品著色。沈墨靈依舊如醉如痴。

  無論是錢小爾還是秦子璇的畫像，都給沈墨靈帶來了極大的心靈震撼。

  然而，最讓沈墨靈震撼的還是胡言自己……就是那個躲在遠處偷偷繪畫秦子璇的人。因為是遠景，胡言本身已經很小了。

  即便是這樣，那個畫中的胡言也極具鮮活性。

  最可怕的是，那個畫中胡言筆下的秦子璇，依舊栩栩如生！

  沒錯，不是震撼，而是……可怕！

  沈墨靈忍不住取出自己背包裡面的放大鏡去觀看……

  結果，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簡直讓人絕望！

  放大鏡下面，畫中胡言筆下的畫，跟整個原畫裡面的秦子璇，幾乎一模一樣！

  沈墨靈終於知道了，胡言為什麼去特地買一套特小號的筆了……

  眼前的一切，是如此的不真實。

  以沈墨靈的聰慧，自然跟身在局中的秦子璇不同。一眼看到這幅畫，沈墨靈就猜到了胡言的心意了。

  儘管如此，她還是不想放棄……

  「胡大哥，老師……」她幾乎用盡全力說道：「我有個不情之請……」

  胡言終於畫完了，正端著茶杯在喝水。

  聽沈墨靈說到這裡的時候，搖了搖頭。「不行啊，別說是這幅畫，這裡的三幅畫，都被老秦預定了。我也是沒辦法，用的人家的筆墨紙硯。而且，她以為我不知道。其實，這畫紙就價值好幾萬啊。我沒辦法轉贈他人的。」

  沈墨靈只好退而求其次，「老師，那您能不能畫一張給我的，也類似秦總這種的畫。」

  胡言想了想，說道，「這個，倒是可以。不過，我可沒有這麼好的畫紙。」

  沈墨靈馬上露出了笑顏，「這個，我有！您稍等，我馬上回去取。」

  胡言也不好阻攔，只好任由沈墨靈下了樓。

  不想讓人誤會，就沒有表現的太殷勤，說什麼開車送你什麼的。胡言也是的確累了。

  站在那裡給原畫上色，一共用了兩個多小時，筆畫畫的時間還長。

  其實，現在的胡言就想洗個澡，趕緊好好睡一覺。

  不過，他就是這樣一個不好意思拒絕別人的個性。既然答應人家了，就只好撐下去……

  不到半個小時，沈墨靈回來了。

  趙鵬開的門，胡言已經依偎在沙發上睡著了。

  不過，聽見了開門的聲音，他又醒過來了。

  「回來啦。」

  沈墨靈不好意思地點頭，「抱歉！老師。您看，我剛剛看了您的作品，實在是忍不住……打擾您休息了。」說著，沈墨靈執學生禮，深深給胡言鞠躬。

  胡言無奈搖頭，「你這孩子，不說不要這麼客氣了嗎？」

  沈墨靈頓時窘迫道：「對……對不起，我忘了！」

  「哈哈哈……」吧趙鵬逗得哈哈大笑。

  胡言則是一臉的無奈。

  沈墨靈呆呆地將手中的畫紙交給了胡言。

  胡言展開一看，「我去！你確定讓我用這張紙畫？我可有點不敢啊！」

  趙鵬不懂，問道：「一張畫紙，怎麼了？」

  胡言連連搖頭，嘖嘖稱奇。「這可是『金粟紙』啊。宋代的名紙。就連當初的康熙大帝都捨不得用。後來倒是被乾隆糟踐了不少。」

  說著，胡言連連搖頭。

  「這紙很值錢？」趙鵬問道。

  胡言道：「可不？要麼，我怎麼不敢畫呢？這一張紙，估計得十幾萬吧？」

  沈墨靈說道：「胡老……大哥，您不用計較紙張的價格。您的畫作，在我的心中是無價的！」說著，她還肯定地點了點頭。

  「好吧，人說，有錢難買心頭好。既然你喜歡，我就成全你吧。」胡言說著，開始構思了一下。

  接下來，運筆如和煦春風一般，輕輕拂過紙面。

  一個恬靜優雅，充滿書卷氣息的人慢慢出現在了紙上。

  當然，胡言不可能再畫一個偷繪沈墨靈的人出現了。那樣，心境和意境就全沒了。

  不過，胡言真心感謝沈墨靈。畫的也很認真。

  他畫的是沈墨靈正在繪畫……

  而，繪畫的內容竟然是——錦灰堆！

  也就是說，胡言在畫卷裡面，展現出了沈墨靈的夢想！

  當錦灰堆一出現的時候，沈墨靈忍不住捂住了嘴，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流淌。

  這，就是她夢想的一天。

  執筆繪畫出爺爺曾經沒有做的事情。

  一剎那的恍惚，沈墨靈不知置身何處。

  畫裡畫外，哪個才是她自己？